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折栀
没想到啊,在七十年代的农村地区,她还能体会到飙车的感觉。
“你——咳咳”,宋软一张口,就被风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你骑慢一点!”
韩珍珍一边嗷嗷叫个不停,一边抽空大声道:“我也想慢点啊,但是我爸说了,不会骑快摔的时候,就蹬快点——啊啊啊啊啊!”
宋软人都傻了。
不是,但是你这一路,就没蹬慢过啊。
等终于能见到公社的影子后,宋软整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到了到了,刹车,刹车!”
韩珍珍嗷嗷嗷继续往前骑。
宋软:???
“你等一下,”她哼哧哼哧喘得像个狗似的,“你等我找块草丛。”
宋软有些莫名其妙——刹车,还需要草丛?
她很快就明白了草丛在刹车过程中起到的作用。
韩珍珍推车走到公社的大街上,小心翼翼地觎着后座铁青着脸、抱着双臂顶着一脑袋枯枝残叶的宋软,有些心虚地笑了笑:“软,还好吗软?”
宋软从鼻子里重重喷出一口气,鼻尖上沾到的叶子像是撞了加速器一样,嗖地一下冲到了地上:“叫什么软,软快被你摔硬了。”
韩珍珍笑得更加谦卑:“就,我也没想到,灌木丛里面有个坑哪,你放心,从现在到回去,我都推着你走,绝对不会叫你再摔……”
“高考恢复了!高考真的恢复了!!”一个人癫狂的从边上从了过来,举着手上的报纸,边跑边叫。
“什么?!!”
韩珍珍震惊地呆立在原地,手上不自觉地一松。
嘭咚一声,宋软连车带人再次向地面发射。
“韩!珍!珍!”
第171章
大狗二狗傍地走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条路,路上有辆自行车,上面坐着两个姑娘。
前面小姑娘跟个小太监一样,一边哼哧哼哧地骑着车,一边挤眉弄眼点头哈腰地转过头,鬼迷日眼的脸上满是谄媚和讨好:
“这不是,那什么,高考恢复了吗,有点点,激动,哈哈。”
韩珍珍心虚地都不敢睁眼和宋软对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因为谄笑嘴咧得很开,上下牙齐齐露面,本来应该是想通过热情的笑容让人心软的,但是十六颗牙齿齐亮相,看上去更像是时刻准备着打算一口咬掉对面人脑袋似的。
头上顶个大包化身独角兽的宋软现在一点也没有独角兽的温柔,倒更像独角兽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火气冲天的两角斗牛化形成精。
“闭嘴吧你,笑得熊瞎子拐骗大马猴,还哈哈哈,少露你那吓人的大板牙出来恐吓群众影响市容。”
韩珍珍:……
她委委屈屈小心翼翼的藏好了自己外露的大牙:“嘤。”
“嘤个屁啊嘤嘤嘤,好好说话——嗓子叫牛啃了?”
韩珍珍低眉顺眼,唯唯诺诺,鹌鹑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感受着从额前大角传来的隐隐阵痛,宋软火气更甚,她抬着沾了一圈泥土的下巴,重重地从鼻孔喷出了一股怒气,仿一只刚把嘴壳子杵进淤泥、吃了个大憋屈所以冒火的大鹅。
嗯,嘴巴高高撅起,更像了。
那一圈泥土围成的黑胡子天光下更显高傲之态。
韩珍珍:“……”
她讪笑想要伸出手,试图抹掉这明晃晃记录下她不靠谱行为的“罪证”。
正从鼻腔呼呼喷气以宣泄自己不满的宋软顿时顾不上自己还在拿乔了,一嗓子嗷了出来:
“你干什么,手给我放车把上!技术技术不行,到是怪自信——咱俩都快摔成大狗二狗傍地走了,你还敢单手骑车!”
韩珍珍尴尬地龇牙一笑,刚抬起不到一公分的手再次抓紧了车把。
“你真有才华,骂人都这么有文化,高考对你来说一定是小菜一碟。”
宋软:“……”
她气愤地打了对方一巴掌。
对方不但不还手,还嬉皮笑脸涎皮赖脸臭不要脸地抱住她的手舔了一口,夸她打得真好。
这都不是一圈打进棉花里了,这得是一拳打进鼻涕里。
怪恶心的真的。
她一时都沉默了。
韩珍珍却以为自己的讨好行为初见成效,里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嘴巴一张就要再接再厉。
“软软姐,真的,到时期你去考试,一定能把那些题目斩于马下、马到成功!”
宋软脑袋上的独角突突突地跳。
闭嘴吧文盲,词都不会用,夸都不会夸。
怪不得当初祸韩爸给她连挖两个萝卜坑,这个蠢萝卜硬是连坑边都没摸到,与工作擦肩——不能叫擦肩——隔山而过。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凶狠,韩珍珍鹌鹑似地哆嗦一下,将剩下的马
屁憋了回去。
“哎呀,这不是那什么,太激动了吗。”
但村道上实在太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只有自行车轮碾过地面石子的声音,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听得韩珍珍本来就忐忑的心脏,也仿佛跟着一起“嘎吱嘎吱”地发出低音。
于是,在轮胎又一次碾过石子,两人再次被齐刷刷膈得一跳之后,韩珍珍自此试探着小声开口:
“哈哈,虽然有点小波折,但我们也知道高考恢复这样天大的好消息,总得来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对、对吧?”
宋软鹅“赫”了一声。
“别、别生气嘛,你看我给你买的芝麻酥,多香哇——平常咱们都买不到呢。”
是的,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尤其是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公社,芝麻酥可是要抢着才能买到的好东西。
他们这块芝麻种的不多,食品厂也不常做,偶尔出两锅送到供销社来,上面的热气儿还没散开就被公社上的人抢着买完了,哪儿轮得到他们这些住在农村大队的知青?
也就是今天高考恢复的消息把人们震懵了,或者四处打听验证真假、或者和七大姑八大姨奔走相告、伶俐一点的赶紧去书店抢书,这才叫她俩捡了这个便宜。
宋软冷冰冰地从油纸包里摸出一块芝麻酥,像咀嚼韩珍珍骨头似的,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听着从身后飘来的磨牙声,韩珍珍一缩脖子,再次试图转移话题:“哎呀,你别说,来公社这么多次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书店那么多人呢。”
这倒是实话。
别看怀旗公社说是个公社底下管着一溜大队,但实际上也就和个城乡结合部差不多,那个街角那个书店与其说是书店,不如说是一个公社的“必要形象”,所以随便找了个旮旯地按了个名头。
地方没耗子洞大,里面的书没有天天坐在门口晒太阳的秃头大爷多,那都不止是门可罗雀了,雀雀们都敢在那孵蛋了。
但是今天的情况可大不一样——宋软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去看看,虽然她书早不早就收集了几套,但闲着也是闲着,去书店又不要门票。
结果一走到书店门口,人都惊住了。
八平米的地方挤了差不多八十个人,活像是用一层保鲜膜压缩打包一床二十斤的棉被,鼓鼓囊囊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开。
往常那个优哉游哉在门口晒太阳的秃头大爷那是一点都优雅不起来了——鞋都被挤掉一只,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跟着人潮随波逐流,一边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小王八犊子,平常没见着你们这么爱看书,要考试了倒是急起来了,孩子死了你们来奶了,大鼻涕流嘴里你们知道甩了……嗷!!你们抢书就抢书,看准点啊,谁揪我头发了!我就剩这两根毛了!谁扯我不卖谁!”
然而没人理他。
气得那大爷仰天长嚎:“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啊!!!”
你别说,到底是书店的大爷呢,肚子里还有两句墨水。
宋软在战场外欣赏了好一会儿激战之景,眼见着投入战场的人越来越多,到底是没再上去加一份力。
高考恢复像一簇星火,点燃了几乎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尤其是知青们,心中的火焰几乎要把眼睛点红。
提到众人抢书,韩珍珍猛地向一拍脑袋——发现自己正在骑车拍不了脑袋,转而重重地拨了一下车头处的铃铛片。
“我们得快点回去,把这个消息带到大队去——也许其他人还不知道呢,得快点来公社抢书。”
知青点平日里打归打闹归闹,但这种会翻天覆地改变大家人生的消息,还是要快点通知到。
宋软哼了一声,伸出手指捅了一下韩珍珍的腰子。
“就你这小短腿得蹬到什么时候去?下来,我带你起飞。”
第172章
没有人为驴发声
宋软说飞就飞,脑袋上犄角一样大的冲天包也丝毫没妨碍她的发挥,如同一头屁股被鞭炮崩了的牛,“哞”地一声怒吼,然后撒开蹄子就开始狂奔。
那创飞一切的架势,那轰隆隆的步伐,要是战国齐军火牛阵里要是有这样的战力,统一华夏的指不定是谁呢。
跑步,跑步,惊起刚赶完集哼哧哧往回赶的路人无数。
“什么玩意儿闪过去了?”
一个蹲下来系鞋带被扬了一脸土的小伙子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沙土。
身边同行但眼神不太好的大爷信誓旦旦:“野猪!”
“嗯???”
“野猪怎么会下山,还到道上来?”小伙子哪里肯信,“大爷,您别不是瞅我是知青,驴我呢。”
众所周知,男人,从十岁开始,就开启了“我知道”之路,二十岁小有所成,三十岁进阶至“你不懂”,四十岁自动解锁“万事通”“智多星”等称号,一旦被人反驳,那是梗着脖子涨红着脸都要维护自己放的屁的。
更何况是六十岁的老屁王。
大爷顿时就不乐意了:“嘿你个小娃娃,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要是想驴人,还用挑是不是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