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云际
周生承紧咬牙关,腮帮子鼓起,仿佛强忍着满腔怒火,一字一顿道:“苏大人,你就别装了。若不是你,太后娘娘怎会知晓我家云若?又怎会让她进那清冷的皇家道观?”
苏御闻言,神色骤变,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厅内气氛瞬间凝固,针落可闻。
又听周生承气恼道:“云若配不上你,我们又没强求你娶她,我都将她送回平洲了,是你自己把她追回来的,如今又由着长公主暗地里将人弄到那种地方,你们欺人太甚。”
苏御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眼神中闪烁着不可置信与坚决反驳的光芒。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案上笔墨跳跃,厉声道:“你有何确凿证据,就敢妄言是长公主所为?”
周生承脖子一梗,满脸愤慨,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苏大人,证据?这世间之事,哪桩哪件又能全然寻得铁证如山?若非她从中作梗,又有谁能说动太后娘娘亲自下旨,将我侄女送入那清苦道观?除了她,我想不出第二人!”
周生承想不出,苏御却想到了一人,他蹭得站起身子,就往外走去,步伐匆匆,出了吏部,入了皇宫那深邃的宫门,一路直行,直奔皇家道观。
第88章 御哥哥,不是我
他亮出腰牌,跨过门槛,只见香烟缭绕,钟声悠扬,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宫檐,斑驳地洒在他紧锁的眉间。
两侧古树参天,苏御立于庭廊下,常玉翡得了消息,快步寻来。
待看清他挺立的背影,忙整理发髻,又抚了抚衣裙,双手交握与腹部,端的仪态万千,缓缓走到他面前,柔声唤了声:“御哥哥~”
这还是苏御第一次主动找她,心中雀跃,眉眼含羞。
苏御回过身,那张俊美的脸庞上,往日的儒雅已被寒冰覆盖,一双璀璨的星眸此刻犹如寒潭,深邃而冷冽,直射向常玉翡。
他一步步逼近,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阳光在他冷硬的轮廓上投下阴影,显得更不近人情。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冰锥般刺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挑拨太后将她送入道观。你要不要也试试,我的手段究竟如何?”
幽幽的眸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于无尽的寒意之中。
常玉翡的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她颤抖着双唇,哽咽道:“御哥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啊~”
苏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却不含丝毫温度:“好~既然你说不是你,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否承受得住我接下来的手段。”
他的眼神冰冷而决绝,常玉翡的心口猛地一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哀声道:“这么多年,我默默守候,你就真的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吗?哪怕一眼也好!”
苏御低下头,目光如刀:“便是没有她,我的目光也不会停留在你身上片刻。你的执着,对我来说,只是多余的纠缠。”
常玉翡闻言,身形一晃,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她的双眼空洞无神,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
“为什么?”明明小时候他还会温柔的唤自己玉翡妹妹。
早年中郎将与苏御的父亲交好,每每中郎将来府里,都会带上常玉翡,二人幼时玩在一起,苏御初时也不讨厌她。
直到那次,常玉翡一脸狠厉地将他的贴身丫鬟推入井中,丫鬟惊恐的眼神和绝望的呼救声,至今历历在目。
那一刻,她的狠毒与残忍,彻底颠覆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此刻,苏御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冷漠与嘲讽:“你手上沾了谁的性命,还要我提醒你吗?那丫鬟惊恐的眼神,绝望的呼救声,我亲眼所见。你以为你能骗得了谁?”
常玉翡猛地抬起头,他竟看见了,那么久远的事,自己都要忘了。
难怪他对自己越来越疏远
她顿时上前抓住他的手,哭着摇头解释:“御哥哥你听我说,我”
苏御狠狠摔开她,又眯着冷眸道:“我来只是告诉你,她在这里若是出了纰漏,我便将你碎尸万段。”
那冰冷的话语,让常玉翡身子一软,瞬间瘫倒在地。他竟想杀自己,他竟这般厌恶自己?
多年的希冀祈盼,全都化为泡影,此刻痛的喘不过气来。
苏御冷眸扫过常玉翡,她碰了自己地的底线,今日已不全是警告她,转身决绝离去。
穿过幽长的廊道,他步伐匆匆,心中挂念着一人。
——
小太监刚离去不久,桌上摆着今日送来的四菜一汤,却未见动筷。周云若正细心地将饭菜倒入一旁兔笼中,那兔子毛茸茸一团,正欢快地啃食着。
周云若眉头紧锁,这两日饭菜一日比一日好,倒叫她不敢吃了。
常玉翡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软软被害,她明明只是灌了常珊儿一碗绝子汤,不成想却被人加了砒霜。
种种迹象全都指向常玉翡,可闫衡心偏眼盲,处处包庇常玉翡,将罪名全扣到自己的头上。以至于闫昭与自己彻底决裂。
回头吩咐石霞:“将剩下的都倒掉。”
石霞轻声道:“主子,这兔子吃了两天,也没见异常,想必这饭菜没有问题,每次都倒掉,着实可惜了。”
说罢便要动筷子,周云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筷子:“有些毒不是吃下就会立即毙命,你忘了孟盛如是怎么害我大姐的?”
石霞闻言,脸色一白,愣了愣才低声道:“主子提醒的是,石霞以后不碰这些饭菜了。”
周云若不放心的再次提醒她:“这里是常玉翡的地盘,咱们一定得小心行事,这饭菜一口都不许吃,还有那口井,每晚睡前务必盖上井口,若是盖子有动过的痕迹,一定别碰那水。”
“宁国舅送来的饭食,也得小心,他给我下过春药,要防着,以后我先吃,没有异常你才能碰。”
石霞急道:“主子,该是我给你试毒才对。”
“你倒了,谁保护我,我又打不过他。”
石霞一想也是,不由的叹了口气,什么都得防着,这日子可真不好过。
忽然,院中传来几声响动。二人同时向窗外看去,只见宁国舅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下了桃树。
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一见她就眉开眼笑。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地上,他脚步一停。
“若若~聚福楼的蜜汁鸭子,米家铺子的炙羊肉,春阳坊的桂花团子”
小小的提盒竟然装了三层,桌上摆了大大小小摆了六样。全是她爱吃的,周云若轻抬眼皮瞥向石霞。
石霞心虚的低下头,昨日宁国舅问她主子喜欢吃什么,她心疼主子这两日消瘦,便全部告诉了宁国舅。
此时,又见宁国舅手中多了支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他笑得灿烂,将那支糖葫芦轻轻递到周云若面前:“喜不喜欢?”
他故意凑得极近,呼吸间都带着丝丝甜蜜,明亮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周云若略显惊慌的面容。
周云若本能地向后微仰身子,试图拉开一些距离,随后,她迅速转头看向一旁的石霞,示意她拿些银子来。
转而又对宁国舅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吃你的东西。”
宁国舅脸色一变:“你看不起谁呢?”
那瞬间炸毛的模样,显然又要撒泼。
他气呼呼地大叫:“你这是拿银子来砸我的脸吗?我的一片真心,你拿银子还?我家缺银子吗?你个小没良心的,我”
周云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糖葫芦,瞪他一眼:“你若不要银子,以后就别来了,送了我也不吃。”
说罢,将糖葫芦扔到桌上,他刚刚说的激动,那糖葫芦都快戳人脸上了。
第89章 藏的什么
宁国舅一听,俊朗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孩子般的倔强与委屈:“合着我给你送饭,是为了你那三瓜两枣的银子?”
周云若缓了语气对他道:“我知道你不差银子,可我不喜欢占人便宜。你每日辛苦给我送饭,已经是欠你人情了,你若分文不取,我吃的于心不安。”
宁国舅看了她良久,紧皱的眉头一松:“知道我辛苦,还算你有良心。”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推回周云若的银子,那动作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温柔。又道:“我不缺银子,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就给我绣个香包。”
周云若本想瞪他一眼,却见他眼神中满是期待。又听他轻声道:“我娘走的早,没人给我绣过香包。你帮我绣一个好不好?”
男子未弱冠前,母亲都会在逢春时为儿子绣制香包,想到他都这么大了,还没人给他绣过香包,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轻点了头。
宁国舅嘴角瞬间绽开笑意,又兴致勃勃地描绘起来:“我要那种底边打缨络的,缨络会随风轻摆。”
周云若望着他,心里竟泛起一阵同情,缨络香包是男子弱冠之时,母亲送的最后一个香包,她仿佛能看见,那个未被缨络香包装点过的弱冠男子,孤独地站在岁月的一隅。
她轻声:“嗯~就给你做那样的。”
又问他:“你喜欢绣什么图案?”
宁国舅想了片刻,回道:“往日见别人佩服的都是花鸟图腾,我觉得不够特别。”
周云若看了看他,这人惯会作威作福,于是道:“老虎头的行不行?”
宁国舅撇着嘴摇头:“太凶了,不适合我。”
“…………”
正思索时,院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瞬间惊动了屋里的人。
这里是道观,若是被人发现宁国舅在她这里,那可不得了。
眸光一闪,就让他快藏到床底下。石霞快速将桌上的盘子收进提盒里,一并藏进床下。
余光中,又瞥见桌上落下的糖葫芦。
屋门被推开,周云若背手靠墙,一瞬间心脏跳的更猛烈了。
苏御驻足在门边,此刻,看着周云若微微出神,青色的道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纤弱。墨发只用一支素簪随意挽着,鬓边几缕轻轻垂着耳边,脸颊消瘦了些。
又见一双凤眸紧紧盯着自己,眼睫颤动,这一刻,苏御的心口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泛起丝丝怜意。微凉的眸子,缓缓浮上柔色。
他向她迈了几步,忽听她急声道:“这是道观,苏大人怎可擅闯?莫要坏了规矩。”
脚步微微一顿,不只是听到她那句话,更因为在空气中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独特的香味还隐隐夹杂着些许甜腻之气。
又见周云若面色微红,他微微皱眉缓步上前,鼻尖轻嗅,那甜香愈发浓郁。瞬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周云若强作镇定,背后的手紧握成拳,糖葫芦的竹签在掌心留下浅浅的印记,此刻,她心跳如擂。
苏御半眯着眼,声音低沉:“手里藏的什么?”
周云若心尖一颤,喉咙干咽一下,索性从身后大方的拿出来,直接咬上一口,以此压压惊,囫囵道:“吾咖里送来嗯~”
静默间,苏御星眸再次扫视屋内,石霞立在一旁,紧握的手心里出了层薄汗。
而周云若紧盯着他的目光之处,他哪里都看了,唯独没往床底下瞅。她提起的心瞬间落了半分。
苏御再次看向她,问道:“听说,你母亲来看你了?”
“嗯,给我送了吃的来,都是我爱吃的。”
他盯着她,星眸深邃,空气沉闷得仿佛凝结成了一层厚重的雾霭,让人感到窒息。
周云若心间一颤,缓缓道:“苏大人,您来这里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