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他虽然未曾说话,但是却看得出来,此刻他只怕已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了。
萧晏行这么说,其实已经全然暴露了他在扬州必然还有后手,毕竟三千卫在此经营了这么久,他又在扬州两年,又岂会什么都没布置呢。
但是谢灵瑜却并未被说动,她望向萧晏行:“我知道你是担
心我的安危,但是我姓谢,从我出生开始,我注定就要背负着与寻常人不同的东西。”
“以前公主和亲之事,也有人曾经不远,便有人劝说公主乃是受天下供养,和亲平定边关,这便是身为皇族的荣耀和无奈。”
谢灵瑜眼神越发锐利:“倘若我今日就这般走了,日后我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百姓,我又有何颜面去面对朝堂上下,即便是到了地下,见到了我阿耶,只怕也会羞愧不敢见他吧。”
在她提到先永宁王的时候,徐显神色终于变了。
他已经是个健忘的中年人了,曾经发生的事情,他一直试图去忘记,但是始终不曾忘记。如今当面对故人之女时,她豪气云天的模样,像极了当年他们的模样。
先永宁王也曾这般豪气云天,他们想要改变这个天下,想要看到天下河清海晏。
他们以为自己选择的人,必然会成为明君。
却不想明君却也有一颗坚硬而冰冷的心,一旦有旁人危及他的皇位,他便会狠心下手。
“况且我早已经派韩进回长安了,如今算脚程,他马不停蹄跑的话,说不定已经到了长安,江西道灾情必然会被朝堂所知晓。况且江西道如今进攻到了江南道,江南道也定会向长安求援,说不定还未等扬州起兵,朝廷的援军就会到了。”
谢灵瑜声音果决道:“我信天道是站在大周这一边的。”
前世四皇子也曾经起兵造反,还不是被萧晏行率领大军所镇压了。
倘若改朝换代当真这般简单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的人头落地了。
说到这里时,谢灵瑜突然轻笑了下:“况且,我觉得今晚这事未必就这般简单,戏台子摆好了,我们何不瞧瞧究竟是何人在唱戏。”
*
上千人的队伍就这般浩浩荡荡的朝着刺史府而去,他们手中燃烧着火把,身上衣衫褴褛,而脸上更是脏污。虽然这群人依旧还是面黄肌瘦的模样,但是显然在监狱几日,还让他们更加有力气了。
毕竟比起先前饥一顿饱一顿的,这些人在监狱里倒是能每日都固定得到一些吃食。
但是此刻这些人却群情激愤,他们冲向了刺史府。
可是当到了刺史府的门口之后,只见大门紧闭着,只剩下门口的石狮子还有明亮的灯笼。
此刻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年轻人转身看向身后,只听他大声吼道:“乡亲们,我们江西道天降大旱,并非是我们江西道老百姓的过错。而是因为牝鸡司晨,天降大旱,这是女人当道,老天爷在惩罚她。可是却让我们所有无辜的江西道百姓受这等非人折磨,如今那个女王爷咋就在这个刺史府,让他们把人交出来,以熄灭上天的惩罚。”
虽说书上也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当出现这等旱情的时候,当地百姓就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求神拜佛之上。
江西道大旱的时候,老百姓一遍又一遍的求雨,可是老天爷却从未曾降下一片甘霖。
如今他们在狱中突然得知,江西道有人反了,是因为他们得到了上天的启示。
‘牝鸡司晨,天将灾祸,以清君侧,天下大吉’。
只要除掉这么一个妖孽,老天爷定然会给江西道降下大雨,到时候说不定他们还有机会重返故土。
所以在这样的诱惑之下,所有人群情激愤。
也正是那时候,有人突然杀死了狱卒,将所有人都放了出来。
这样以来,原本还在犹豫的人,也一下被裹挟冲向了刺史府。
况且这些人本就是魏安从海陵县抓回来的,他们先前便与水匪勾结,一起攻打海陵县城,这些人本就是胆大妄为之辈。
如今跑来冲击刺史府,却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交出永宁王,以灭天谴!”
“交出永宁王,以灭天谴!”
随着最前头的人喊出了声音,原本还在犹豫的人也被这样的气氛所带动,喊出了声音,这样以来,声音从头开始传递,渐渐传至最后。
上千人的呐喊声,在这样的夜晚之中,尤其显得震撼。
而在人群中,一个身披着破旧麻衣,脸上脏兮兮但是眼睛却尤其格外明亮的人,也举起手臂,冲着前方喊道:“交出永宁王,以灭天谴。”
站在一旁的男子转头朝她看了一眼之后,眼底里透着无奈。
但是他却因为没有出声,被这个喊得振奋的人轻轻抵了下胳膊:“你快叫啊。”
她说话间,因为声线没有刻意压低,所以一下子露出了清泠的声线,显得极其悦耳。
这两人便是方才混进流民队伍中的谢灵瑜和萧晏行,因为流民多达上千人,先前众人更是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地方,因而他们相互之间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所以谢灵瑜和萧晏行趁机混进来,也并不费劲。
而跟他们一起混起来的,还有谢灵瑜的护卫,此刻他们都穿着粗布衣裳。
他们先前在徐显家中换了衣服,毕竟他们太过干净整洁的话,混入流民队伍会被立即发现,幸亏徐显家中有很多下人所穿的衣裳,而且他本就是做布料生意掩饰的。
因而上百人便全体换上了粗布麻衣,他们是绕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一点点混入进来。
夜色这般晚,这些流民又群情激愤的赶往刺史府,谁能会想到谢灵瑜居然胆敢带着人,混进流民队伍之中。
为了防止她这张脸太过显眼,谢灵瑜还特地将脸上抹上了黑灰。
不过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别的准备,在她混入队伍之前,便已经派人去通知别驾曹天了,在这种时候,她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该相信,但是曹天先前告发魏安,不管他究竟是出于忠心还是想要邀功,那么现在就是他的机会。
她写了一封手谕给曹天,上面盖上了扬州大都督的印章,就是为了让曹天调动守卫军,迅速来刺史府。
谢灵瑜本可以在徐显的宅院之中,安静等待着这场风波结束。
但是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戏台子都已经搭建起来了,唱戏的人总会要登场。
此时,所有人的喊声汇聚在一起,震彻天际。
但是刺史府始终没有动静。
谢灵瑜对此也并不意外,毕竟现在刺史府应该是群龙无首,刺史魏安此刻并不在府中,魏夫人和魏小姐更是被她挟持走了。
而她自己,这些流民口中要求被交出来的人,正站在他们的队伍之中。
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有人开始敲打刺史府的大门,但是大门太过坚固一时半会定然是打不开的。
于是有人相互搭建人梯攀爬墙壁。
谢灵瑜和萧晏行同时看向那些攀爬墙壁之人,只见他们身形健硕,就连身手都极其好,显然并非是寻常流民。
先前魏安将这些俘虏带回来的时候,谢灵瑜就说过,让他严查这些人身份,以免有水匪混入其中,果不其然还真的有水匪。
没一会儿,大门便从里面被打开,还有一个人被拖了出来。
这人便是先前谢灵瑜见过的管家,显然管家也不知道这些流民今夜会来,只见他早已经吓得两股颤颤。
而先前喊话的年轻人,立即上前,流民队伍格外嘈杂,这人竟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永宁王现在何处?”年轻人问道。
管家吓得眼泪都要出来,却还是回道:“我也不知,先前永宁王殿下突然闯到后院强行掳走了刺史夫人和小姐,如今他们早已经离开了。”
这话一出,整个队伍再次哗然。
他们也没想到,谢灵瑜居然先跑了。
倒是那个年轻人看向众人吼道:“乡亲们,这个永宁王定然也知道自己遭受了天谴,她怕我们替天行道,所以她才逃跑了。”
谢灵瑜:我不是,我没有。
但是她站在人群中,只是安静看着这一幕。
就在谢灵瑜在想着,这下一步戏该如何唱的时候,突然远处竟有马蹄声响起,还有整齐划
一的脚步声。
显然是有守卫军来了。
谢灵瑜抬头朝那边望了过去,不过她心底可升不起一点开心的意思。
毕竟来人还不知是敌是友呢。
直到她看清楚来人之后,心底忽地笑了。
这个扬州,还真是够藏龙卧虎的。
而此时来到这里的人,正是扬州司马宋元友。
第144章 今日,即便是死,她也……
对于宋元友此人,谢灵瑜不知为何,心中总是隐隐有不喜。因而她并未跟宋元友太过深入的接触,况且她来扬州时间太短,还未来得及调查此人。
如今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谢灵瑜心中总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在宋元友到达此处时,原本汇聚在刺史府门口的流民齐刷刷的看向他,原本还叫嚣着让交出永宁王的众人,眼神中一下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尔等竟敢逃出牢狱,聚集在刺史府门口,”宋元友骑在马上,冷眼看着眼前的所有人。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流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原本站在刺史府台阶上的那名年轻人,赶紧几步上前,边走边喊道:“大人,我们有冤情,大人。”
在他说话间,这些流民将路让开,让年轻人顺利通过这里。
年轻人跑到宋元友的马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接着他磕头大喊道:“大人,我们本是良民,只是天降大旱,让我们活不下去,这才会流落到扬州。”
谢灵瑜盯着说话之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此子倒是有些意思,明明这些人是因为跟水匪一起攻打海陵县,这才被刺史魏安俘虏了回来的,如今倒是让他说的,自己全然无辜的模样。
“你们既是有冤屈,便该在大牢中等待刺史大人发落,半夜这般逃出狱中该当何罪,”宋元友怒斥道。
谢灵瑜见宋元友始终是在怒斥这些流民,倒是没有丝毫包庇对方。
但是说话年轻人却梗着脖子说道:“大人,城外早有流言,江西道大旱的田地里挖出了预言石,言明永宁王乃是当世妖孽。如今江西道大军将至,如今唯有交出永宁王,方能扬州燃眉之急。”
“放肆,”宋元友呵斥,他道:“永宁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岂是尔等蝼蚁能够谈论。”
但是年轻人却仰着脖子说道:“大人,永宁王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还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大敌当前,她倒是自己先跑了。”
“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何称王。”
“咱们还不如等到江西道大军来了,毕竟我们都是同乡,也好过在此被当成流民。”
宋元友皱眉:“你说永宁王殿下自己先跑了?何来此事?”
“大人,方才我们想要叩请刺史大人和永宁王出来,可是却不想刺史并不在府中,而永宁王则是挟持了刺史夫人还有小姐逃跑了,此事可是有刺史府管家作证的。”
年轻人说起话来掷地有声,瞧着倒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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