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折栀
这次、这次就算了吧。
这怎么行!她明天还准备了别的节目呢!
宋软清清嗓子:“是这样的,我这次去北京,我之前听说咱们大队挖草药的时候因为不认识,所以被收购员糊弄,这次去首都,我专门留意了一下,买了本相关的书,想着可以给大家讲一讲。”
东风大队能有这么多事,都是闲的,都给她学起来!
大队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真的啊?”
别看一天天耷拉着脸给东风大队的卧龙凤雏们调节鸡毛蒜皮的时候宛如晚娘在世,但他都快把冤种两个字顶头上,仍然兢兢业业不漏参每一次调节,也能看出他其实也是个好领导了。
原本被豆汁折腾的半死不活的这会儿都精神了,整个人身上都充满了感动的光辉:“小宋,你是个好同志啊,你是真的把咱们大队放到心上了啊!”
宋软骄傲地挺起胸:“对啊对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呃……”大队长一时都语塞了。
一般来说,正常流程不应该是被夸的不好意思害羞之类的推脱两句“哪有哪有”,然后夸的人坚持说你太谦虚了/你就是这样的,来来回回在纠缠一下,最后被夸的人再表面不好意思实际上很开心地认领。
就跟塞红包似的,俩大人不得进行一番推拉舞蹈,激烈的甚至把人往门外赶,被赶的人艰难但坚强地把红包从门缝飞镖似地丢进来,这才走完整套流程吗。
哪儿有对方一掏红包,你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衣兜撑得比麻袋还大,还积极地叫叫嚷:“塞这里,放到这里!”
不过现在大队长对宋软的好感度那是upup直达喜马拉雅山,滤镜开得比后世八十老头装正太还大,还觉得宋软这样可真是个敞亮人。
“对,小宋你就是这个!”
大队长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宋软抿唇一笑,又露出一点期期艾艾的忐忑模样:“但是,明天是第一次,我有点担心……”
大队长大手一挥:“小宋你放心,我们明天一家子都给你去镇场子去!我和他们说,你只管讲课就行了。”
大队长媳妇也连连点头:“对对对”
两个最高的当家人都这样说了,其他人当然也只能应合——不过这一次他们是没有半点不愿。
没办法,这个年代穷啊,一年到头在土里能刨出的东西就那么点,能多个进项,当然是好的。
一群被豆汁折磨得两眼无神的人此刻眼睛放出狼一样精亮的光。
而且宋软都说了,明天要给大家都讲课,那别人听完了认得出那些草药挖去卖钱,他们这些没听认不出的,不就亏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
他们东风大队,就没有舍己为人的根!
但是想到那难喝的豆汁,他们的脸扭曲了一下,王老二灵光一闪:“小宋妹子,今天我们已经喝了你这豆汁了,明天就不分了哈,村里其他人还没喝过呢,留给他们。”
“对对对。”其他人忙不迭点头,脑袋都快舞出残影了。
宋软在心里快笑死了,但是面上还是一片的正经,故作迟疑:“啊,那要是明天别人都喝,你们干坐着,会不会不自在?”
“绝对不会!”
吃了四份豆汁的白芳芳最为激动:“小宋你放心,咱别的不说,脸皮保证厚!”
大家齐刷刷的,比士兵喊号还整齐。
“让他们多喝点!”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整个屋子里静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思路被启发,灵感腾一下就来了。
“对对对。”
原本对宋软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王雪这会儿都暂时放下了矛盾,主动毛遂自荐:“我可以帮你给大家分这什么……臭汁!”
她要给孙婆子家打一盆!一家子贱人!贱出原型了都快!
王雪咬牙切齿。
“人家叫豆汁。”宋软为其正名,“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麻烦了。”
笑死了,这么上好的折腾别人的机会,她干啥要人代劳啊。
她心满意足地拍拍屁股向大家告别。
第二天一早,宋软难得起了个大早,叫好事背着书和卷子,自己小心地端着特意加热过的、热气腾腾的豆汁桶——她怕好事走不稳,给她把豆汁给漏撒了,多浪费啊,这每一滴都要进人嘴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大队长早早地开了礼堂的们,把话筒之类的都弄好,还贴心地在边上放了一盆碳火——可别把小宋这样好的同志冻坏了,那可了不得。
他勤勤恳恳地像一只黑乎乎的老蜜蜂。
来的人很多,这也并不叫人意外——白给的东西,还是首都的东西,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好面子的不好意思要宋软一个小姑娘的东西,但是来看看热闹总还是可以的。
小媳妇大婶子没有这个顾虑,乌央乌央的就来了,手上拿搪瓷缸,胳膊下夹着小马扎,马扎一放,一边坐着,一边和老姐妹们叽叽喳喳地畅想着一会能拿到什么好东西。
“诶呀呀,没想到俺们泥腿子还能得首都的东西呢。”
“可不是咋的,我盼一晚上了。”
大礼堂里满满当当都是人,空气中都是期待、快乐且热切的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又过了一回年呢。
虎头被爷爷指使着从家里提了刚满上的暖水壶,看着这群欢欢喜喜的婶子奶奶们,小小而稚嫩的脸上是一派的已经看透的清醒——这流程他昨天自己亲身走过了。
乐吧,乐吧,昨天他还没喝小宋姐姐那臭汁的时候就是这样开心的,保证你们一会儿就乐不出来了。
虎头淡然地像是看破红尘的小和尚一样。
第162章
撕伞行为
在前面吊着的那根看上去十分香甜的胡萝卜的刺激下,东风大队的这群平常能上九天扑腾、老天第一他第二的卧龙凤雏们的眼力劲被开发出来,这不,宋软这才刚走进门,就有人殷勤地帮着她把桶提到了前面的台子上。
有人帮忙,宋软当然不为难自己,她把挂在捅壁上的勺子取下来,一只手举着,一一只手叉腰,看上去很有一番意义风发,仿佛手上的勺不是勺,是统帅千军的指挥棒似的。
指挥官看着底下乌泱泱抬着头看她的乡亲们,像是在看着一群可
以让她可劲糟蹋的猪崽子一样。
猪崽子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们即将要被灌潲水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扎堆乐呵呵地咕噜咕噜地交谈,见宋软看过来,还专门把手上的搪瓷缸子拍一拍扬一扬,像是在饭点踹盆催促的猪一样。
帮忙的人也好奇地眼珠子一直往桶上面瞟——她这么积极地上来帮忙,就是为得到这第一手情报,不然没好处谁干啊?
他们东风大队的人,就没有那舍己为人的根!
你说好心的小宋,哎呀呀,这不是后头迁徙到他们这的好苗吗,那词儿怎么说的,对,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他们这黑山黑土,长不出这么纯白心眼的人。
因为怕这一路上来冷着了,宋软在桶上盖了盖子,边上还裹了一层毛巾,帮忙的人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闻了闻不出,但里头沉甸甸的重量到底是好奇
帮忙的人眼珠子都要翻过去了也没看出这一桶究竟是什么,终于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探头探脑地问出了口。
“小宋啊,这一桶里面是什么啊?”
提着水壶来倒水的虎头正巧听见这那人发出的疑问,在心里嘀嘀咕咕,是什么,是一口蹬腿两口升天的臭汁!
你现在就问吧问吧,一会儿就嘴都张不开了。
虎头的小脸上满是沧桑。
但是因为小宋姐姐的面子,他强忍着没有说出来,只是把开水瓶放到了台子的另一边:“小宋姐姐,这是我爷爷要我给你打的热水。”
宋软摸了摸他的脑袋,笑意盈盈地说:“谢谢虎头呀,咱们虎头可真能干。”
小宋姐姐的手软软的,身上香香的,声音轻言细语,对着他笑得好好看,还温温柔柔地夸他,从小生活在“干哈”“别逼我削你”“能不能干”等粗狂语言环境中的虎头当即两眼就冒小星星了。
之前还因为豆汁心里有创伤,连带对升官也有点如避蛇蝎,这会儿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东西不好喝,但又不是小宋姐姐做的,小宋姐姐也只想带回来给他们尝尝首都的不一样的味道,吃不惯是他们的问题,但小宋姐姐是好心的啊。
虎头这样想着,对宋软的摇摇欲坠的滤镜重新装了回去,还重新给她加了一层美颜。
对,小宋姐姐是好姐姐,要怪只能怪豆汁,它干啥长这味!
虎头完成了对自己的洗脑,主动当发言人回复那个正好奇摸着捅壁的村民:“这里面是豆汁,有点像豆浆,但味道一点也不一样。”
他脸上的神情扭了一瞬,看上去有点难以言喻的微妙:“嗯……听说首都的人挺爱喝的。”
豆汁?那是什么?没听过
但是问的人又不愿在虎头这个小孩子面前刨根问题——这不是显得他还没一个孩子见识多吗?于是收了脸上的好奇,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哦(↗)(↘),原来豆汁啊!”
然后一边点着头,一边背着手往人群中走。
她那群老姐妹儿在她上去的时候就死死关注那边了,见情报员回来,蛄蛹一下围上去,呱呱呱呱地说:“什么啊什么啊,里头是什么东西?”
侦察兵不愿在虎头面前露怯,难道就愿意在老姐妹们面前承认自己其实屁都没看到?
那不行!人活一张脸!
于是把虎头的话整理整理,加上自己的理解推测,一本正经地说:“是从首都来的好玩意儿,叫豆汁,跟咱这豆浆有点像。”
这样听起来似乎有点普通,那人搜肠刮肚挤了挤,又加了两句:“但是和豆浆完全不是一个味儿,首都的人老爱吃了。”
“首都的人都爱吃,那肯定是好东西!”
“哎呀呀,活了一辈子了,妹听说这豆浆还有别的味儿啊?放了糖?”
“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人家这是首都的人弄得,肯定比咱机灵。”
“说的也是,要不说是首都的人呢,豆浆都和咱这山嘎嘎不一样,你们说,这会不会是以前皇上吃的?不是说皇帝就在他们那边吗?”
“哇,没想到咱这些泥腿子还有这样的口福啊。”
大家都会对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抱以最美好的想象,再加上对首都人盲目信任的滤镜,大家齐齐吹捧起来,各种奇妙的猜测堆塔似地往上堆,那叫一个越吹水越心动,眼见着就要冲上去围着宋软瓜分第一勺了。
村里之前做杀猪菜大家一起分,她们也是很有抢菜经验的。
边上竖着耳朵听他们交谈的其他人也是一个摩拳擦掌,短跑争夺赛看上去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台上的大队长拍了拍话筒,“喂喂喂”地开始试音。
听着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在礼堂中响起,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大家静一静啊。”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分个豆浆还要静一静,但毕竟是大队长,大家在底下蛄蛹了一阵,还是乖乖安静下来了。
“咱们村的小宋同志可确实是把咱们大队放在心上了,自己去首都,还不忘我们大队,听说咱们大队因为不认识药材被人欺负,还专门买了相应的药书,要教咱们认药材呢——这么好的同志可不多啊!”
要是一般的人,保不齐这会儿已经害羞地两颊通红扭扭捏捏低头,但宋软那哪是一般人,她昂首挺胸,就像一只下了蛋的、公鸡中的战斗鸡一样:对对对,就这么宣传她。
多夸点,她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