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折栀
吴建国闭着眼把被子一裹,就当自己在坐摇篮,迷迷糊糊眼又合上了:“这么早,蘑菇也在睡觉呢,摘了也不好吃。”
“放你娘的屁!”孙婆子勃然大怒:“糊弄傻子呢?老娘摘一辈子蘑菇了就它还会睡觉不好吃!给我起来!你要是再不起来老娘叫你变成蘑菇!老娘真是到了霉,才娶了这个满口谎话的懒鬼媳妇进门!”
她连拖带拽地把吴建国往炕下拉。
躺在另一边的赵为民被她俩吵醒,不耐烦地说:“媳妇,你就听娘的,娘摘了这么多年了,不比你有经验?”
“你倒是嘴巴一张就轻松,你咋不起床啊。”
吴建国气得一脚踹到赵为民屁股上,头上又挨了孙婆子一巴掌:“你个小婊砸指桑骂槐谁呢!”
他正要发火,孙婆子张口一句:“就没见过你怎么孬的媳妇!谁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吴建国就跟被浇了水的火药似的,引线愤怒地闪了几簇小火苗,最嘶一下熄火了。
他得当个好媳妇,他要回去!
孙婆子露出得意的笑。
她这几天观察发现了,现在这个儿媳妇虽然看着似乎硬气了点,连儿子的话都不像以往那样听了,其实还是个傻子坨,一听到“孬媳妇”“别家媳妇都比你好”之类的话,就跟那被拉了鼻环的牛,哼哧哼哧直喷气,但还是会乖乖低头。
城里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抢这么个不能吃不能喝的虚名儿有啥用。
孙婆子自觉是看透了的明白人,高高在上地看着一眼吴建国,然后把他轰出卧房:“灶上给你留了两个野菜馍馍,你吃完了赶紧走。”
她心满意足地趿拉着鞋子回去继续睡:“哪儿有我这么好的婆婆,媳妇屁活儿都没干,还给她留饭。”
吴建国半耷拉着眼地站在一片漆黑的厨房里,咬了一口馍馍,清醒了。
这味道怎么说呢。
就仿佛自己又穿越了,这次回到了旧社会,自己是黑心地主
家花两个铜板给自己傻儿子买来的童养媳。
该死的地主婆子生怕亏了本,一天天的不是打就是骂可劲磋磨,大冬天的还得穿着芦苇袄子蹲在河边洗衣服,洗得两手肿成一把胡萝卜,智障男人在一边哈哈笑着鼓掌说真厉害,然后又一脚把刚洗好的衣服踩脏了。
好不容易洗完,又累又饿站都站不住,只能揪点还带着黑泥土的草根,放在嘴里嚼,只觉得这日子和他的命一样,苦到天灵盖去了!
吴建国嚼着嚼着,眼眶就红了。
这该死的老赵家从上到下,连耗子都是黑心的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婆婆和丈夫啊,磋磨媳妇比黄世仁还狠啊。
他怎么这么难啊!
孙婆子半天没听见出门的声音,在卧房里嚎一嗓子:“你磨磨蹭蹭的是在厨房里生蛋呢!”
吴建国怒从心头起,一把抓走烧火钩子,背着背篓就出门。
给老子吃这种猪食,你们还想生火做饭吃好的?
又怕自己的行为被穿越大神看见被判定为坏媳妇不让回去,不忘低声狡辩一番:“我带着钩子是为了方便勾蘑菇,我多捡点,我婆婆也能多吃点,我是为她好,这是好媳妇该做的事情。”
这样洗脑了两遍,路过鸡圈的时候顺便摸了个鸡蛋。
“我多吃点,就更有力气在山上找花更长时间找蘑菇,更好地完成死……我婆婆的任务,这也是一个好媳妇该做的。”
这样又洗脑了两遍,他折回来把剩下的一个鸡蛋拿走了。
“我一个上午都不回来了,专门在外面找蘑菇,再吃一点。”他再次解释。
毕竟是偷偷拿的鸡蛋,身边也没什么烹饪工具,吴建国把蛋液打到随身带的水壶里,和里面的热水一冲一搅一晃,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了。
味道怪怪的,好像还有点生。
算了,他现在都沦落到偷鸡蛋了,还挑什么。
就当自己是个黄鼠狼吧。
吴建国吧嗒吧嗒嘴,把水壶收好。
一出门,恰好遇见手挽着手也要上山采蘑菇的宋软和韩珍珍,他眼睛一亮,大清早被从床上拖下来的怨气都消了不少。
“小姐姐……呃,宋同志韩同志,你们也去采蘑菇啊。”
他真的不适应这个年代互称“同志”的习惯,老土得要死。
上工干活的韩珍珍半死不活,上山玩耍的韩珍珍野猪出栏,高高兴兴精力旺盛地应:“是的呀!”
吴建国眼前一亮:“那咱们一起吧!我好歹是个老知青,比你们多来了这么久,对这山上更熟悉些,而且你们知道哪些蘑菇不能吃吗?”
韩珍珍眨巴眨巴眼:“不,不是很懂。”
吴建国得意地说:“没事,我采过,到时候我帮你们看看。”
其实他采过个屁,原主叶香倒是捡过几次,但她留下的记忆大部分都是赵贱民那个狗东西裹脚布纪录片,吴建国懒得屎里淘金。
再说,这个脑子仿佛灌满叶香的土著女都行,他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大老爷们还能有问题?
他回忆着以前刷过的短视频,胸有成竹地科普:“要分辨蘑菇有没有毒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事,那种颜色鲜艳的、色彩丰富的一般都是有毒的。你要是实在拿不准,就来问我。”
到时候他一刀切就行,多简单啊。
同样被从床上拖起来的宋软困得鬼迷日眼,吴建国没来的时候韩珍珍围着她叽叽喳喳吵得像个雀儿,还必须要她回答,现在韩珍珍吴建国对着叽喳,她反而还松了口气。
前几天都在下雨,加上头顶树冠如盖,把昨天勉强露面太阳挡了个严严实实,加上早上的晨露,山道那叫一个泥泞,特别不好走。
就这么说,宋软一米六的个头,一脚踩到湿泥坑陷成一米五,拔出来鞋底黏上的土又给她加码成一米七,走得那叫一个高低起伏。
毕竟已经到了深秋,即使下了几场雨,冒出头的蘑菇不算多。
三个人一路往山里找,连翻了两个山头,走得天光都大亮了,每个人的篮子里也只有零零散散的的几朵。
“大路上的蘑菇早就被村民们都摘完了,我们得从小路去找那些没人的地方才行。”带路的吴建国脸上挂不住,给自己找补道,“我刚刚是担心你们走不动才没往那些地方带。”
韩珍珍扬起眉,有些不服:“看不起谁呢!我不累!”
好家伙,田坎林黛玉,山上黑旋风!
于是几人开始往小道上钻,钻得头上全是草叶裤腿全是苍耳,终于在一个土丘绕过去的小林子里发现了一大片的蘑菇。
估计是本来就偏僻,加上这几天下雨很少有人上山,这一处的蘑菇得以幸存,长得格外茂盛。黄黄白白的一大片,从树根长到树腰,那叫一个壮观。
吴建国用炉钩子把地上的落叶扒拉扒拉,地上是一片灰白色、伞盖圆圆的小蘑菇,一窝一窝的像小地雷似的——是他唯一认识的蘑菇。
“这个叫雷窝子,可好吃了,”他显摆地介绍道,顺带得意洋洋地夸了自己一嘴,“我就说,采蘑菇得往这种没人的地方走吧?”
韩珍珍蹲下来一扒拉:“诶,这白白的坨坨居然是蘑菇啊,那我之前也看到过,没细看还以为是狗屎呢。”
吴建国被堵得一噎,正要张口,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哎呦一声弯腰捂住,都能听见里头叽里咕噜的声音,肠子也在打转。
到底不是真的黄鼠狼,早上的那两成熟的鸡蛋开始闹腾了。
“我,我得先去找个地上个厕所,你们先捡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他咬着牙说。
韩珍珍有点点嫌弃,叮嘱道:“那你找个别的方向,走远一点啊,别叫我们踩到了!”
想想毕竟是他带路的,现在就嫌弃人家有点不好,找补了一句:“你把筐放在这里,我们也顺手帮你捡了。”
吴建国正想说他好歹是个爷们,当然干不出这样丢人的事,肚子里的汹涌再次升级,眼见着要恶龙出谷,脸刷一下变白。
话都来不及再说,只是胡乱地点了下头,杵着手上的炉钩子当拐杖,夹着腿往反方向走。
一直找到个巨大的石头,他连坑都来不及挖,脱了裤子就是一阵噼啪释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哎!”
从石头后的小路上,原本见前方巨石挡路打算绕开的三个人贩子抬起了头。
“老——老大,我好像听到有人声儿?”
耗子侧耳听,有些不确定地问。
五大三粗男以一种不符合他身形的灵敏往树上一跳,层层两下梭上去:“老大,前头那石头底下蹲了个小娘们!”
三角眼确认:“一个?”
五大三粗男滑下来,肯定地说:“就一个,边上没人!”
“走这么久终于遇见个活人了!那就她!”三角眼拍手,“敢一个人上山,应该是本地媳妇,对山上的路也熟,必须得一把拿下!”
“老二,你爬跳擅长,一会儿直接上到那个大石头,从上面按住那娘们。我和耗子从左右绕上去——耗子,别摸你屁股上的洞了!你再摸也是破了!”
耗子缓缓把手从洞上挪下来,整个人都透露着生无可恋地静寂。
五大三粗男看不过眼:“耗子你一个大老爷们,因为这么点事娘叽一天了!别叫老子看不起你!”
耗子不服,小声地嘟哝:“又不是你,你当然轻松。”
五大三粗男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耗子现在处于一种四大皆空的出世状态,对着他也没有以往的畏缩了,反而声音大了些:“本来就是,遭这事的又不是你。”
“你……”五大三粗男上来就要揪他领口。
“好了!”三角眼暴喝一声,“都到现在了还内讧呢?老二你少说两句,耗子你确实受委屈了,一会儿要是遇见你说的那俩老婆子,顺带给你报仇就是了!”
“叫这个跑了,你就干瞪眼吧!”
闻言耗子眼前一亮,搓着手斗志高涨:“那咱快动手吧!”
三角眼没好气一挥手。
五大三粗男一向对三角眼唯命是从,也不再多说,轻手轻脚地向那石头靠近。
吴建国酣畅淋漓地释放了一通,没
急着提裤子起来,先靠着石头缓缓。
肯定是吃坏肚子了,看看还有没有。
突然,从顶上扑下一片黑影,一股巨力猛地把他往下一按!
吴建国:!!!!
他猝不及防被按得猛地向下一坐,在即将坐下去的时候,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他刚才拉了那么多!
虽然是他自己的,那也不能就这么坐上去啊!
吴建国汗毛倒竖,全身的毛孔都在抗拒尖叫,都顾不上问是谁干什么了,一想到屁股下的那堆,简直比被刀抵着还惊恐,拼命地就要往上站!
他!绝不能!被按下去!
惊恐爆发出的巨大力量,他还真顶住了巨力,就跟身上顶着巨石的还顽强不屈的孙悟空一样,踉踉跄跄就要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