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云际
周云若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意味。她起了身,一根玉簪随意挽起长发,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秋蝶磨磨蹭蹭的给她拿来了一件长斗篷。嘴里念道:“夫人,大爷刚才嘱咐,怕您着凉,不叫您出去。”
周云若下意识皱眉,脸色阴沉,冷冷道:“认清谁是你的主子,别忘了你是从周家跟来的,连同你老子娘身契都是周家的。”
秋蝶闻言,登时双膝跪地,低头咬着唇,声音微颤:“夫人息怒,奴婢知错了。”
周云若板着脸,一言不发走出屋子。
此时正值已时,这条街虽不繁华,可门外经过的货郎和采买的行人却不间断。
门外,闫衡正与一名女子低声说着什么。在他高大身姿的衬托下,女子显得尤为玲珑纤细。
路过的行人,时不时看向他们。女子红着眼眶轻声抽泣。闫衡急的扯了她一把,她就是死拧着身子不动。
周云若走进了,声音清亮唤道:“夫君~”
闫衡忙向她看去,不等她问,温声解释道:“她是我下属的遗孀,那人在军中突发急症死了,家人没领到抚恤金,这才闹到我跟前来。”
他最擅长深情的与她说谎话
她低声道:“也是个可怜人,夫君还是该帮衬的。”
转而看着她道:“瞧人冻的,快进屋暖和一会。”
女子缓缓抬起头望她,一双剪水眸,盈盈泪花闪烁其中,小巧的鼻头顶着寒风微微泛红,嘴唇如鲜艳的樱桃,在这深沉的冬日里,格外引人注目。
“夫君你瞧还是个美人呢!”
闫衡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周云若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这朵娇花不仅长得美,手段也够阴,不然她一个外室怎能蛰伏多年。待将来他做了宣武将军,再也不用顾忌周家了。
她携子进门,一跃成为贵妾。
此时周云若盯着女子,一脸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如今却是死了男人的寡妇,将来可怎么活呦!”
余光捕捉到闫衡眼中一闪而过异色,周云若心中冷笑。
闫衡能进京入职,那是她向伯父求来的。
她父亲与大伯皆是元承十年的三甲进士,可惜天妒英才,父亲英年早逝,好在大伯官运畅通,如今在炙手可热的吏部任职。
因着这层关系在,他如今也只敢在外偷腥。
只见他伸出长臂,将她揽了过去,常年握刀的粗粝大手,替她紧了紧斗篷的系带。
“夫人莫要忧心,人各有命,既然你开了口,我便勉为其难,陪她去兵部走一趟,念着人情面子多少也能给些。天冷,你先回屋。”
见她看向自己,他脸上自然露出一抹微笑,低沉的声线故意放慢,在她耳边轻声哄道:“乖~回来时给你带聚福楼的蜜炙鸭子。”
不可否认闫衡年轻时候是好看的,他身形本就修长而挺拔,穿上禁军武服更添英武。
白皙的皮肤无论太阳怎么晒也晒不黑。这在武官中极其少见的。
这会子不管他对自己多么宠爱有加,周云若都不会陶醉其中。
因为她见过他的下流肮脏,也见过他衰老时,酒色寖淫下油腻且松垮的一身臭皮囊。
更忘不了,他狼心狗肺搂着别的女人,嘲笑她昨日黄花,不自知。
没让她下堂已是恩典。
眉间沉色一转,周云若对上他的笑脸:“夫君,你待我真好。”
闫衡闻言,轻轻点头。与他并肩而立,外人看着大概会觉得二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想起他的手还搭在自己肩头,装做不经意的错开身子。
看了眼那名女子,见她眼圈都红了,手里那条泪水打湿的帕子被她捏成了一团。指关节因用力泛白,本是淡淡的青筋,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前世她信了他这套说辞,由着她被安置在外面。
微微一笑,说道:“同为女人,她的处境真让人同情。夫君,咱们让她进来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再去也不迟。”
闫衡摇头道:“她现下应是没心情喝汤,还是早些去吧!”
回头见那女子还不移步,他沉了脸道:“还不快跟上,耽搁了爷的事,再不管你。”
女子闻言,满脸苦涩,裙下小脚跟上他的步伐。
周云若低眉冷笑,回身看了一眼秋蝶。将人招到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
秋蝶闻言神色一凛,看向那女子的背影,眸中多了一抹厉色。而后偷偷尾随了去。
过了午时才回到闫宅,神色忿然的将看到的全都回禀了周云若。
周云若招来几名小厮,动身前往。
城西槐花巷,她一把推开院门,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快步朝里面走去。他的随从见了,忙大喊一声:“夫人,您怎么来了?”
她一把推开他,踹开屋门。
只见那女子坐在床边,闫衡站在一旁,细看腰间的墨色束带,有些松散。他神色略显镇静。
她骤然提高嗓门,指着他高声道:“闫衡你敢私养外室~”
他反应快,上前矢口否认:“没影的事,云若你听我”
“啪~”
她可不听骗人的鬼话,一巴掌甩过去,顺带用指甲刮破他的脸。
第3章 攀扯闫二郎
前世闫家对外故意制造她是母老虎的谣言。既是承了这母老虎的威名,她便做个真恶人。
闫衡被打的怔愣,堂堂男子汉被当众掌掴,倒翻天罡,颜面不存。
白净的脸上,瞬间呈现出两道血痕,女子看了,心中猛然一惊,转向她,眸子暗了暗。起身就朝她跪了下来。
“夫人误会了我们。”
“啪~”
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是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贱人,你当我眼瞎~”
女子捂住火辣的脸,望着她狠戾的模样,方觉膝盖处那股刺骨的冰凉迅速传遍了全身。
闫衡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吃人的母老虎,若真的进了闫宅,绝对没好日子过。
又听她咬牙切齿的对闫衡道:“当年你说此生只倾心我一人,这才几年,就养了外室,你当真是薄情的很呐~”
顺子是闫衡的近身侍从,是打小跟着他的人。此事他是清楚的,夫人有些言重。
这女子现在真谈不上是大爷的外室,顶多就算个姘头。在平洲时大爷每隔三两日便偷着与她颠鸾倒凤一场。
可自从来了京都,大爷就与她断了联系。要是看重,当初为何不带她进京。
想来不过就是肉体之愉,当不得什么。
武官若是动了怒,是自带杀气的。下人们屏声敛气皆低下头不敢看。
此刻闫衡眼中哪里还有刚刚的含情脉脉,细长的眼睛里满是阴鸷,死死锁着她。
心狠如他,周云若想,若不是自己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他怕是要打杀她了。
昂起首,她上前一步:“你那是什么眼神?诛了我的心,还想杀我灭口不成。”
见此,他暗吐一口气,脸色一转,耐着性子道:“你怎地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爷好歹也是官身。”
见她不为所动,一瞬间又直着脖颈,高声道:“你总要问清楚了,再发作人,别什么罪都往爷们身上按,天地良心,我对你的真心,苍天可鉴。”
又捂着破了皮的脸,哀声怨道:“瞧瞧你出手没个轻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刁蛮悍妇。”
他撒起谎来,从不心虚。她冷冷看着,苦笑一声,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啊!
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女子,唇边勾起嘲讽,对他冷声道:“闫衡,敢做敢认,别让人看不起你。”
他楞都没打,就大声道:“真是活见鬼了,我与这女子分明毫无干系,你我夫妻,你竟丝毫不信任我,今个儿怕是我说上百遍千遍你也不会信。”
他说的义正言辞,好似真金不怕火炼。
一扭头,红着脖子朝下人们咆哮道:“去外面将二弟给我寻来,他自己做的恶,自己担,就说他嫂嫂这会子要吃人,再帮他圆这个谎,这家怕是要被拆了。”
周云若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如意算盘,打的真好。
“呜呜~”
地上的女子倏的哭出了声,美人垂泪,格外让人动容。
闫衡看着她,眉头紧皱。见周若云的眼睛看过来,眸光不觉一暗躲闪开。脸色更沉了。
他对女子沉声道:“我闫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可也是讲礼法的人家,问清事实,自会给你个说法,可你若贪心不足,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便是被当家娘子打杀了也是自作自受。”
女子听罢,瘫在地上。一双泪眼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二人目光对上,女子面容更添苦涩,胸口一抽一抽的,瞬间哽咽的不能自抑。
他薄唇紧抿,以为掩饰的很好。可眼中的微闪,逃不过有心人的眼。
周云若眸子微沉,上辈子受了他们蒙骗,以至于后来吃了大亏,这一次,只要她进了闫家,她便要一一从她身上讨回。除非他再不碰她,否则兄弟阋墙对于为官者来说,等同自毁前程。
她瞥了一眼闫衡,就不信他不碰。
不多时,顺子就把闫二郎带来了。大冬天,闫二郎脑门上竟然冒起了汗珠,只见他低着头不敢抬起,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
闫衡不善的瞥了他一眼:“哑巴了不成,三脚跺不出屁的东西。都到了这个节骨眼,难不成还想让我替你背罪?”
那半眯的眼睛,看在闫二郎眼里,心里最是胆怯,他哥霸道,自小没少挨他的揍。
此刻两股打颤,瞧着畏畏缩缩,着实可怜。
闫二郎看了地上女子一眼,对上闫衡的冷眸,当下就是心头一悸。
咬了咬牙,一闭眼,转向周云若,嘴里便吐出一个“是”字。
“这女子是我的人,跟大哥没有关系。”
一句话说完,堂堂的七尺男儿竟现了哭腔。
似是嫌他丢人,闫衡皱着眉骂道:“窝囊废,就知道哭。”
然后又冲周云若道:“这下总该信了吧!爷每日在皇城当值,天寒地冻,整夜里不得片刻休息,爷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