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矜以
“你想报仇吗?”时一沅询问。
青袂是寰宇相当有名的星阵宗师, 也是青花家族的顶梁柱之一, 专门从事新型星阵的开发和研究工作, 甚少出现在人前,与之有关的消息微乎其微,连什么性格都不好查。
当时她花了大力气才假冒青花家族的客人, 潜入青花庄园将其杀死。
印象中,那是个容貌颇为出众的男人, 行止却有些怪异, 居住的地方到了晚上必然灯火通明如白昼, 院子里爬满了青花藤, 绽开的花朵与普通的青花相比,显得格外娇艳。
时一沅不喜欢那种娇艳的感觉, 因为很像蔷薇庄园里, 鸢尾老公爵用人血和骨灰培养出来的吃人蔷薇。
也因为青袂流传在外的信息很少, 她并未查到他收了学生, 实在无法将眼前的闻辞与青花庄园里的某个人对上号。
闻辞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面上出现了片刻呆愣, 抿着唇道:“我……我不知道。”
时一沅微微挑眉:“想就是想, 不想就是不想,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闻辞讷讷说:“我一无所有……好不容易从青花家族逃出来, 只想着活下去,找到当年救我的姐姐,没……没想过报仇……”
“那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时一沅似笑非笑道。
她擅长和别人玩心眼, 但不代表喜欢别人和自己玩心眼。
傻白甜在她这儿没有特权,装得再像也没用。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说的十句话里怕是有九句都是假的,诚实和单纯的性格更是伪装。
毕竟人总是容易对老实无害的人卸下心防,如果再有可怜的身世,便会在不知不觉施以怜悯,失去应有的警惕。
闻辞谨慎道:“我听闻城主驱逐了红鱼商会,猜想您应该不会止步于此,惊云城那座SS级星阵的破解方法或许能帮到您。”
他语气稍顿,阐明自己能奉上解决办法的原因:“那座星阵是老师的母亲布置的,我在老师那儿见到过详细图纸。”
这么巧?
时一沅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对闻辞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闻辞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但还是乖乖放下捧在手中的茶杯,缓步走到她面前。
时一沅豁然抬手,控制星力将闻辞狠狠掼在面前的桌子上。
猝然而至的疼痛让闻辞睁大了眼,桌案冰凉的温度让他心惊肉跳。
时一沅见他轻微颤栗着,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微弯着唇悄然道:“青袂是个疯子,喜欢把十来岁出头的女孩吊起来放血,等把他们的血放干,再烧成骨灰撒在花圃里。你是他的学生,还对他那般崇敬,该不会也是个疯子吧?”
闻辞不具备受她忌惮的实力,她何必要浪费时间与他耍心眼、玩花招?直接戳破他的真面目,得知自己想要的东西便是。
微凉的指尖点在闻辞的太阳穴上,让他的眉心突的一跳,还未及反应,覆盖在他脸上的仿生面具就露出了破绽。
面皮被撕扯的感觉很不舒服,闻辞用力闭了闭眼。
等仿生面具被完整揭下,时一沅看着那张平凡到了极致,甚至右侧面颊上还有大片烧伤的脸,转过目光看向闻辞眼角滑下的一滴泪水。
她轻声说:“原来你毁容了?”
语气里不带半分温情,冷漠的像个混蛋。
闻辞试图偏过脸,挡住被烧伤的地方,却发现扣在身上的力道大得令他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哑着声音说:“抱、抱歉,我不是故意隐瞒。”
见了他这副惨样,心再硬的人都该产生几分怜悯了。
他哪儿有错?不过是为了遮挡丑陋的脸带了一张仿生面具罢了?或许还耍了点借刀杀人的小心思,可谁没有私心?能始终如一的光辉伟正?
偏时一沅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她捏着闻辞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面对自己的视线。
那双漆黑的眼睛有些慌乱地往旁边别,耷拉下来的眼尾平白多出几分委屈,明明是一张丑陋的脸,却无端令人不忍伤害。
他真是深谙如何装乖扮巧。
时一沅轻笑一声,在闻辞略显惶恐的眼神中告诉他:“真正想活下去的人,不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去在意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救命恩人’,更遑论暴露出众的才能。”
“下次装可怜的时候,记得藏好自己的野心,躲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操控一切。”
她的双眼尽是笑意,冰冷的指尖滑上闻辞坑坑洼洼的侧脸,在他浑身僵硬之际,撕下第二张仿真面具。
闻辞豁然攥紧了拳头。
丑陋的假面被揭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秾丽近妖的脸,这样的脸长在男人身上多少有些令人意外,可又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或许是恐惧于此刻糟糕的境地,少年的神情略显苍白,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中蓄满盈润的泪珠,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那张漂亮的脸颊因为长时间佩戴仿生面具,又被时一沅暴力撕下,伤到了脸上的毛细血管,逐渐呈现出淡淡的透红色。
时一沅全然没有想到第二张仿真面具下会是这样一张浓墨重彩又楚楚可怜的脸,与刚刚那张被烈火灼烧过的丑陋面孔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在视觉上造成了极大的反差。
她颇为惊讶地眨了下眼,终于将眼前人与记忆中一个几乎要被放血而亡的女孩对应起来。
时一沅下意识道:“你是女人?”
那是她潜入青袂的住处看到的情形。
整整九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穿着绣有青花印记的裙裳,被绑着双手吊在半空中,鲜血从被割破的足腕中渗出,淌过裸露的双足一滴一滴落入地上被挖成青花样式的浅渠。
她们像疯狂的信徒试图向邪神祈求伟力而献上的祭品,无望的等待体内的血液一滴滴流干,最后被做成花肥撒在盛开着靡靡青花的花坛里。
没记错的话,当时那九个女孩已经死了,尤其是被吊在最中间,长得最漂亮的那个。
她连手腕都被割开了放血,被她解开绳索放下来的时候,皮肤呈现出苍白发灰的透明之色,浑身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闻辞原本还维持着被人拿捏的可怜之色,听到她的问题后,目露不解之色,旋即像想到了什么,豁然对上时一沅探寻的视线。
他是长了一副大多数女性都难以企及的面容,但还不至于被人认成女人。
会这样问……除非有人见过女性装扮的他或者……
电光石火之间,闻辞握住时一沅的手腕,不可思议道:“是你!”
那双略显暗淡的眼睛亮起微光,不像喜悦,也看不出仇恨,更像终于见到了一个一直想见却遍寻不得的人。
“姐姐?”闻辞试探道。
过分亲近的称呼让时一沅蹙起眉,同时也知道刚刚的那个问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时一沅没有回应闻辞的话,冷声道:“你是谁?”
闻辞见她眉目疏淡,似不喜欢自己的称呼,双眸再次变得黯淡,声音里也充满了失落,“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和好些人被青袂关在地下囚室里,是你打开了囚室,救了我们,还为此误触了青袂设下的星阵,差点被青花家族捉住。”
这番说辞与之前截然不同,倒是让时一沅有了点印象。
杀死青袂之后,她在屋里搜寻有价值的物品,意外触发了机关,发现地下囚室里关了好些半大少年。
他们也穿着绣有青花印记的衣袍,但与被吊起来放血的女孩不同,少年们个个戴着青花面具,端坐在书桌前,在灯火通明的囚牢里努力无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学习星阵有关的知识。
鲜血从上方的浅渠中渗下,在地下汇聚成一座诡异的召唤星阵,星阵上方飘浮着一道虚无的人影,发出令人听不懂的诡异音调。
场面太过瘆人,时一沅至今想起都觉得青花家族藏污纳垢,令人恶心至极。
地下囚室中的少年足有几十人,各个面色苍白如鬼,时一沅没有去特别记忆他们,且因为误触了青袂布置的暗阵,自身难保,只记得随便抓了个少年,让他带头破解星阵。
当然,她并没有寄希望于那些半大少年,而是直接在血池里种下蔷薇印记,利用蔷薇图腾之力对青花印记的上位压制,摧毁了以青花之力为基础构建的星阵,在青花家族的人赶来之前逃之夭夭。
她想过闻辞可能是当年地下囚牢里的某个少年,但想到青花家族心狠手辣的做派,大概率不会留下他们的性命,这些人能逃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加上闻辞嘴里没一句真话,她并不相信找‘姐姐’这个说辞,反而觉得他是青袂爱徒,想为老师复仇的说法更合理。
反正当年用的也是假身份,现在又有饕餮家族做靠山,时一沅不畏惧青花家族,不怕得罪人。
她索性承认:“是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刚刚还避而不答,如今却爽快承认,倒是让闻辞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时一沅,试图从她面上找到一丝说谎的可能性,遗憾的是她的神情无懈可击,不心虚,也不亲近,仿佛无所谓他相不相信。
时一沅居高临下看着他,把手中质地极好的仿生面具丢到他怀里,“怎么?不信?”
闻辞小声道:“没有。”
“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孩和你是什么关系?”时一沅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说一模一样其实不太准确,且多年过去,闻辞的脸长开了,不再是十三四岁的模样,顶多是七八分相似,估计有血缘。
闻辞抿唇道:“她是我的妹妹,我们是青花家族的旁支,血脉已经很淡薄了,她觉醒了青花拟态,血脉得到增强,被青袂当成祭品献给青花图腾。”
“青花图腾?”
没记错的话,青花好像没有图腾神格,不是上古图腾。
闻辞悄悄看她一眼,被她抓住视线后,连忙低下头小声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青袂曾经尊称血阵召唤出的那道虚影为图腾之神。”
用那么邪异的方法召唤出的图腾,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时一沅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闻辞垂着眼帘,好一会儿了才说:“我告诉他们,我得到了青花图腾的传承。”
时一沅略显惊讶地看着他。
闻辞似乎放弃了耍小心思的想法,坦言道:“我听得懂那道虚影说的话,能无障碍阅读上古星纹,那片枯叶不是青袂给我的,是青花家族的至宝。”
“他们知道我能阅读上古星纹后,让我翻译了很多东西,包括那片枯叶上的内容。”
说到这儿,他小弧度弯了下唇,用恰到好处的语气促狭道:“我故意翻译错了细节处的内容给他们,他们没有发现。”
时一沅也笑说:“你翻译给我的东西,不会也错了点吧?”
闻辞没料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立刻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没有!翻译给您的东西我没有掺假。”
“青花家族害了我妹妹,囚禁了我,我与他们有仇,当然不愿意为他们做事。”
“您不同,您是个好人,救了我,也救了青提城这么多人,我没有理由骗您。”
他的声音很紧张,双目有些无措地看向时一沅,又害怕与她对视,慌乱的不知该把视线往哪里放。
单纯清澈的双眸配上秾丽的面孔,换个人站在这儿,怕是难以抵挡如此强烈的气质反差,要为他心折。
可惜时一沅是个不解风情的。
能从青花家族那种吃人的地方活着逃出来的人,会是小白兔吗?怕是一支毒罂粟。
不过,闻辞从枯叶上翻译下来的内容和姬司谕翻译的没有出入,的确没有耍——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时一沅不由蹙起眉。
姬司谕翻译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她什么时候这么信任他了?竟从头到尾都没有产生过疑虑,明明那个危险难测的男人是她最该警惕的对象。
正是这片刻的失神让闻辞抓到了机会,他不由分说半跪下来搂着时一沅的腰,带了点哭腔道:“姐姐,我没有骗你,我不知道银月城主是你,才没有说自己真正的来历。”
上一篇:穿书七零,大院来了个美媚娇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