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里人家
徒弟也不是那么容易收的,既要看人品,也要看天赋,李婉茹只能平日里多留意,余下的日子依旧正常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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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眨眼又是三年过去。
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比如林家的四个大学生都即将毕业,面临着毕业分配的选择。
而在江安市的李婉茹,手底下也多了好几个学徒,都是十岁上下的女孩子,一个个青葱可爱、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让李婉茹垂垂老矣的心也生活了几分欢喜。
这个年代能被父母送来做学徒的姑娘,绝对可以说是家里算得上顶受宠的了,不受宠的都在家里做家务、带孩子呢。
因为,李婉茹收徒是要收学费的,这会儿可不是以后各项手艺几乎都能在网上找到教程的现代化社会,而是被人当做传家宝只传子孙后代的保守时代。
也是因此,李婉茹这几个小徒弟都还要去学校读书,只有放学后和假期能过来学习,李婉茹倒并不算太累。
在这几年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李婉茹每年能收到的分红都不少,凭借着这些分红,李婉茹已经在江安市又置了两套房子,依旧如之前一般将房子租了出去。
林家的四个孩子都不是木讷的,在毕业之前就开始各种走关系、找门路,以求分配到一个好一些的位置去。
但是李婉茹知道,不管他们现在分配到的是多么铁的饭碗,等到过几年工人下岗大潮的时候,也会伤筋动骨。
前世林建党就是这样,即使是干了多年的老工人,可等到厂子里撑不下去的时候,还是会被迫下岗,时代的潮流不是那么容易反抗的。
这种情况下,只有逆流而上,走出一条顺应时代发展的道路,从商就是一条。
80年的华国,小商小贩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就彻底占据了华国的市场,可见自由经济的强大,届时过去国营厂子垄断市场、商品良莠不分的状况才会过去,自由竞争的市场才会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但在浪潮真正到来之前,不论如何谁都得继续遵循现在的规矩,因而李婉茹也不打算去提醒几人,在这个年代,只要不走歪路,大学生的日子总不会差。
李婉茹操心这些的时候,远在其他地方的林家几个孩子还在愁眉苦脸。
先说距离近的林建党吧,他是江安市的大专生,不算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若是听从分配,到时候肯定还是要被分配回小镇的,这时候分配讲究一个落地归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林建党如此辛苦挣扎出来,自然不是为了再回到那个只有两个小厂子的小镇,他想要留在江安市里,可是市里的竞争也不小,这会儿正使劲浑身解数走关系呢,只是不见多少成效。
而省城里的林建军三人更是费心,省城人才济济更不是他们说留下就留下的,除了林建国学业出众得了老师的看中,得了一个省城机械厂的机会外,林建军和林建设还在努力中。
这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年迈的老母亲早已在江安市坐拥三套房,是名副其实的富婆,还梦想着脱离贫穷的家,开启自己的新生活呢。
好在李婉茹这时候也不需要靠他们来过活了,偶尔一件刺绣摆到店里就能收获一大笔收入,加上收的几个小徒弟也能绣点东西放店里寄卖,卖的钱她这个做师傅的能收一半当孝敬钱,虽然每次都不多,但次数多了也是一项不小的进项。
可以预见,如果林建党几人都顺利的话,几个人以后的生活都将在新的城市展开,也至于如同上一世一样,看不到出路,就只能相互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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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佳仪看到这里,也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接下来的未来她都可以预想得到,几人分开过活,也许将来有一天,林家的几个孩子会发现自家其实已经很富有的事实,可是那时候他们也同时会明白,富有的是自己的母亲,而这些与自己无关。
他们或许会为了这些钱会原主好,也或许不会,但不管怎么样,原主都不会再如同前世一样掏心掏肺了,因为她学会了对自己好。
其实说明白了,没有谁必须对谁负责,至于你养我老、我养你小的承诺,也只是针对有良心的人。
所以说啊,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不如靠己,只有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才不会失望。
一个世界终了,冉佳仪休息了两天,便又继续开始下一个任务。
无尽的穿梭中,只有在看到这些委托者改变了的时候,她才会有些许的满足感。
系统再次打开系统空间的大门,漆黑的通道里再次传来“笃笃”的脚步声,这一次来的委托者,又会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疑惑只是一瞬间就得到了解答,概因来人的打扮,带着华国一个特殊时期典型的特征,那个新与旧相冲突的民国时期。
只见来人一身老式的长筒衣袍,青黑色从上到下浑然一体,就连头发也是老式的发髻,单看起打扮,就像是一个三、四十岁对生活失去了一切希望的中年妇女,可仔细看其面容,又会诧异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年轻女子,只是她的眼中满是死寂,像是被生活磨去了所有的棱角。
这样的人,又会是发生了什么呢?对那个时期的历史略有了解的冉佳仪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指不定这又是一个被所谓新时代男人们抛弃的旧习俗、糟糠妻呢。
“你来到这里,是有什么愿望吗?“扬起浅浅的微笑,冉佳仪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来人性格看着很是畏畏缩缩,因为她在听到冉佳仪问话的时候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我想要离开蒋家,你、你可以帮我离开蒋家吗?”
冉佳仪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简单的任务,只要离开一个地方,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冉佳仪的面色难看起来:“蒋家是对你做了什么,他们囚禁了你?”
来人顿了顿,缓缓摇头:“没有,我就是、就是不敢离开,你帮帮我吧。”
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几分恐惧,却又似全然的麻木,但冉佳仪知道,来到这里的人,不论如何艰难,总是心怀希望的。
“如果可以的话,说说你的故事吧。”这也并非冉佳仪想要了解委托者们的过去,更多的还是想要她们能有一个倾诉的渠道,有时候,痛苦说出来了,总是能减轻几分的。
女人也不知是被冉佳仪的真诚打动了,还是也想说说自己的过去,便开始断断续续说了起来。
宽阔的空间里,是女人不带一丝感情的说话声,叫冉佳仪心中生出了不少的怜惜。
“我生于1900年,我的父亲是青朝末年的一个小官,因而家里向来遵循旧习,即使青朝覆灭、进入了民国,我的父亲也一直是那样的大男子主义,而我的母亲就是一个后宅中的小妇人。
我小的时候,家有祖产也还算好过,可是等到我十来岁,因为父亲不善经营,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渐渐亏损,终于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家里只靠父亲在政府里当一个小官的俸禄过日子,很是拮据了一段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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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里:这个故事会有一个番外,暂时还没想好结局,后续想好了会补上。
第198章 第十二个世界
冉佳仪只是听着, 就知道这是一个如何封建的家庭。
“家里兄弟姐妹四个,个个吃饭都要花钱,好在家里穷有穷的好处, 小的时候我记得家里尚且有几房妾室, 等到大了也没有了。”
苦笑的语气里带出几分讽刺, 冉佳仪深以为然,贫穷的土壤里滋养出的忠贞不二,不过是最可笑的无可选择。
“只不过, 困苦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所以也是这样,他们才想起了当初不过一句玩笑话的亲事。
章家祖上与许家祖上关系亲密, 到了我祖父一辈依旧亲近,因而我出生那日, 两方家长戏言, 我与许文泽可以结个娃娃亲。
那时章、许两家地位相当,便是一纸笑言也是门当户对,只是后来章家慢慢败落,我也从曾经的章家大小姐成为了小门小户章家的普通女孩儿。
我祖父去的早,父亲也不争气, 曾经亲密无间的关系也因为相隔愈远而渐渐冷淡下来,一方是不起眼的末流小官章家, 一方是显赫世界的许家,任是哪个不知情的都绝对不会认为这两家有什么联系。
小时候的哥哥妹妹也只是过去的一抹回忆罢了。
可是,我十六及笄那年, 家里已经准备为我谈婚论嫁, 却不知如何又提及了那门婚事, 连婚书都没有的婚事, 但我父亲却记在了心里。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他竟然自己去找上了许家,要求践行这门婚事,许家人哪里愿意,更何况许文泽当时在外求学,已经有了自己心爱的女友。
只是许家祖父他记得当时与祖父的情谊,就应下了这门婚事,而定下来的就是我和许文泽。
许爷爷在家里一言九鼎,别说孙子,就连儿女们都不能忤逆半分,因此哪怕许家伯父伯母反对,许文泽更是强烈反对,可依旧没人能反抗的了许爷爷的决定。
许文泽当时正在国立中文系读书,还是需要依仗家里的时候,更不能此时得罪了供应自己的爷爷,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许家承诺了这门婚事,两家正式走起了定亲的手续,因为是嫁进许家高门大户的,我的嫁妆几乎是倾尽章家之力
娘一直为我担心,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管是我还是她,都做不了什么,只能听从父亲的决定。
而父亲呢,本就前途不顺,还指望着与许家结亲好升上了一官半职,此时只有巴结讨好的份,哪会有半分不愿意。
在许文泽读大二暑假的空隙,许家爷爷以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为由,将他逼回了家,与我办了婚事。
我以为,结了婚就是一起过一辈子,可是,我的悲剧正是由此开始的。”
顿了顿,委托者继续娓娓道来:“哦,忘了介绍,我全名叫做章君雅,是爷爷替我取的,本意是希望我成为了一个文雅、品德高尚的人,可惜的是,我的一生终究活的窝窝囊囊,浪费了这个好名字。”
冉佳仪摇摇头安慰她,可也做不了更多,已经造成的既定悲剧,除了挽回,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减轻。
“结婚之后,我们连房都没有圆,许文泽就又匆匆回了学校,都说结婚生子,婚结了、离生子传宗接代也近了,许家人这次再也无人拦他,只是,自始至终,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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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多说,勇于接受新时代观念熏陶的进步青年,和被家里长辈强迫娶进门的封建妻子,冉佳仪都可以猜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事实远比冉佳仪想的还要残酷。
许文泽这一走就是好几年,据说弃学去参加革命活动了,我不懂那些,在小小的丰安市,只有一日三餐的苦恼,我上孝顺爷爷公婆、下照顾弟妹。
我的母亲所告诉我的一切,女子的三从四德、柔顺恭谦,除了没有给许家生下一个儿子,我自认做到了一个儿媳所能做到的全部,可即使这样,我也从来没有真正的融入过许家。
我就像是一个客人,不,可能更像是仆人,对待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得客客气气、小心翼翼,唯恐得罪了谁。
但我这般小心翼翼,最终换来的也不是什么好结果,如果早知有这日,我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嫁进许家,这个糟蹋了我一生的地方。”
恨恨的语气,可以看出这位委托者对于许家的痛恨,可再过不过离婚,在冉佳仪的记忆里,那时候应当已经有离婚这回事了,又是什么让她这样愤懑呢。
从头到尾听完这个故事,冉佳仪才明白为何。
将委托者送进休息室,冉佳仪看着空荡荡的系统空间,陷入了深思。
这位委托者最恨的不是自己嫁进了许家,而是怨恨许家即使不愿意有自己这么一个媳妇,可依旧不愿意放过自己,
一个个道貌岸然,实则不过再恶心不过。
委托者的声音似乎再次回忆在耳边,冉佳仪的面前像是铺开了一副巨大的画卷,委托者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如同在自己眼前再现一般。
嫁进许家三年,许文泽再也未曾回过家,那时候许家的日子虽然也有点难捱,可到底有个期盼,哪怕是一直当个寡妇呢,也比后来那样好吧。
三年后,参加革命的许文泽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女友,一个看着就青葱水。嫩的小姑娘。
两人可真般配啊,可惜一个是抛弃我的丈夫,一个是破坏我婚姻的小三,就这么堂而皇之到了我的面前,告诉我,他们因为真爱走到一起,为了所谓革命,我就应当给他们让路。
谁规定了婚姻得给真爱让路,什么时候真爱这么廉价了。
我当时都以为我们要离婚了,一年前,许家老爷子就去了,偌大的许家,连个可以为我撑腰的人都没有。
当时的我很是惶恐,家里父母肯定是不愿意我回去的,他们一直以有许家这样一门亲事为荣,可要是我回去了,那就是他们的耻辱。
也是这时我才意识到,嫁进许家三年,我一心扑在了许家,不仅远了娘家,连朋友都没有几个。
好在我还有嫁妆,因为是高嫁,父亲当年为我准备了不少嫁妆,这些嫁妆足够养我一辈子。我都想好了,要是真的离婚了,我不回娘家、也不会再嫁,就自己买个院子孤独终老,再嫁是要遭人非议的。
可是,离婚的事情,许文泽提出来,我也答应了,结果,还是我傻。
许夫人哭诉了几句,什么儿子翅膀硬了他们管不住了,什么拿我当亲生女儿,我竟然就相信了他们的鬼话,离婚后还自愿留在了许家,加之父母让兄嫂过来劝我好好当许家的媳妇儿。
都登报离婚了,我还算什么许家的媳妇呢,又有谁家媳妇会丈夫连门都没进。
也是我傻,我把许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就以为许家人也会把我当做家人,可其实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伺候他们、给他们养老的免费保姆,不,指不定还是倒贴钱的那种。
离婚不离家,真真是可笑,不离婚尚且不是我的家,离婚了就更不是了,也就我傻到看不清,怕是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自卑自贱的糊涂人吧。”
离婚不离家,这个词听在冉佳仪的耳里是一个陌生的词语,但是光看明面上的含义,冉佳仪也能猜测出来。
应当是指一对夫妻离婚后还在一起住,无名却有实的一种关系。
很尴尬,只能说,冉佳仪在现实世界其实也见过这种复杂的关系,或者是因为孩子、或者是因为穷,又或者是因为财产相互交叉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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