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折栀
虽然他是货车司机,这些年也算是走南闯北了。但是运输货物也是有时间限制的,赶路都来不及呢,就算是有空闲,一般都是去黑市或者老乡家偷偷摸摸倒腾倒腾“捎带点东西”,挣点小外快,哪儿有心思去动物园这种地方玩儿?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动物园。
那简直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处处新奇,处处稀罕,又怕自己露了怯——这年头的农民在工人面前,外地人在首都的时候,总是会格外地小心又谨慎,生怕自己哪里露怯叫人嘲笑,本质上是一种敬仰的心态,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得更低些。
于是又如黛玉初入荣国府,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一边明显想要东张西望地惊叹,又一边把动作强压下来,又努力把脚步放轻,看上去生怕把地砖踩坏一样……总的来说,偷感很重。
在张龙又一次缩着手、他自以为很淡然,实际上鬼鬼祟祟地朝园子里的大熊猫崽崽看去,宋软忍不住说:“张哥,你放松点。”
你没发现边上的工作人员一直警惕地看着你,看上去以为你要抢场馆一样吗?
整得好像咱俩不是来看大熊猫,实际上是来偷大熊猫
的一样。
张龙嘿嘿嘿地干笑几声,把锁在一起的手放下来,插|进宽大的衣兜里。
宋软看见边上的工作人员看上去更警惕了,身体微微前倾着,似乎张龙稍有一点不对他就要冲出去找保卫科一样。
宋软:……
算了,清者自清,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
她眼不见心不烦地朝另一边望去。
熊猫馆门口有照相的,张龙在那边驻足,看上去鼓了好大一会儿勇气,小心翼翼地上去,矜持地和熊猫合照一张。
见宋软看过来,他憨憨地笑:“等照片寄回去,也给我姑娘看看,她也没见过动物园呢。”
宋软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突然,她眼珠一转,找一边的工作人员“换”了张红纸——好在这会儿刚过完年还有存货,在上边写上“携友”,下面写上“到此一游”,中间写上大队长、大队长媳妇和宁远的名字,扯着条幅站在了了熊猫面前。
“师傅,我人拍不拍清楚无所谓,你主要给我这横幅拍清楚了。”宋软一手潇洒叉着腰,一手条幅一抖展开,条幅在空中哗哗地飞。
宋软看了一眼乱飞的条幅,造型也不摆了,伸出手拉住,就跟年画上拉着对联的童子一样,立志让条幅上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照相师傅:真的,他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婶儿的照相方式。
一边大的张龙长大了嘴巴:不愧是敢养老虎的知青啊,你看看你脑瓜子,就是不一样。
他一拍脑门,兴冲冲的也找一边的工作人员要来了红纸和笔,唰唰地写上自己老婆姑娘的名字。
“师傅,也给我再拍一张!”
他拎着纸条,兴致勃勃再次要求。
照相师傅:还带传染的。
他心情复杂地再次按下快门。
这会儿的照片不像后世那样当场就可以取到,这会儿的相机里面装的是胶卷,要等着一卷都照完了,才会一起拿出来送去专门的暗房洗出来,前前后后最快也要一个星期。
张龙等不了那么久,于是照相的人叫他留下地址,说到时候给他寄过去。
这也是这年代的常见操作,张龙拿着笔,一笔一画小心地地留下了自己的地址。
宋软在一边看着,想觉得这年代的人真纯朴,放到后世,这种一没联系二交通不便,你知道他寄不寄啊。
逛完动物园,两人又去天//安/门逛了一圈,没赶上升旗,在旗杆边上和杆子合影一张。
张龙还要赶回运输队开始新一轮工作,就跟那特种兵似的,一个景点接着一个景点地逛,一天下来宋软的鞋底都薄了一圈。
她就跟那个早上被爷爷带去晨练,上午被奶奶带去买菜,中午被爷爷带去散步,下午被奶奶带去接孙子,晚上被爸妈拉出去遛弯儿再陪奶奶跳广场舞的哈士奇,整个狗,划掉,整个人眼睛里失去了光芒。
张龙第二天就开车往回走了,宋软还想着在这里玩一会儿,婉拒了和他一起回去的邀请,直挺挺地在招待所的床上挺了两天尸,这才勉强能爬起来。
怨气很重的她第一站就去书店——她不是答应要给村里那群小屁孩们带礼物吗?
宋软走到书店门口,脸上流露出狰狞的笑意。
结果在书店里逛了一圈,她傻眼了——哦豁,怎么一张卷子都没有?
寒假作业也没有,看图说话作文书也没有,计算天天练也没有——这什么书店啊这,一点都不正宗!
难不成这个年代没有作业?
宋软非不信这个邪,在书店逛了两圈实在没有,转头朝废品站杀过去。
果然,废品站里找到几本《过好寒假》,都是藏在一堆废品的正中间,也不知道是哪些个不想做作业的小孩儿趁着妈妈不注意藏进来的,要不是怼精系统给她开了扫描,还真找不到。
怼精系统一边吧唧着嘴说宋软长得像个人净不干人事,一边兴致勃勃地指挥;
【前进,向左转,嗯对,就是这一堆,还有。】
于是宋软又找到了两本算术习题册和一些手出的试卷。
她就说,在华国这片土地上,怎么可能会少作业这种常驻嘉宾的身影。
很好很好,满载而归。
宋软插着腰,在一片凌乱的废品收购站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可把在门口闭目养神的废品站大爷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地捂住兜里还没揣热乎的糖——他这是把什么玩意儿放进去了?
第154章
黑市
里头那个缺德玩意儿顾自笑了一阵,眼骨子骨碌一转,就跟那被扎了个洞的坏葡萄似的,坏水又开始叽里咕噜往外冒。
孩子们都有了,她也不好厚此薄彼嘛。
左手找了两本扫盲班教材,右手拿了两本《新华字典》,她还翻翻找找出了一本掉了皮的赤脚医生手册——之前赶牛车的老王不是说他们大队的人认不出药草,被收购点的人各种压价吗。
学,都给她学!
这都是知识不足引起的,人活在世上,一定要终生学习!
至于不认字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家的崽马上都要上小学了,倒是她多鼓励鼓励孩子和家长沟通,做家长的“小老师”,小孩子就喜欢这些活动,当家长的还能拗过自己的崽不成?
宋软一想到全村学习的那副场景,整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兴致勃勃。
她摩拳擦掌。
除此之外,她还找到了两套《数理化自学丛书》,那叫一个满载而归。
真不愧是首都啊,连废品站都这样资源充足。
宋软那叫一个满载而归。
没有张龙拉着她几乎要起飞地赶场子,宋软缓了下来,背着手迈着小步子,街溜子似地在首都大街小巷四处窜,那优哉游哉的姿态,和那些大早上提着鸟笼子四处逛的老大爷没什么区别。
啊不,可能还是有的——人家老大爷天天早上打太极,说不准还比她精神矍铄呢。
今天去城外山上看梅花,明天去什刹海溜冰,大晚上的和系统两个蹲郊外看星星,熬一宿接着去看日出看升国旗,那小日子,过得相当的美。
招待所养了一条看门狗叫大黄,这段时间天天被宋软牵着出去溜,四条狗爪都跑细了一圈。
也就是宋软这人稍微还有点良心,带大黄出去溜到饭点还晓得给人家开个小灶加加餐,不然就这拉练强度,狗都不会理她。
嗯,期间撞上了黑市交易。
也是难为宋软一个外地人,还没在首都待两天,就摸到了这个本地人前两次都得叫人带着才能找到的隐秘地点。
那撞都撞上了,宋软先把大黄轰回招待所,自己扯了块黑布往脸上一盖,就眼珠子处戳了两个洞,脖
子上围了一圈围巾,身上罩了个黑色大披衫,连手上都戴上了那种最最普通的手套,浑身上下没有露出一丝肌肤,背后背了个掩饰用的大背篓,这才正式踏了进去。
毫不客气地说,就她进去的那一刹那,整个黑市一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来黑市,偷偷摸摸遮脸蒙面的都很正常,但捂成宋软这样浑身上下不透风还是少见了,就宋软这个装扮怎么说呢,在椅子上坐着,整个人突然死里面,只要不倒下来,都没人能发现的了。
不过大家来黑市都是有事来干的——谁平白无故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大家都提着心肝想着赶紧买完赶紧走呢,奇葩看两眼也就算了,可不能耽误自己的事儿。
主要是他们也看见那人身后的大背篓了,不是卖就是买的,盯梢的不会这么显眼。
宋软一路在黑市里溜溜达达转了一圈,里面大多都是一些生活用品之类的,她没买什么,倒是分批次把空间里金花剩下的那批还没来得及吃的那批野物出了。
虽然空间能用久保鲜,但是这么多东西,她吃到猴年马月都吃不完儿啊。
她家好事虽然老干狗事,但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驴,纯食草动物,哪里能消耗这么多肉?
野物这种东西,也就吃个新鲜,真要论起来还是不如那些家养的动物好吃的。
宋软这纯属是吃饱了撑着所以才挑三拣四,但是对这个时代的却其他人来说,只要是肉,管你是家养的野生的,都是稀罕的好东西,再一问还要票,哇绝无仅有顶顶好的东西!
又是购买力最强的同时代、腰包最鼓的首都人民,宋软刚把东西拿出来,一圈人刷一下就围过来了。
宋软只想着赶紧出手,也没漫天要价,野鸡两块钱一只,兔子三块钱——别看好像有点贵,毕竟一只正经老母鸡也才两块钱。但她和金花抓的野物,个个都是贴满秋膘肥头大耳的,重量超标又不要票,在这个年代绝对是性价比极高的好物了。
其他的肉也直接剁成大块标差不多的价——要买就赶紧麻溜地一起拿走,别多说话,说了也不听。
就宋软这霸道的卖家作风,放到后世是要被挂上小X书,X博,大众X评轮着避雷一边的,但奈何现在这是卖家市场,物资紧缺大把的人手里有钱都买不到东西,也习惯了被各种售票员、售货员、饭店服务员鼻不是鼻眼不是眼的态度,在同行大地衬托下,宋软居然还成了很受欢迎的卖家。
一双双手争先恐后地朝摊子上的东西伸去。
一开始还有人嫌宋软分的肉块大小不是很均等,试图说两句,但看着有的人左手一只野鸡右手一只兔子,还试图在胳膊下夹一块羊蹄子,很快摊子上就见了底,整个人都急起来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一下子拿这么多,叫不叫别人拿了?”
那人把羊蹄子往胳膊下一夹,不甘示弱地回嘴:“我叫你别拿,把你的让给我,你干不。”
“嘿你个无赖老流氓。”
那人骂了一句,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至于后面那群没来得及挤到前面来的更是急眼,嗷嗷地就要往前冲。
宋软深刻感受到了首都人民的热情。
野兔野鸡怕是死也没想到,在它们咽气之后,还有两脚兽为了它们的尸体大打出手。
宋软又找准机会,从系统商城花了几点怼精值买了几块打折的仿七十年代样式的手表,又很赚了一笔。
这么几波下来,宋软这一趟首都之行,手上的钱不仅一点都没少,反倒多了大几百。
啊~快乐。
不过在她最后一波的收官之卖的时候,出了一点点的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