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折栀
之前村小学招老师考试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宋软成绩不错,但是也以为是“不错”,大家虽然不说,但是内心多少都有一点这样的想法:华国这么大,真正厉害的人怎么会来他们这个穷嘎达呢。
尤其是宋软上山能一拳打死野猪,下地能和村妇打滚吵架,平时还总喜欢在村里头东溜达西逛地看热闹——你就说单看这些描述,谁想把她和文化人挂钩?
戏文里都演了,那些读书人,一个个蘸着墨水吃馒头,一句话要说好几个之乎者也——那一点能和宋软对上?
倒是能和他们这些泥腿子没太大区别。
结果一考试这么厉害,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感觉平时和你一起在炕上掰着脚吹牛的狐朋狗友,有一甩头一抹脸,出了门了还真成了个人模狗样的大人物一样。
那之前咱俩聊得叭叭的,合着只有我一个人是吹牛哇。
心绞痛。
孙婆子仗着住得和宋软近在咫尺的位置优势,率先夺下发言权:“我早就看出小宋是个读书料子了,我和她吵架从来没赢过,这就能看出她脑子活——看我眼光多好。”
“不是吧?”向来和她不对付的徐大牙当场拆台,“你之前一直说她一个黄毛丫头不尊老爱幼,打完你家铁蛋还打你,真不是个东西。”
刘大婶同仇敌忾:“还你眼光好,忘了之前咱这飞来个花梨鹰,你个没眼力见的叫人家鸡脸鹰,气得人老鹰连抓了你两只鸡的事了?”
孙婆子恼羞成怒,嗷嚎一声扑了上去就要和这俩丑陋的老碎嘴子厮打:“就你俩长了嘴!就你俩记性好!俩狗东西合起伙来咬我了!”
徐大牙不甘示弱,当场把袖子一撸开始战斗。
正好窝冬窝得无聊,想着怎么活动活动手脚,来战!
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双方都很痛快。
这种小打小闹对他们青山大队的人来说不过是闲暇时的小游戏罢了。
原本因猫冬沉静下来的青山大队因为宋软的成绩热闹了起来,而一封封通知书的先后到来,更是将这种热闹推向了顶峰。
宋软的当然最先到,京大政法系;宁远和她是前脚后脚,是隔壁学校的中文系,韩珍珍的就慢了不少,是南边的一所高校,虽然名声没有前两人的大,但地理位置好,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毕竟这曾经是位老爹亲自给挖了萝卜坑,结果连田埂都没摸到的大蠢萝卜。
——以上是韩珍珍同志的原话。
通知书到手的那一刻,韩珍珍抱着宋软就开始嗷嗷哭了,一边哭一边感谢党感谢中央感谢时代感谢宋软——感谢一切她能想起来名字的人和物,连为她们的嘴光荣牺牲的几只鸡都感谢到了。
宋软也是松了一口气——她那最后那段时间昏天地暗的题海战术到底是把胖鸭子赶上架了,花了那么多精力,要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她也怄啊。
第一批本科生的通知书发完后,第二批就是是大专生了,这也引出个小插曲:
孙婆子家的三儿媳叶香考上了,但她男人不想让她出去上学,但叶香也不是个好惹着,当场开大砸了一溜的盘子碗,闹得那叫一个沸反盈天。
关于这件事的看法,村里人也分成了两波人,一波古墓派认为叶香一个嫁了人的女人,就应该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伺候男人孩子,跑出去上学不守妇道。
另一波开明派——主要由村里的年轻人组成,认为上大学的机会太难得,应该去,两波人自己就吵得不可开交,这段时间的村里,那叫一个热闹。
而从来都是充当搅屎棍角色的王雪难得安静了下来——她一个都没考上。
这让她十分的气愤,不过她从来不内耗,要么恨天底下的学校都不长眼怎么不录取她这个沧海遗珠,要么恨当时的天气太冷把她脑袋冻住了才没发挥好,要么恨高考出题人水平不行净出些她不会的题才导致她落榜,简直缺了大德……整个人就像个纯恨战士一样,路过的狗都恨不得想咬一口。
不过宋软没有很在意,她现在忙着转户口,卖粮食换粮票。
韩珍珍的爸妈千里迢迢地从家里赶过来,先抱着女儿哭了一场,然后一把抓住了宋软开始感谢。
捧在手里养大的掌上明珠,虽然爱的滤镜让韩爸韩妈看自家闺女哪儿看哪儿好,但也正因为是捧在手里,俩父母四只眼睛一眼不错地从小盯到大,对自己姑娘是什么水平认识地更加清楚,当然能推测出来韩珍珍能考上大学离不开谁的功劳。
要知道他俩之前为了姑娘不下乡特地挖得箩卜坑,这蠢丫头都跳不进去啊。
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下了乡遇见宋软,他们姑娘也够呛能上大学,只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帮了自家姑娘这么大一个忙,韩家老两口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当然也给宋软准备了一些礼物——不是钱,要是给钱反倒有一种了断恩情的意思在里面——两人准备的是一只劳力士的金丝手表。
在这年头这可是友谊商店用外汇券才能买到的特供品,连这都愿意送出来,足以看出老两口的诚意了。
这礼物也提醒了怼精系统,它有点懊恼自己居然忘了这一茬,可翻翻自己的小仓库,又感觉这也拿不出手那
也不配,纠结再三,对宋软道:
【你等我帮你抢点好东西来】
第182章
正文完结
系统是如何带着它的小刀、雄赳赳气昂昂地找自己的兄弟统“友好交谈”的,宋软并不知道,她正忙着处理现实生活中的事。
韩珍珍的学校是一所师范大学,开学比较早,韩爸韩妈还打算回家给闺女办个升学宴,于是谢完宋软又去谢大队长,成功从大队长那拿到了批条,带着韩珍珍提前离开。
毕竟一起在这生活了这么久,宋软一路把她送到火车上,韩珍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也是个二十多岁考上大学的意气风发女青年了,嚎得那叫一个宛如喇叭成精,“滴呜滴呜”地响彻云霄。
“软姐我舍不得你滴呜滴呜滴呜——”
韩珍珍的眼泪哗啦啦往外崩。
本来宋软心中也有点伤感的,但韩珍珍实在是哭得有点好笑,一下子脸憋得有些抽搐。
韩珍珍一点没意识到,她正全然地沉浸在伤感中呢,滴滴嗷地一抹眼泪,余光看见在一边偷偷嫌弃地看着她的好事,更是绷不住了:
“呜呜我也舍不得你啊好事——”
她嗷地一声扑上去。
好事驴毛都炸开了,但看韩珍珍哭得实在伤心,勉为其难地没有挣扎开,只是耳朵嫌扇得像电风扇。
眼见着闺女嚎得越来越大声,周边不少人已经把目光或偷偷或明目张胆地投过来了,韩爸有点绷不住了:
“你到时候给可以给小宋同志写信啊,放假了还可以邀请小宋来咱家住,还能再见的,朋友是一辈子的,别哭了哈。”
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丢人啊。
韩珍珍眼泪吧歘地抬起脸:“软姐,我到时候给你写信,你要回的啊。”
“好。”
“你放假了要来我家找我玩儿啊。”
“好。”
“你在大学交了新朋友也不可以忘了我。”
“好。”
“你……”
“行了你,叭叭叭的没完了还。”韩妈忍无可忍,一把薅住自己呱呱呱的嘈杂女儿就从火车上推,“也就是小宋脾气好,才能忍得了你这么个碎嘴子。”
毕竟也已经待了这么好几天了,最初那股许久未见的慈爱和宽容已经消散地差不多了,三天母爱保质期即将到期,韩妈现在耐心有限。
“谁脾气好?”
正嗷嚎的韩珍珍都不顾不上哭了:“你怎么说有没有考虑过野猪的心情?”
她的指的是以前下山企图祸祸庄稼、被宋软一拳打死的野猪,但韩妈不知道啊,她还以为这个野猪指的是宋软。
“你怎么说小宋的!”她啪叽一记如来神掌就拍在韩珍珍的背上,“别逼我大庭广之下抽你!”
韩珍珍鼓着脸颊一脸的不服,像一只胀气青蛙似的,但此时也只敢小声哔哔了:“我又没说错。”
“你还说是吧?没礼貌的小兔崽子,都是你爸把你惯坏了!”
韩妈的蒲扇大手又扬了起来,吓得韩珍珍一个骨碌窜到宋软背后。
韩妈紧急刹住车,努力纠正脸上的表情,对着宋软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小宋啊,阿姨平日不这样的,阿姨很温柔的,欢迎你随时来我们家玩儿啊。”
宋软听着这母女俩鸡同鸭讲居然还顺下来了,正好笑着呢,接话时也语气欢快:“好呀好呀,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呢,随时欢迎。”
眼见着围在车厢口的人越来越多,韩家人也顾不上再多聊了,匆匆地再次和宋软告了别,嗷嗷地向火车发起冲锋。
火车“呜”地一声长鸣后缓缓地开始移动,韩珍珍从车窗探出身子朝宋软努力挥手:“软姐你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随着火车的加速声音越来越远,然后人也被韩爸韩妈拽了进去。
看着火车最后一节车厢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虽然知道以后科技发达起来后见面很容易,但宋软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酸胀。
朝夕相处这么久,一下子各奔东西,总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她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地太久——在正式上学之前,她还有很多事没要处理呢。
比如说好事。
虽然好事聪明又机灵,上能看人眼色撒泼打滚,下能当个代步工具,但毕竟是一头驴,还是一头在食物充裕的环境中长到四百多斤的壮实驴,这会儿大家住的是上下车的集体宿舍,她要养头驴在寝室,剩下的人不得敲死她?
而且恐怕第二天就能闻名校园,第三天就能看到新校规“任何人严禁在宿舍养驴”。
相较于逼仄的宿舍,还是让好事先留在东风大队吧,至少有山有水还有热闹,它这两年天天东溜达西逛的大家也都认识,又是村里汪汪大队大队长,也算是半个地头蛇了。
当然,宋软也不可能因为好事熟悉东风大队就直接就把它扔到这不管了,好事再聪明也只是头驴,她肯定要找人稍微照看一下的。
她提了两斤红糖和两块红布去大队长家——直接拿钱对这时候的人来说反倒是生分,这些东西在这会儿价值可不低,喜得大队长媳妇笑得见眼不见牙,拍着胸脯说一定会把好事照看好。
管头驴有啥难的,她家本来也就也有一头牛,这不就顺手的事?
大队长一边“唉呀你这孩子……唉呀……”,一边郑重地保证:“既然你相信我,好事我帮你照顾着,你放心,除了春耕,我绝不叫它多干活。你放假了回来看,绝对不少你一根毛。”
宋软没什么不相信的。
大队长家就有头牛,平日里就能看出他们对那老牛确实爱护,再加上大队长本身就是个典型的东北仗义汉子(或者叫仗义老头也行),受人之托更会把好事更好地照顾。
至于他刚才说的春耕干活,宋软也没放在心上——这年头的春耕对农民来说就像高考对高三学子,别说驴了,哪怕是个瘸子都要下地干活,这会儿大型的牲畜可比人都金贵,没有谁舍得往死里用的。
除此之外,宋软还在自己长期合作的虎头小分队预存了一批零食,让他们平日里也顺带看一眼,从没见过这么多零食的小孩子们眼睛都亮了,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像年节里的鼓。
先这样过渡两年,等她安定下来了在京城郊区买个小院儿,再把好事接过去。
一切都处理得差不多后,开学的日期也近了。
宋软和宁远买的是同一班次的火车,临走那天起
了个大早,顶着朝阳,大队长给他俩胸前挂上了大红花。
“好好读书啊,出来之后好报效国家。”大队长也不是个能出口成章的人,憋了好久,最后也只眼神恳切地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也是这个年代的人最诚挚的愿望和祝福。
东风大队的村民们都来送了,关系好点的给他们塞了点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