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贤惠女 第438章

　　这一阵儿，崔家的日子其实不大好过，家里处处都要花钱，陈家那边需要照应，三个孩子上学要花钱，一家老小的吃喝是钱，大女儿的婚事也要抬上日程，崔父愁的夜里睡不着觉。

　　崔母看着也不好受，试探问：“要不，双喜的事就先算了？”

　　说的是送人去上学的事，崔父摇头：“陈家之前闹的那一出，恐怕大家都看着呢，而且，学费也就那几块钱，顶不了大用。”

　　崔母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嘟嘟囔囔：“好歹也有两块钱呢。”

　　崔父安稳：“大不了我多跑几趟船，总能过下去的。”

　　崔母不说话了，去年出了事故，村人们心有余悸，出海也不如以往勤快，直接导致每家每户的收入大幅减少，他们家尤甚。

　　现在男人说要增加出海次数，无疑于加大了出事的危险，想要劝两句，又不知从何劝起，家里几个孩子陆陆续续大了，花钱的地方还说着，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尚留几分暑气的八月，夫妻俩躺在席子上，久久没有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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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孩子们不知道大人的愁苦，可也都十分有眼色，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即便是最受宠的崔家小弟，也明白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本。

　　在开学到来之前，崔父又跟着出了几次海，好在收获不错，眼下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崔父崔母面上多了几分喜悦，紧绷的状态也松散下来。

　　八月底的最后一天，崔母扒拉着为数不多的存款，正一一计划着用处，崔父看着满意，任由她絮絮叨叨。

　　“对了，你明天数十块给陈家弟妹。”

　　崔母有些不乐意，护崽子一样将小钱袋收拢，不甘心问：“真要送吗？”

　　崔父点头，见她依旧不乐意，劝道：“其实当初人走，我们就该送上一笔感谢费，只是家里穷就没提，但时不时总要帮衬着点。”

　　崔母不能拒绝，自家男人的一条命，一家人在村里的名声，都容不得她拒绝。

　　“行，那我明天就去，只是可惜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

　　崔父无奈：“不行我再出去几趟。”

　　“不行，你不准再去，家里省着点还能过，你要是出了事，”说到一半，崔母反应过来不吉利，连忙“呸呸呸”了几声。

　　“总之，你少去几趟，也让我的心稳一稳。”

　　闻言，崔父一直紧皱的眉头也多了几分舒缓，一家人还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第二天九月一日，除了已经休学的崔家大姐，其他三个孩子都是要去学校报名的。

　　崔家大哥今年上高二，是在县里的高中，他是自己带着钱去学校报名的，不出意料明年会参加高考，在原主上辈子的记忆里他没有考上，在镇上找不到工作，便也回家来帮忙。

　　而冉佳怡自己和崔家小弟都是第一次报名，崔母只得自己带着人来报名。

　　有趣的是，冉佳怡这具身体如今已经九岁，报名准备上一年级，而崔家小弟方才六岁，一年级不收只得报了学前班，过度一年，明年岁数到了才准上一年级。

　　说起来也是好笑，崔家口口声声没钱，家里也确实没钱，但穷到连一年两块钱的学费都交不上也是夸张，只不过分舍不舍得罢了。

　　报了名，其他学杂费崔母是不愿意交的，尤其书本，一家四个要是每人都买新的可得费不少钱，好在学校也不强求。

　　因而崔家的书本一向跟衣服一样，崔大哥用了传给崔大姐，现在轮到冉佳怡接手，如今那些书本就在她的背包里，当然，背包也是崔母自己手工做的。

　　小学就在隔壁镇上，距离并不远，来回大约三刻钟的路程，且一个班还有不少同村的，崔母没有什么不放心，将两个孩子领到他们自己的教室，嘱咐姐弟俩放学一起结伴回家，便很快离开，家里还有一摊活计呢。

　　这所小学的规模并不大，一个年纪只有一个班级，总共也就六个班，每个班大概三四十人，就这还是包含下辖所有村落，课程也少得可怜，除了语文数学，就是社会、体育课，别说诸如音乐之类的赏析课，就连后世三大主课之一的英语也是没有的。

　　冉佳怡翻阅着手中的课本，尽管传了三代，但依旧有七八成新，除了翻阅的痕迹，几乎见不到旁的，更没有后世学生们顽皮的涂涂改改，可见使用人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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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上一群新认识的小孩子们互相认识，你一言我一语的，间或还能认个亲，很是热闹。

　　冉佳怡这么一个坐在座位上安静不语的就显得很是奇怪，不一会就有不少人来搭讪，她于是抛了那些繁杂的心思，如同真正的小孩子一般融入进去，彼此互相介绍，还约了几个小同学一起回家。

　　在这群毛孩子中，冉佳怡不是年纪最大的，还有一个小男孩已经十岁了，听说是家里后妈拦着不让上，今年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小男孩性格很是开朗，说起这些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脸上的笑容阳光灿烂，于是冉佳怡也反应过来，对啊，不好意思的该是他那对爸妈才对。

　　就在大家彼此聊天说话的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模样看着很是可亲。

　　这年头，带眼镜的还是很少的，一来真正读书的人少，二来也没有后世的手机电视电脑，人们的视力得以完好。

　　“同学们，静一静。”

　　摄于大人的威严，叽叽喳喳声很快停止。

　　中年女人满意一笑，介绍了自己，又说了下课程的安排，就开始了第一节课。

　　女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也是教导他们的数学课老师，第一节数学课，也就是跟着认几个数字，第一次接触的小孩学的一脸认真，皱着眉头像是对着什么难以理解的生物。

　　而冉佳怡这个伪小孩就有些无聊，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实则早就神游天外。

　　回到崔家的目标已经实现，但这显然不是结束。

　　陈家的日子固然难过，可崔家也未必好到哪里去，说到底，人总是要靠自己，可惜她现在年纪太小，想做些什么也困于年纪无法做主。

　　她，或者说崔家最大的困境就是穷，若是有钱，崔家即使再不待见原主，也不会舍不得这几块钱的学费，至于更多，她也不奢望。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理论上他们靠海，掌握着丰富的海产品资源，应当不会这么穷，可实际上，钱基本都被到倒买倒卖的赚去了，真正付出劳动的反而拿的最少。

　　但村人没有门路，更没有出去闯一闯的胆量，便只能这么维持着现状，穷好歹能继续过。

　　冉佳怡想要自己的日子好过，势必要崔家有钱，具体做什么生意她暂时有了点想法，她自己年纪小，少不得要拉一个入伙的。

　　崔父崔母是别想了，两人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渔民，在外面话都说不了几句，而且出于某种敏。感的情绪，冉佳怡并不是很想与他们多接触。

　　崔家大姐看似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如今崔家已经在给她议亲，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就要嫁人，而且，她也不觉得崔家大姐那个和善的性子能帮她争取到应有的权益。

　　同样排除，那剩下的人选只有崔家大哥。

　　读书人最好的出路无疑是参加高考走出这片小地方，无奈崔家大哥平常成绩一般，小地方教学水平也不够，一个县里每年只几个能考上大学，他的高考其实大家都预见得到结果，也就走个过场，拿个高中文凭。

　　如此一来，崔家大哥就是最好的人选，而且他在崔家分量足够，可以说仅在崔父之下，届时有所交换，她的权益也能得到保障，最关键的是，崔家大哥虽则老实，却并不是个木讷寡言的性子，做生意上应该也能上手。

　　只是一切都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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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第三十四个故事

　　小学一年级的生活其实颇有几分无趣， 毕竟不能指望一个成年人对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有什么投入，就连考试的双百也显得她在欺负人。

　　这一年里，崔家的一切一如过往， 唯一的大事就是崔大姐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 双方已经走过礼， 定在次年底结婚，对方同样是隔壁家的渔民，两家条件都一般， 也称不上谁高攀谁。

　　有了婚事，崔父崔母对待崔家大姐的态度也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在冉佳怡看来， 就是变客气了，仿佛她不再是自家的女儿， 而是一位客居的客人。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可还没嫁出去就此番作态，难免叫人感伤。

　　冉佳怡觉得可惜，崔大姐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毕竟村里家家户户都如此，她并不特殊。

　　更明显的表现在， 以前家里大部分家务活都由崔大姐负责，现在则转而崔母接手， 这又给冉佳怡招来一顿无妄之灾，毕竟她还是一个吃干饭的，招人嫌在所难免， 冉佳怡也不由得有了几分紧迫感。

　　等到时间进入六月份， 冉佳怡拿着双百的成绩单从学校回家， 也无人关心， 只崔大姐象征性的夸了两句，一看就没上心。

　　相较而言，崔家大哥的落榜就叫崔家所有人都有些失落。

　　考出小乡村，去往更大的城市，拥有一份更好的生活，是贫苦百姓们对于后代最殷切的期盼，即使一开始就知道希望渺茫。

　　至此，崔大哥的学业就此终止，家中也开始讨论起他的归宿。

　　比起考上大学，次一等的选择自然是希望能在镇上找一份工作，不拘国营还是私营，能留在镇上就是成功。

　　奈何要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国营厂虽然没有前几年那么吃香，可到底铁饭碗，无数人抢破头也要进去，怎会轮到崔大哥这个能力一般、也无甚关系的人身上。

　　至于私人的买卖，人家自有熟悉的人雇佣，外人想找也是无门。

　　如此，崔大哥仅剩的选择似乎就是回到家里，跟祖祖辈辈们一样，在这个穷苦的小渔村留守，一代又一代。

　　崔大哥明显不是很愿意，这些日子每天大清晨的往县里去，希冀能找到一份暂时糊口的工作，可惜一无所获，一连两周下来，人也渐渐失去了斗志。

　　冉佳怡冷眼旁观，见开始颓废起来，这才悄悄站出来，跟崔家大哥提议道：“大哥，你不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吗？”

　　崔大哥显然没把她当回事，只觉她不知天高地厚，忍不住教训：“做生意哪是那么容易的，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一边玩去。”

　　小孩子的冉佳怡顿时有些不高兴，也歇了劝说的心思，还是再等等，等到全然没了希望，说不得自己就得求上门来，这么想着的她已经忘记自己方才十岁稚龄、说的话压根没有一点可信度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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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冉佳怡细细观察，明白了崔家大哥想要留在县里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想拼一份前程，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有一个暧。昧对象，之所以说是暧。昧对象，是因为两人互有好感，却并没有真正确立关系。

　　或者说，如果崔大哥不能留在镇上，两人这段青涩的暗恋注定相忘于江湖，思及上辈子崔大哥最后也只是娶了同样村里的姑娘，可见，上辈子他彻底失败了的。

　　崔大哥并不是个任性的人，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家中提起这件事，他想的很清楚，人家县里的姑娘，爹疼娘爱的，凭什么要纡尊降贵跟着他过苦日子呢。

　　叫那般可爱的姑娘一无所有跟着自己吃苦受罪，他也不忍心，她合该有更好的未来，只是那个人或许不是自己。

　　更何况，说了还会让父母跟着操心，又何必呢。

　　于是，所有的苦闷，尽皆化成额头上抽起来的愁苦，是夜晚对月遥望的寄思。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也是人出声，崔大哥才意识到自己旁边来了人，跟幽灵一样。

　　他颇有些被打扰的无奈，“怎么还不睡觉？”

　　“你不也还没睡吗？”冉佳怡鄙夷的小眼神瞥了他一眼，当谁想大晚上在外面喂蚊子呢。

　　崔大哥失笑，这个小妹真是鬼精灵，老成的不像个孩子，思及之前被送走的经历，那份恼怒便也淡了几分。

　　“那大哥回去了，双喜也回去睡觉好不好。“诱哄的语气，明显没把自己当回事。

　　冉佳怡也不乐意上赶着：”行，你自己都不愿意努力，那我白操什么心。”

　　崔大哥被这话惊了一下，想问她怎么知道的，终于忆起了对方上一次的提议。

　　“你......”

　　不等他说完，小姑娘已经蹦跳回了屋，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只在回头时补了一句，“你如果我想通了可以来找我哦。”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人小鬼大，笃信自己愿意，大妹也在屋里，崔大哥没好意思进去，只是又叹了一口气，果真没在外面多待，回屋里继续唉声叹气。

　　崔家小弟白日里在外面疯玩，此时早已呼呼大睡，竟也没打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