作者:七月折栀
铁蛋目光炯炯地看着威风的大卡车,宣誓般说:“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开卡车!”
其他孩子也不甘示弱,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我也要当!”
“还有我!”
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听着小孩子们的童言童语,脸上挂着鼓励的笑意。
这年头的司机地位可和后世不一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也不换,其地位之高,便也可见一斑了。
从车上下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吧,即使大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衣,都隐约能看见其手臂上鼓鼓囊囊的肌肉。
这年头的造车技术当然不如后世先进,包括各种零件啊,设备啊都是比较落后款式,方向盘那叫一个难转,这样天长地久地炼,蚂蚱都能练成光头强。
壮汉大踏步走了过来,那凶神恶煞的气势,仿佛能一口一个小朋友。
殊不知此时的壮汉心中也在哆嗦——听说这一趟送的是老虎大家都虚得慌,领导问谁去,车队的那群挨千刀的瘪犊子不干人事,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哪个狗崽子把他一推,得,成了他主动请缨了!
荒谬!
荒谬!!!
装着老虎的卡车,和龙潭虎穴有什么区别!
壮汉在心中咆哮着,但是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看上去沉稳有风范:“你就是宋软同志?我是送你和……英雄虎去首都的货车司机,你可以叫我老张。”
他咽了一口唾沫,努力维持镇定:“那,老虎呢?”
金花听见在叫它,积极地蹭过去,脑袋一抬,尾巴一翘,就差举爪了:在这里,老虎在这里!
壮汉猝不及防和虎虎来个近距离亲密接触,瞳孔都缩小一圈,整个人就跟那个被人弹了一指的蚂蚱一样,猛地向后一跳,那叫一个弹射起步原地起飞,
宋软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这一大团玩意儿弹簧似地呲溜一下窜了过去,在空中跳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并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啊啊啊!老虎啊!!”
金花迷茫地停下爪步。
啊??
不是刚刚还在找它的吗?
第146章
二合一劫道
宋软连忙上前,一只手抓住金花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金花的嘴巴子,一个用力把金花按在了地上,努力对快被吓成蹦跶大跳蚤的司机进行安抚:
“张哥,你放心,虽然金花是老虎,但它很乖的,不吃也不咬人。”
金花配和地被压在地上,尾巴一甩一甩的,看上去乖巧又安分。
壮汉:!!!
什么叫不吃人?什么叫不吃人!!
这叫他把心放在哪里?菜板上吗?
张龙——就是这个司机——差点当场表演一个花容失色,悬着的心脏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金花不耐地扫过张龙,从鼻子里呼呼地喷气——这是和好事学的,这俩玩意儿虽然不是同一个物种,但真的天天相互学习,相互影响,好的不学,坏的扩散地飞快。
瞧这个两脚兽,看着都比凶婆娘壮两圈了,胆子只有咪咪大。
看看凶婆娘,刚见到它时就敢给它大鼻窦!
金花很是不屑。
这实在是误会了张龙。
这年头走车并不安全,有些偏远地区艰难险阻的路况那还只是毛毛雨,最关键的各种法规还没有完善,人们的法律意识也远不如后世那般吸烟刻肺,再加上侦查技术也比较落后,在路上抢了车,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压根找不到人。
在这种情况下,抢道车匪的猖獗便也不难理解了。
甚至有些还保留着相当浓厚的宗族意识的地区,专门在路上摆上路障,等你停下了,整个村子一起上,那叫一个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叫你见识什么叫上阵父子兄弟七大姑八
大姨兵。
因为一身的腱子肉和魁梧的体格,张龙经常被派去跑长途,而长途又更容易遇见这种事,跑了这么些年车,他自诩也算是见过大风大雨了。
但是,但是,以前的对手好歹是个人,起码物种上是势均力敌的,现在这个,现在这个!
他张龙只是叫龙,又不是真的龙,在给他长两只手,他也打不过老虎啊!
张龙很努力才克制住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
宋软瞧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想着毕竟接下来还要在一辆车里待好些天呢,客气地问:“您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先进家里来吃点?”
金花嗷呜一声,声音中充满了鄙视,吃点吧弱鸡,瞧把你吓得,别倒时候把虎带沟里去了,啧啧啧啧。
落在张龙耳朵里,就是——你虎大爷我现在还没吃饭呢,小子,识趣的赶紧把自己洗洗,乖乖上来给我添一盘菜。
张龙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够呛,恨不得自己是张聋。
但是虎大爷还等着他回话呢。
“不,不用了。”他战战兢兢地拒绝,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太生硬了,软下声音加了一句,“你,吃早饭了吗?要是没吃的话,你多吃点,咱再出发,我不急的。”
天知道他以前最烦这些虚了吧唧玩意儿的!
这会儿司机是正儿八经的技术人员,各地又缺,地位高,社会大环境又普遍比较淳朴、强调共同为国家奉献,只要你实力过硬,哪怕不走什么人情往来,该你能升职的,依旧能升职——为国家挑人才嘛。
所以张龙一直都不爱弄这些玩意儿。
但是,此刻,张龙那被抛弃多年的情商,嗖地一下捡回来了。
一个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壮汉,此刻轻声细语、满脸堆笑,没有一点态度不好的影子。
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戏本子里的宫里的那些太监那样的有眼色会伺候人。
脑袋和手上的茶杯一起放在盘子里呈上去,换你你比他还懂事会伺候人。
他悄咪咪从眼角看了金花一眼,主要是这一只,一定得喂饱了,这要是路上饿了,他都不敢想!
宋软摆摆手:“我们都吃过啦。”
张龙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围脖从屋里头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好奇地围在这个陌生人的脚边打转。
哎呀他的老天爷!这怎么还有一只!
张龙一个激灵,差点又要尖叫出声。
但是为了自己的形象,为了运输队的形象,他勉强忍住了。
好在白围脖的体型并不大——人家还是个小虎没长开呢,体积就像一只金毛似的,张龙勉强可以忍住。
当然,他依旧是不敢造次的——人家的妈还在一边看着呢,这要是打了小的,都不用等老的来了,老的当场就能给报仇了。
生活,怎么这般艰难!
张龙心中的泪水比面条还宽。
他咽了一口口水,努力维持着镇定,但是声音难以抑制地有些哆哆嗦嗦,像是风中摇摇摆摆走过晾衣绳上的蚂蚁,颤颤巍巍的,肉眼可见的艰难
“这,这……”
他结结巴巴,双眼发直。
宋软连忙贴心地给他介绍:“这是金花的孩子,叫白围脖,有一点调皮,但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
她又对白围脖说:“白围脖,这是张龙叔叔,是送你们去动物园的,这一路都得麻烦人家,快和人家打个招呼。”
白围脖歪了歪头,看上去也很是乖巧地跳到张龙身边,鼻子嗅了嗅。
张龙都不敢问,这好孩子是怎么调皮的、有什么战绩。
他怕自己受不住。
孩子调皮,也就打个让人撵着只鸡,老虎调皮怎么弄,撵个人?
白围脖舔了舔鼻子,好奇地凑地凑了过来,伸出小爪子一拨一拨地抓了两下张龙的裤脚,又贴着张龙的腿凑过去,尾巴勾了一下他。
叔叔好!
张龙强颜欢笑:叔叔不好。
但白围脖毕竟是宋软一口奶一口肉带大的,从以前饿得像个干瘪核桃到现在胖得像个渣刺榴莲,对人类的好感那是很高的。
虽然张龙没有回应,但它锲而不舍地围着张龙活泼地蹭蹭跳跳,像是和一个失散多年的好朋友打招呼,那叫一个亲热。
什么,你问张龙感不感动。
张龙完全不敢动,但他卑微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意:“你,你好,白围脖?”
——人家那么大一只的妈在一边盯着呢,要是觉得他冷落它的孩子或者态度不好什么的,给他一爪子怎么办?
白围脖完成了“和长辈打招呼”的任务,开开心心地往宋软身边走。
宋软随手从布袋里摸出一块肉干喂给它。
张龙看着白围脖走了,整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数九寒天北凤呼啸的现在啊,他硬生生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水。
他慌乱地走回卡车边上,拉开副驾驶的门:“宋同志,你上去吧。”
宋软迟疑了一下:“我还有三个麻袋和一个箱子,里面大部分装的都是金花的口粮,我先搬到车厢去?”
张龙一拍脑袋,整个人看上去迷迷瞪瞪的像是灵魂出窍还没回来:“对对对,得先搬东西,来来来,我帮你搬。”
宋软看着他两眼发直木木瞪瞪的样子,有点不放心,但人家已经走过来了,也不好段然拒绝,遂折中了一步:“没事没事,我已经把它们拿出来了,就是屋檐下的那三个,您帮我搬一个就行,剩下两个我自己搬就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把自己手上的金花牵引绳随手放到一边。
“慢着!!!”张龙眼睛都瞪大了,声音如炸雷一样喝了出来,“你住手!!!”
宋软:???
她被张龙一嗓子嗷嗷得差点把手上的绳子丢出去。
张龙看着她手上的绳子一抖眼见着就要松开,整个人一个激灵。
他声若洪钟,黝黑的脸涨得像红脸关公,身形敏捷地就走了过来
“不成不成!哪儿能叫你一个小姑娘搬,那我一个大老爷们不成吃干饭的了?”
宋软还想着这年头的同志真热心,张龙再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