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魁首是如何养成的 第71章

作者:不言归 标签: 异闻传说 正剧 穿越重生

第120章

  离人村内的白绸铃铛名为“响魂铃”,用于丧葬之事,有隔绝阴阳、辟邪消灾之效。

  但民间也有另一个说法,响魂铃响起时便是有拒入轮回的死魂在周遭徘徊,人若是被这些鬼魂碰到就会被吸走阳气,从而体衰生病。而死亡本是一件端肃寂静之事,响魂铃会惊走那些不知自己已经死去的亡灵,庇佑生者行于丧葬之路,于是便也就有了“辟邪消灾”之功效。

  “……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云依抬头,看着周围密密麻麻挂满树干的白绸,乍一眼看过去仿佛人已落入了鬼神织就的罗网中,“那这到底是做贼心虚呢?还是这小小的离人村中真的拘了这么多鬼魂呢?”

  云依甫一进入村庄便和苏白卿一样听见了那魔性空灵的铃声,虽然早已料到两人可能会因为不可抗力而被迫分开,但当师兄真的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时,云依仍旧是感到一阵不快。她知道自己应该尽快回到师兄的身边,她若是离开师兄太久,师兄恐怕就会做出过激的举措了。

  “响魂铃不仅是用于庇佑生者,同时也会用于拘束死魂。”云依朝着昏暗阴森的树林深处走去,这森林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身为体修的云依只能勉强看出这是一个死生流转的法阵,“村庄已经扩大到这种程度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灵魂被拘在这里……这些外道,当真可恨。”

  永留民,外道冥神骨君之信徒,起源于中州地区。在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外道群体中,永留民不似涡流教那般遵循着同一个宏伟高远的目的,也不像白面灵那般全无自我且疯狂偏激。甚至在大部分人看来,冥神骨君完全能被世人奉为正神。因为这位神明主生死丧葬之事,其教义也是规劝世人爱重生命,切不可轻亵生死。祂规劝世人忍受苦难,不要作恶,因为一切因缘恶果都将在死后得到清算,无罪者便能得到永恒的安宁。

  同时,冥神骨君也是罕见的不去统一自己信徒思想的神明,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在永留民教义中都是一视同仁的待遇。这一点与重视“族群”的涡流教以及必须抹杀“自我”的白面灵都不一样,比起“神明”,冥神骨君更像一位“君王”。

  然而,永留民终究只是外道。

  这倒不是因为正道没有容忍外来信仰的雅量,意图打压与排挤其余的宗教信仰,而是因为冥神骨君的神权本质上就是在破坏神州大陆的生死轮回之道。祂会扣留那些本该进入六道轮回的魂魄,使其永远停留在祂的神国,成为祂的子民,这便是“永留民”之名的来历。

  平民百姓信奉冥神骨君是为了获得永久的安宁,超脱轮回六道;达官贵人信奉冥神骨君是为了触碰长生之门,坐享死后荣华。

  离人村里拘束的死魂是还没来得及送往骨君的神国吗?云依朝前走去,她一路跟着灵希走来,灵希调查到的情报她自然也备了一份,通过传讯令牌告知同伴们知晓。只不过如今的离人村似乎被外道的邪力笼罩,星辰之力难以渗透此地,便也无法将自己的方位与情况传递给师兄。

  不过,神州地脉是不会断连的,只要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通讯令牌依旧能彼此传递讯号,只是无法解读出具体的信息罢了。云依给师兄以及另外两位同门发了一小段话,苏白卿他们只会收到紊乱的字符,但这至少能确认她还安然无恙。

  越是往树林深处走去,周围的环境便越是阴暗。突然,云依觉得

  后脖颈处拂来一阵冷风,激得她浑身一颤。一种如芒在背的刺感袭上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吹着她的颈项。

  有那么一瞬间,云依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回头了。

  以全部的自制力摁捺住自己回头的冲动,云依忍不住暗骂了一声,立时加快了步伐。她身后传来了草叶窸窣之声以及沉重的石头刮擦过地面时的声响。但若是倾耳细听,她便能察觉到那窸窣声好似是血肉糜烂后又飞快生长出来的肉芽交织的蠕动之声,这个发现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娘的,这些外道别的啥啥都不行,就唯独吓人最在行!”云依拔腿狂奔,她大概猜到莽撞闯入离人村的罗慧遭遇了什么,这让她心中不禁恻恻,“应该还来得及,罗慧好歹也是融合期的修士。永留民不敢轻亵生死,而想要污染修士的神魂可没有那么容易。”

  云依全速奔跑,周围的枯木飞速地朝身后退去,仅剩下一道道漆黑的残影。忽然,云依感觉自己穿过了什么,身上传来丝线崩裂的触感。伴随着一声铃响,眼前仿佛无穷无尽的林木后不知何时亮起了灯。那有些刺眼的暗红色的灯火,好似一直都在那里亮着。

  云依看见了一间神庙。

  藏在枝叶树影与泥泞的沼泽之间,坐落着一间红砖青瓦、挂满红色灯笼的神庙,庙前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留顾神庙”。

  “冥神骨君”是上清界给这位外道神祇的代号,与“大壑”一样,这些鬼神的真名并不可被世人知晓。凡间对这位神祇的代称也多,信徒更不会直呼神明的尊号,“留顾神”也是骨君的称谓之一,取自丧葬合棺之前,生者对死者最后的留顾与瞻仰。

  乍一眼看过去,除了气息过于阴森以外,这间神庙与普通的神庙并无多少不同。云依背着手,从粟米珠中取出一个小物件丢在灌木丛中,作为留给师兄的记号。她迈步朝着神庙走去,踏过灌木,踩上台阶,出现在眼前的便是阴森幽暗的长廊与环于正中的香火炉。

  一片漆黑中,云依冷不丁地便和神庙门前的恶鬼像对了个正着。

  云依忍住险些脱口而出的脏话,继续往前走,跨过门槛,便看见香火炉后通往主殿的两层台阶。她拾级而上,本已做好了对敌万全的准备,谁知这回猛然撞上的,是整整齐齐堆满整个大殿的棺材,以及分列两侧由青铜浇铸而成、狰狞扭曲的恶鬼像。

  云依终于忍不住骂出了一句脏话。

  罗慧会不会就在这些棺材里呢?云依站在殿外,没有冒然地进入内间。她环顾整座庙宇,袅袅缕缕的香火中,停灵处点满了白色的蜡烛,左右各三列,正中也三列。按理来说,这么多的烛火已经足够将整座殿堂照得敞亮,但或许是因为棺材之故,殿宇依旧给人一种阴森诡谲之感。

  灯火如此明亮,云依很快便发现殿宇的前方,似乎供奉着一樽巨大的、看不清脸面的神像。

  几乎是在余光瞥见这樽神像的瞬间,云依便冷汗直下。虽说民间有“遇庙必进,逢神必拜”的说法,但上清界的修士们却都清楚,“不敢见观音”放在外道身上可不是戏文中动人的情话。

  云依正想离去,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不信亦不可不敬,见了吾神,怎能不拜啊?”

  那话音刚落,云依便觉得自己的身躯一僵,她的肢体好似被看不见的丝线牵扯,全然不受控制地迈进了庙里。她跌跌撞撞地绕过棺材,踉跄着来到神像前的蒲团上,不远处的香案上盛放着香米与瓜果,聚灰炉中已经蓄了满满的香灰。

  “来,拜。”

  那声音再次响起,云依便觉得后脑勺被人重重一摁,膝盖受到了一记重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一屈——

  谁要拜啊?!有着圆圆水杏眼的少女瞬间红了眼圈,气得浑身都在战栗。她浑身发力,硬生生维持在一个弯腰屈膝前倾的古怪姿势上,死活不肯跪下去。

  看着面容玲珑可爱的云依强行拗出的、倔强而又诡异的姿势,幕后之人沉默了片刻,随即毫不留情地开始施力。

  云依勉力相抗,却不想对方骤然施压,好不容易抬起的头颅又被迫低了下去。颈椎骨传来不堪重负的吱嘎声,紧咬的牙根泛起了血腥。那股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竟好像一整座山的分量都倾轧在云依的身上。

  身为一名已经步入心动期的体修,云依看似娇小俏丽,实际体重顶得上三到四个成年男性。以打熬根骨为重的体修下盘稳得堪比山峦,就连同样需要打熬根骨的剑修与佛修都远远不及。毕竟剑修注重剑法,佛修注重佛理,而体修,顾名思义,他们的侧重永远都是自己的身躯。真正集大成的体修,身体的每一寸筋骨、每一块肌肉都可以成为杀人的武器,而云依如今全力施为,挥出的劲气已达两千三百多斤。

  这意味着什么?

  “可恶,可恶,可恶……!”感觉到脊背上越来越重的施压,除了小时候的一场遭遇以外,从小到大都可谓是在师兄的宠溺下长大的云依哪里受得了这股气?她紧咬的牙齿沁出鲜血,面上似有狠意,但即便是这般仿佛撕咬着某人皮肉般的神情,放在她肉嘟嘟的脸上也不会显得狰狞。

  “可恶——!”

  云依怒喝一声,双腿猛然施力,将幕后之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顺势下泄。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神庙的地砖尽数开裂,龟裂的纹路呈环形向外扩散,“咔擦”、“咔擦”的断裂破碎声不绝于耳。幕后之人连忙收势,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得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被踩碎了地基、震裂了房梁的神庙轰然倒塌。庙堂中陈列的棺材与神像无一幸免,皆被淹没在断壁颓垣与滚滚烟尘之中。隐在暗处的幕后之人当即惨叫着喷出了一口血,瞬间倒地毙命。

  而刚刚撕开阵法强行杀出一条生路的苏白卿还来不及探寻师妹的气息,远远的便听见震耳欲聋的屋舍坍塌之声。他极目远眺,便见凄清苍白的月光中有一道娇小的身影掀墙而出,仰头张嘴,奋力抒出了心口淤积的滞气。

  “啊——!!!”

  苏白卿:“……”很好很精神。

  见师妹活蹦乱跳很有活力,苏白卿也松了一口气,他纵身朝着那道月光下的身影而去,却不想脚下一软,仿佛踩中了什么东西。

  苏白卿低头,看着倒在沼泽地旁的白衣人,一张苍老却死不瞑目的面容,看不见任何的外伤,似乎是顷刻毙命。

  苏白卿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留顾神庙”;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月光下咆哮的师妹……

  他眼神逐渐深邃。

第121章

  死去的白衣老者乃神使,心口烙印冥神骨君之徽记,看上去是一颗被漆黑肋骨环绕着的心。

  神使的死因,是反噬。

  神使乃神明行走人间的肉身与意志,身怀布道与施与的职责。能够请下拥有真神一丝神性的神像,足以证明夏国离人村的这位神使是有几分能耐在身的。但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神使既然请下了神像,自然便也有守护神像以及令神像归位之责。利用神像害人不成还反过来导致神像被毁,这名神使最终死于渎神的反噬。

  这峰回路转的意外显然出乎了云依与苏白卿的预料,师兄妹两人蹲在白衣神使的尸体旁大眼瞪小眼,都觉得这个发展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这么离谱的事情写进简报里也会被长老叫去问话的吧?”云依正想伸手戳一戳这暴毙而亡的白衣神使,伸出的食指却被苏白卿满含不赞同地攥住了。知道外道信徒惯来邪性,哪怕死亡也不可放松警惕,云依便也很快放弃了自己的好奇。两人在确认白衣神使确实死透了之后,便放了一把火将他的尸体烧了个干净。

  然而,熊熊燃烧的烈火焚化了尸骨与白衣,却有一件圆筒状的事物从衣兜中滚落了出来 。那似乎是一张卷轴,中间系着的丝绳被火烧断后,滚落的纸面展开了大片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咦?”云依好奇地伸手去拿,被苏白卿揪着衣领往后拽。

  “不要命了?外道的东西也敢看?先前还没吃够教训吗?”苏白卿语气冰冷,神色隐怒。云依险些直面了外道神明神像之事令苏白卿后怕不已,冥神骨君不允许世人轻亵生死,但拜了骨君便等同于和神明产生了联系,神魂污染可远比单纯的死亡要来得可怕。

  “不是,师兄。那好像是一本名录,会不会是受害的村民们的名单啊?”云依道。

  苏白卿瞥了那张卷轴一眼,发现打头便是一个叫“娜日迈”的人的名字,粗略将那些文字扫过一遍,发现的确是记事而非教义之类的文字。即便如此,苏白卿也不敢轻敌大意,呵斥了云依后便取出太极盘演算了一下,确定卷轴并非外道邪物后才将其拿起。

  正如云依所说,这卷轴是一份名录,记录着离人村这些年来收集而来、还未来得及献于骨君的死魂,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名叫“娜日迈”的女人。

  [娜日迈,幽州大夏国京城人氏,原夏国司农属官员,初祈神者。]

  这个“初祈神者”的备注吸引了苏白卿全部的注意力,以至于云依偷偷摸摸地把头凑过来跟他一起看,他也没分出心思阻止。

  这个叫“娜日迈”的女人本是夏国司农属的官员,出身贵族,于农政上颇有建树。但后来家族因一桩案件而被牵连没落,娜日迈嫁给了自己的下属,辞去了司农属的职位,行事越发低调,一心钻研农事。她孕有一子名“古力思”,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夏国遭遇了瘟疫,娜日迈的丈夫没能躲过,在孩子生下来后不久便遗憾地撒手离世。

  娜日迈是个坚强且有韧性的女人,在丈夫辞世后,她面对各路虎视眈眈意图侵吞家产的豺狼虎豹,毫不犹豫地将家财上缴了国库,换取了一个微薄的爵位并带着一大笔“安家费”离开了京城。依靠着这笔“安家费”与几个跟随她的仆从,娜日迈在一处近城池的村落里落了脚,扎了根,将自己的孩子平安养大。而在这些年中,她没有放弃过经营自己家族与丈夫留下的人脉关系,并为“古力思”铺平了之后的官路。

  古力思。扎古日德,寒门之子,大夏国左丞相,享年三十九岁。

  “咦?!”云依将下巴搁在苏白卿的肩膀上,惊异道,“夏国最初祈求冥神降临的人居然是那位左丞相的母亲?”

  苏白卿也觉得有些意外,他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在夏国,并非贵族的人想要当官是很艰难的,此地以母系的血脉为贵,古力思之所以能登上左丞相高位,一是因为他家族虽然没落但依旧是曾经的名门;二是因为娜日迈虽然做出散尽家财以求安平的软弱之举,实际却是以退为进,替自己的孩子留下了打开仕途的敲门砖。

  当然,古力思自己也很争气,有一个聪慧善虑的阿姆,有一个平静安稳还不必为衣食忧愁的童年,古力思得到了良好的教导,十六岁那年便考上了文榜,成为了夏国的官员。之后古力思通过人脉进入了司农属,又幸运的一位贵胄之女两情相悦,之后他便屡屡高升,平步青云,很快便官至三品。但娜日迈察觉到了不对,写了一封藏有暗喻的书信给他,劝古力思急流勇退。

  古力思相信阿姆的智慧,但妻子却一听他要辞官便愁容满面、暗自垂泪。无可奈何之下,古力思只能称病罢朝,闭门谢客,却不想此举却恰巧避开了夏国最大的一次的政权清洗。

  称病一年后,古力思复出,不仅官复原职,还因为朝堂无人可用而被接连提拔,官至一品,受封“左丞相中书”。

  这回不必娜日迈提醒,古力思也已经意识到其中的凶险。可此时,他却已经无路可退了。

  天载子午一十一年冬,左丞相古力思因偷盗仙家良种散于民间而致死伤无数,判祸国罪,斩首示众,悬颅于旗。

  同年,娜日迈于夏国失踪。两年后,一位自称“鬼姥”的老妪率领着一队白衣人回到了夏国,建立了离人村,授业于平民,为亡者送葬。

  “也就是说,祸乱夏国国纲的外道与冥神骨君的信徒并不是一路人。”云依趴在苏白卿的背上喃喃道,“难怪呢。永留民的教义是‘不可轻亵生死’,祸乱国纲残害平民之事是被严厉禁止的。但娜日迈为什么要祈神?她想向夏国复仇吗?”

  “……恐怕不是。”苏白卿沉吟道,“若非走投无路,世人何必祈神?娜日迈并非愚昧之人,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苏白卿将卷轴收起,看着远处已经坍塌的神庙,对云依道:“走,我们先把棺木都挖出来。”

  ……

  宋从心找到梵缘浅与楚夭,将咸临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她们,并询问她们之后的打算。

  “我自当与你同往。”听说前往苦刹很可能是有去无回之路,梵缘浅立时握住了宋从心的手,郑重地表明道,“你不可独自前往,太危险了。”

  宋从心很想问问梵缘浅心中到底对她是怎样的一个形象,怎么感觉自己给梵缘浅留下的印象就是鲁莽?她其实并不赞同梵缘浅与自己同往,毕竟此行当真是凶多吉少。她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谁知梵缘浅听见“苦刹”二字后突然陷入了沉思。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地方。”梵缘浅思忖道,“刹(cha),乃梵语,有刹多罗与刹那之意。你说的这个地方,莫不是与我教有关?”

  宋从心也很茫然,“苦刹之地”摆明是个代称,但既然梵缘浅这么说,莫非最初为这禁忌之地取名的人竟还是个和尚?

  梵缘浅在一旁静静思索这个熟悉的地名时,一直默默坐在旁边扮演美人花瓶的楚夭却突然举手道:“我也去。”

  闻言,不说宋从心,就连思绪游离的梵缘浅都有些惊讶:“楚檀越?”

  “你们也说了,李郎已是局中人,无论如何都脱不开身。”楚夭抬头,恬静昳丽不解人间愁苦的眉眼,谁人都无法理解她为何会去闯一条十死无生的绝路,“即便我现在回到京城把他救出来,他的心也依旧会被困于这天下之间。我欲替他斩断这牵连人世的苦痛枷锁,请带上我吧,我不会给两位拖后腿的。”

  宋从心倒是不担心楚夭会拖后腿,她只是万分不解,楚夭先前一连串“分了啊”、“分了啊”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她本以为楚夭是喜爱游戏人间的性情,却不想她竟能为爱义无反顾到这般境地。

  “值得吗?”宋从心看着楚夭不染尘霾的双眼,“你对他动了真心?”

  “爱一个人时,我永远都是真心。”楚夭莞尔一笑,她倒是不意外他人对自己的误解,拂雪仙君与禅心院佛子只是对此略有疑虑,但两人却从未表现出视她心意轻浮的蔑意,这已经足够了,“虽然不知往后如何,但至少此时此刻,我是想过与他共度一生的。”

  楚夭的说法,宋从心实在难以理解。既是真爱,又为何会轻易熄灭;既然会轻易熄灭,又怎能算是真爱呢?

  但这世间或许就是有楚夭这般爱人的方式,疯狂执着,倾尽所有,却又偏偏昙花一现。

  而楚夭,愿意为自己的心上人,去走一遭鬼门关外的生死劫。

  见楚夭心意已决,宋从心也没有多劝。正如她不会忽视谢秀衣与宣白凤的牺牲、强行扭改她们某些看似渺茫可笑的想法一样,她总是会尊重他人做出的选择。她只能尽力准备好充足的后手,将每个人都放在适合他们的位置,一如北荒山中愿意留下或是决意离去的弟子,又或是重溟重水之下决心毁去龙骨的海民。

  当然,宋从心也没有轻信楚夭,相处时间不长,她对这位女修仍旧心存防备。

  “楚道友修行的是何道?”宋从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