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折栀
老王头自诩活这么多年了见识广,也没见过这幅场面啊,眯着老眼看了又看,呐呐:“黑、黑旋风?”
走近了才看清,是扛着猪的宋软。
扛着猪?!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
“快!上车走!”
他猛地把宋软推上车,缰绳塞到她手上,飞快地叮嘱:“前进是‘驾’,转弯是‘嘚’,停下是‘吁’。”
“你不走?”
宋软单手把猪卸在车上,一只手捏紧缰绳。
可怜的猪猪被四脚朝天腾空颠了这么久终于落了地,从蹄到腿都是软的,尤其女魔星还在它身边坐着,哪儿敢造次,那叫一个安静如鸡。
老王摇头解释:“我得看着另一辆车,要是有人受伤了好拖回去,周家屯的这群瘪犊子下手……”
然后就看见几个人周家屯的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奔来。
他脸色一变,猛地一鞭子抽到牛屁股上:“快走!”
那牛老早不想和这个摸牛的老变态一起了,扬起蹄子就是一阵狂奔。
宋软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猛地呛了一口风:
“咳咳咳咳!”
她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牛也可以跑得这么快,简直都能比得上马了。
不过也是,牛可是宝贝,耕地垦田这样的重活儿全得靠它,平白无故地谁舍得为了走快点就抽它?这年头除了春耕秋收外,农民时间又不值钱!
再说平日里坐牛车至少也有七八个,本来就重了,还要人家快点,良心上过不过得去先不说,累坏了你赔啊。
这牛也通人性,都不用宋软赶,该拐弯拐弯该绕坑绕坑的走得十分稳当,不过也是,牛可是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就在东风大队待着了,一条路天天走月月走年年走,用得着宋软这个刚下乡的小卡拉米指挥?
不是牛看不起她!
路边的树飞快地倒退,宋软以比平时短一半的时间抵达了东风大队村头,由大队长家的虎头带着一队娃娃兵对她进行了盛大的迎接。
“宋姐姐!宋姐姐!”娃娃们围上来,看着牛车里瑟瑟发抖的猪,兴奋地又跳又叫,“宋姐姐你把猪抢回来了!你好厉害!”
“那是!”宋软得意地一翘下巴,“我是谁啊!”
“宋姐姐宋姐姐,你是怎么抢回咱的猪啊。”小丫眼巴巴地问,其他孩子也期待地看着她。
反正也是要等大队长回来交接完才能走,宋软闲着也是闲着,大刀阔斧地往牛车上一坐,腿从车辕上垂了下来。
虎头很上道地捏着小拳头给她捶腿,其他孩子有学有样,瓜分了手臂和肩膀。
“且说我们到了东风大队——”
宋软穿越前语文就能考135,穿越后的一系列的事又加以历练,嘴皮子那叫一个溜,就跟说书似的抑扬顿挫跌宕起伏,听得小孩子们“哇哇”之声不绝于耳。
一些留在村里的老弱病残也跟着过来听。
宋软众星捧月。
没过一会儿,大队长率领着东风军班师回朝。
一群人虽然比出去时狼狈,但是雄赳赳气昂昂,哪怕不知道的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打了胜仗了,一边走还一边得意洋洋地伸手比划。
“你是不知道,那老东西还想咬我呢,我伸手就是一巴掌!嘿,没把她牙打掉算她嘴硬!”
“我当时上去就是一脚……”
“嘿,那我可比你厉害……”
叽叽喳喳,叭叭呱呱,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大队长看见做牛车上等她的宋软,一张老脸笑得宛若菊花开:“要我说,还是小宋立了大功啊,哎呀呀,把猪扛回来累坏了吧?”
这个战绩大家确实心服口服,众人回过神来,纷纷附和着称赞。
宋软昂着下巴享受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拍脑袋:“哎呀!”
众人一惊,紧张地看着他们的战神。
“我因为才来咱大队不久,认不出孙婆子说的咱那头鼻孔有尖的猪,就直接抓了最胖的一头回来了,大队长你看看……?”
“最胖的?”孙婆子跟个土拨鼠一样猛地从人群中探出头来,一看果真比丢的那头胖不少,立马开口,“啥鼻孔有尖没尖啊,猪不都一个样吗?我记错了,这头就是咱们的!”
“对对对,就是咱的!”
“周家屯这次还干了个好事,瞧给咱的猪养的多好啊!”
众人笑道。
一片欢声笑语中,突然有个声音传出来:“那要是周家屯找领导来要怎么办啊?”
众人纷纷一静,对哦。
抢都不怕,万一找领导呢?
大队长沉吟了,一拍大腿:“快快快,咱现在就把这猪杀了做庆功宴!”
第60章
爷爷,这就是屎到淋头吗……
既然要做庆功宴,那自然不能像以往一样抠抠搜搜的——拿个桶子一人分一碗菜,分完了有的人当场站着吃下去,有的人端回去全家一起分,就像四散开的鸟兽一样,一点气氛都没有!
那叫什么宴席?
忒不大气,说出去都招人笑!
更别说这庆功宴还有些做给周家屯看的意思。
看着鼻青脸肿、眼巴巴看着他的队员,大队长一狠心,遂开了仓库挑了两担稻谷,一担麦子,又取了二十来斤的黄豆。
妇女们去磨坊,把稻谷麦子脱壳处理,男人们把猪按到大队部门口的平塔上,磨刀霍霍,知青们力小,但也不能吃白饭,于是被安排去洗菜搬桌子——庆功宴没有不让女人上席的说法,尤其孙婆子等人还是出了大力的,要是不让她们上桌,她们非把说这屁话的人活撕了不可。
这么多人,大队的桌子不够用,得去村里其他人家借。
小孩子们兴奋地跑来跑去看热——宋软也混在其中。
没办法,大家都不让她干活儿。
她原本是要去帮着碾米的,结果刚一进门,徐大牙就率先灵敏地竖起身,说哪儿用得上她赶紧走,其他大婶们也一个个像是看见关公不提偃月刀要耍菜刀似的,连推带拉地把她轰出去。路过豆腐磨的时候,正偷偷摸摸薅磨里黄豆的孙婆子还忍痛给了分了一点——虽然只有几粒。
知青点的人倒是想让她帮干活儿,但他们本来就因为没参战吃庆功宴腰不直,见村里人都不叫她干活儿,即使心中真有指使她的意思,在村里人的虎视眈眈之下也不没敢说出来,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最后只是依依不舍地叫她走,但心下盼着宋软坚决留下。
宋软掉头就走。
你说她看不出来他们的欲迎还拒?
哼,上次那个叫看似只有那个郑秋月一个人来问她要肉,实际上还不是整个知青点的默认?
一群占便宜不嫌够的,当她是冤大头呢。
顺便还把韩珍珍捞走了。
韩珍珍也没去参战,不能像她这样正大光明的玩儿,她就把人带去磨坊。
大家都知道她俩玩的好,再加上天天的两桶糖水让她成功融入东风大队内部,还颇得大家喜欢,大婶子们遂也给她安排了个轻省活儿——往石磨里放黄豆。
反正大家都知道韩珍珍是个有钱又耿直的,不会像别人一样抓三两藏半两(点名批评孙婆子),正正好。
乳白色的豆浆从石磨口子上流了出来,韩珍珍拿着个竹板搓搓搓地把滞在边上的白糊糊一起刮下来,接够了大半桶,就被手脚麻利婶子们拎到灶台上煮去了。
锅中渐渐冒出豆浆的清香,干巴瘦的刘二婶见宋软还站着,偷摸地从表层刮了一小勺给她灌进去——给喜欢的人投喂大抵是中国人的通病吧,有些瘾大的甚至恨不得给人胃里插根管子,拿漏斗倒进去。
刚煮好的豆浆,香浓味郁,带着乡间土灶的烟火气确实好吃——但是烫啊。
这些掌灶的大婶子们干惯了‘尝先’的活儿,天长日久的也算是练出来了,即使吃刚出锅烫的不行的菜也能面不改色,但宋软还没进化到这个地步啊。
她被烫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口中的豆浆不敢含也不咽,半张着嘴小声吸气。
刘二婶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手艺震撼到了舍不得咽,心下得意,又咵了一勺还想继续灌。
宋软呜呜地摆着手,撒腿就跑。
刘二婶有些遗憾地放下勺子。
“小宋就是太老实。”她说。
老实的小宋去平塔上和小孩子们一起看杀猪。
几个大老爷们打着赤膊,把猪按在条凳上。那猪止不住地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条凳被它摇得咯吱咯吱直响。
刀已经磨好了,却没人动手——赵支书要发表讲话。
他就爱这种装相扬
风头的场景,打架的时候没见着他人,现在倒是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凑过来耀武扬威了。
但他水平也就在那儿,左右不过就是夸自己领导得多好、多不容易之类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讲了好些后终于意犹未尽地住嘴。
“杀猪!”他一声令下。
早等地不耐烦大队长翻着白眼就是一刀,血滋得一下像趵突泉一样喷了出来,赵支书反应不及勉强躲开,可脸上到底还是还是沾上了几滴。
“嘿你个老东西……”他骂骂咧咧。
大队长一脸敷衍:“红运当头了还不好,去去去别碍事。”
猪一刀杀不死,他正琢磨着下第二刀。
赵支书挑鼻子瞪眼地走上前,宋软记得这人当初还想算计她来着,见他距猪越走越近,眼珠子一转,装作系鞋带地蹲下来了捞了一块小石头。
趁没人注意,瞄准,她扔!
自觉丢了脸的赵支书正气势汹汹走上前,突然膝盖一疼腿一软,整个人就扑了出去,咚一下扑在了肥猪的身上。
恰巧此时大队长又补了第二刀,那猪尖锐地惨叫着,屁股后飙出黄绿色的猪粪,正正好喷了赵三柱一头一身。
全场寂静。
连大队长插|在猪脖子里的刀都是一抖,喇了个又深又长的口。
血刷得一下像瀑布一样喷了出来,不少都喷到接血盆外面去了。
猪血可是好东西,可以做猪血丸子,可以灌血肠,便是不做复杂的,直接炖到菜里,那也是半味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