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云际
“娘!你去哪了?”
说着,就往她身上扑去,王嬷嬷和石霞同时一惊,又见苏御伸手拦住他,才松下一口气。
苏御紧紧盯着闫昭,星眸沉了沉,这孩子的动作有些刻意,平日见着云若,即便是亲近,也没这番举动。
苏御手臂用力,将闫昭轻轻拉至一旁,眼神冷冽,仿佛要看穿他。
闫昭看了眼他冷肃的表情,蓦地委屈出声:“娘,昭儿就是想让你抱抱我。”
周云若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她看了看苏御,又看向闫昭,语气稍低了些:“昭儿,上回你说不想姓闫,母亲打算让你改姓,可好?”
闫昭一怔,接着又摇头。
周云若心中一沉,挑眉:“不姓苏,跟母亲姓也不行吗?”
他抿紧唇,依旧摇头。
看着闫昭,周云若心中苦笑,他只见了闫衡一面就如此坚定的摇头,看来心已是偏向闫衡那边了。
他刚刚的动作自己看得分明,那双小手朝着自己肚子伸来。即便不是被苏御挡住,自己也要推开他的。
闫衡想干什么,她清楚,闫昭是自己的儿子,他怎么想的,自己这个母亲大抵也能猜到。
此刻,周云若眼神复杂,哪怕闫家与他断绝了关系,哪怕闫衡对他生了杀心,只要闫衡一句好话,闫昭就能与自己离心。
心里明白了,自己在闫昭的心中永远没有他父亲的位置重。
她不由地低下头,轻抚着小腹,上一世没护好暖暖,这一世谁也不能伤她。
眼神看向闫昭,低声道:“我知道他来见你了,不改姓,是想回闫家吗?”
此话一落,闫昭握了握拳头,他是想回闫家,可父亲说不想母亲生下这个孩子,他也不想。
他目光落在母亲的肚子上,刚刚只差一点,就能狠狠撞过去,只要母亲不生下别人的孩子,父亲就还会同母亲在一起,那自己就不是拖油瓶。
当下眼眶不由得一红,闫昭大声道:“别的孩子都有父亲母亲疼,就我没有,跟着母亲就没有父亲,跟了父亲,你就不要我。”
“为什么非得逼着我选,我就只有一个母亲一个父亲,可你们将来还会有别的孩子,就剩我是多余的。”
苏御看着周云若,闫衡去书院的事他知道,其实他等的就是她主动告诉自己,来依靠自己。可她没说,他原是有些失落。
此刻,见她偏过头,衣襟上沾了几滴泪渍。他心口蓦然发疼。
片刻,又见她缓缓转过头,直视着闫昭,声音有些颤动:“我与他,你只能选一个。”
闫昭攥紧拳头大吼:“为什么?”
这一声质问,让周云若呼吸一窒。
养得了姨娘,却养不了自己这个亲生母亲。
从无人问津的偏院到孤寂的老屋,几十个春秋。她也想问一问,这是为什么?
此刻,她目光坚定且锐利地盯着闫昭:“有因必有果!只凭你的心,选吧!”
说罢,她撇开脸,不去看他。其实她心里是知道答案的,她这个母亲对他来说,总是可有可无的。
异常安静的内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水成冰。
闫昭不知道什么是因果,他想说,爹知道错了,他以后再也不纳妾了,自己也做一个听话孝顺的好儿子。她能不能与这个人和离,回到父亲身边。
可目光触及苏御幽幽的冷眸,他心生怯意,转而又去看母亲的肚子。一声“娘!”划破了空气中的沉寂。
紧接着又是一句:“我想跟着爹。”
闻言,旁边坐着的苏御倏然收紧五指,下意识地看向周云若。
她嘴角细微地颤动着,胸口更是起伏得剧烈,那明明是想哭,却不愿露出一丝软弱的神情。
让苏御看的难受,心像是被什么紧紧揪住一般,又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转向闫昭的目光不觉冷了。
欲起身,却见她先自己一步站起身,快速走向外间,石霞跟在她身后,低声急道:“主子,您冷静些,真把小公子送过去,万一有个好歹,您后悔可就晚了。”
她一言不发,从柜架箱里取出当初闫母写给闫昭的断亲书,她眼眶湿润,手颤抖了一瞬。
忽然,整个身子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住,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爽凛冽的松木香。
苏御轻抚她的眼角,轻声哄着:“跟孩子较什么真!”
第200章 银子从何处来?
感受到她胸腔的颤动,苏御的心也跟着颤了几下。
轻抚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轻声道:“想哭就哭,别忍着。实在不行打他一顿,回头我替你哄他,就是别闷在心里。我看着难受。”
话音刚落,便见她伏在自己肩上,细碎的墨发轻轻蹭着他的颈窝,喉咙里发出颤颤的哽咽声。
他一手紧紧环着她的细腰,另一手则轻柔而有节奏地抚拍着她的背,试图抚平她内心的波澜。
一旁的石霞与王嬷嬷瞧着,眼睛也是有些发涩了,儿是娘的心头肉,母子分离,那便是拿刀割肉,哪里会不疼?
可她们不知道她心里的疼远不止这些,那些过往的记忆,一遍遍凌迟着她的心。
里间的闫昭听到母亲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微微回身,目光不经意扫到柜上的几包杏脯,眼中纠结了一瞬。
手缓缓地握住腰间的那枚香包。低头看去,又倏然用力的扯了下来。
母亲再好也没父亲好!
父亲如今做了大将军,自己回去了,就是将军府的嫡长子,比他在苏家做个拖油瓶强。
这般想着,要走的心更坚决!抬起脚步走到外间。
走到周云若身旁,朝她跪了下来。
这一举动,让周云若心里的痛意更强烈。记忆里,他从没主动给自己跪过。
此刻,又见他望着自己说:“娘,爹说了,那木偶被人动了手脚,他从没想过伤害我。”
周云若闻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知道闫衡的狠毒,也知道昭儿的心性随了他爹,父子皆是善于伪装之人。
他今日想撞自己,那明日兴许就想推自己了。她决不能拿暖暖的安危冒险。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始终在说自己逼他,这一次自己就放手,由他去!
她从苏御怀里退开身子,又缓缓走到闫昭面前。将当初闫母给的断亲书,递向他,她轻启朱唇,声音低沉而坚定:“去留随你。”
见闫昭接了,苏御星眸微闪,却也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他瞧她难过,本想留下这孩子,可看他一门心思要离开这里,就知晓强留只会徒增怨怼。
又想着终归是她亲生的孩子,回头暗中派人护着就是。
——
夜深了,此刻,屋子里很静,苏御搂着她,她虽阖眼,他却知道她没睡。
苏御回想着她之前的反应,他总觉她有事瞒着自己,她心里在想什么,他看不透。
天将破晓,淡蓝的天光悄悄爬过窗棂,屋内渐亮。待苏御出了房门,周云若也缓缓起身。
铜镜前,石霞轻轻执起桃木梳,细致地穿梭在周云若如瀑的长发间。
周云若看着铜镜中这张年轻的面容,好似与上一世那张苍老且满是泪痕的脸重合。
她在京郊的庄子等了他十年,日日盼着这个儿子能回心转意,接自己回去。
她病重时,托庄头给他递了信。可等回来的是一副棺材。他的原话是,念在她十月怀胎生了他,舍她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叫她葬在荒郊,不入闫陵。
她到死望着那扇紧闭的屋门,也没能阖眼!
死后重生,她满心怨恨他,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可每当他一脸懵懂的喊自己“娘”,她的心总会莫名的刺痛一下。
她恨自己无用,为什么就狠不下心,像当初他舍弃自己一般,舍弃他。
她一边恨他,一边又憧憬着他能有所改变,可到底是延续了闫衡那身凉薄的血脉。
想着过往种种,这颗心算是凉透了!如今,她只想守着暖暖,看着她平安出生,从婴孩长成小姑娘,再到大姑娘,将来还要看她儿女成双。
此刻,耳边突然响起石霞的声音:“主子您真的打算放手不管了?”
周云若闻言,轻轻点了下头。
“各有各的渡口,各有各的归舟,一念放下,才得解脱。”
闻言,石霞的手一顿,她目光深深地看向周云若,良久,轻叹一声,转身又从妆奁取出那只紫玉簪,轻轻插入她的半边发髻。
浅浅一笑:“主子,还是这根紫玉簪最配您。”
周云若抬手轻抚发簪,凤眸中带着一丝释然。
“嗯,确实。”
说话间,王嬷嬷进来禀报:“主子,管家来了。”
周云若想起昨日让他跟着小翠,想是来回禀自己了,起身走到外间,命人将他唤进来。
他一进来,周云若就发现他脸色不对。
行礼后,又听他言:“夫人,此事恐怕不简单。那小翠离府后,往京郊的杏花村去,咱们的人一路跟到那里,打听到她哥哥一年前就被人打死了。”
闻言,周云若深思,她哥哥死了,那她的银子从何处来?
又听管家道:“咱们的人也生了疑,欲将她带回来审问,可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呼救声。”
“好在去得及时,可惜没抓住那贼人。小翠虽身中一刀却没伤着要害。今早已将人带进府,如今人就安置在偏院。”
“夫人可要去瞧瞧?”
闻言,周云若便起身随着管家往偏院去。
进到偏院的一间屋子,小翠脸色苍白。此刻正无力地躺在床上,身体微微蜷缩,见了她来,双手紧紧抓着被角,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周云若立在床边,目光审视着小翠。声音低沉:“别怕,告诉我,银子从何处来?又是谁要杀你?”
小翠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嗫嚅,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见状,周云若凤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小翠是绾绾的贴身丫鬟,绾绾离府一日,她便突然拿了银子来赎身,其中必有猫腻。
又见小翠眼神闪烁了几下,一有气无力的开口:“夫人,是绾姨娘给奴婢的银子,她顾念主仆恩情。才”
话音未落,周云若冷声打断她:“你撒谎,若是绾姨娘给的银子,当初为何不说?非要谎称是你哥哥给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