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拂剑去
围墙里时不时响起一两声狗叫,墙角不明液体反射着月光,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尿骚味。
看来这戏班子也就是表面上光鲜啊,李昼暗想。
正常人会起的疑心、顾虑,一点儿都没在她心里,当赵桂花带着众人加快脚步时,她还跟着加快了步伐。
“大、大师,您看后边跟着的那个……”
发现他快,李昼也快的桂花班主,忐忑地看向法顿和尚,低声说:“……跟了我们一路啦。也不知,是什么根底?”
法顿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端的是得道高僧,云淡风轻:“施主勿惊,有贫僧在,谁也害不了你。”
“他的意思是,要出手,得加钱。”另一侧的女尼昙音伸出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我早就告诉你,这和尚心黑得很,桂花班主,你要是答应交给我办,后头那个,我给你打五折。”
桂花班主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二位高人都和话本里的大师有那么一丝差距。
可谁让自家班牌沾了污秽,护班神玉嬢嬢还在闹脾气,只能指望这外来的和尚呢。
唉,从前班牌顶用的时候,竟不知周围能有这么多邪祟,家里的还没送走,今晚又贴上来一个。
桂花班主思路飘远,脚步不知不觉慢下来,李昼一直看着他们呢,看到他跟俩光头聊完就放满了脚步,不禁心中一喜。
嘿嘿,行头多有什么用,还不是绣花枕头,这下被人看穿了吧?
李昼美滋滋地向着桂花班主走去,准备毛遂自荐。
“班主,那东西跟上来了!”一身肌肉的武生赵二宝哆哆嗦嗦地拉了拉神游天外的赵桂花。
桂花班主回头瞅了眼,妈呀,月光下那小道士脸白得像玉,泛着冷嗖嗖的光,一双圆乎乎的眼珠子亮得出奇,直勾勾地盯着人,活脱脱一只尾随人回家的小狐狸,要不是身后没尾巴,他能脱口而出一句狐妖啊。
“两位大师快出手吧!”他惨叫一声,“谁能拿下这邪祟,家里那只也归你!”
“这可是你说的。”衣着艳丽的昙音一抖袈裟,“五两一个,不二价!”
“阿弥陀佛。”脚踏芒鞋的法顿双手合十,“这位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以为自己能抢到生意,正兴奋的李昼,望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僧尼,以及以赵桂花为首,哆哆嗦嗦倒退着想逃走的戏班子,脸上露出困惑之色。
她仰头四处嗅了嗅:“哪里有邪祟?邪祟在哪?我要捉了它,是不是那屋里的也能归我呀?”
她正找邪祟呢,腰间忽然涌来两道热流,两片腰子都变得强壮了些。
她略一沉吟,恍然大悟,原来是赵桂花等人的恐惧,被她的心神感应到了。
就说她悟性高吧,这门功法才学多久,她就已经入门了。
第12章 正中白壁上高高悬挂着一块染血木牌
听到李昼开口说了话,众人俱是一怔。
这声音像玉石掉在地上,说不出的好听,兼之语气天真烂漫,内容又是要捉邪祟,分明是个初出茅庐、正直勇敢的少年道长。
发抖的桂花班主一下不抖了,这把好嗓子让他起了爱才之心,他小心翼翼走上前,扒着法顿和尚的肩膀探头望了眼:“小、小道长,原来你是人呀。”
这话说的。
李昼不大高兴了,往前走了两步,好让他们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我不是人,我要把你们都吃了!”
她搞明白了,班主口中的邪祟就是她。
呵。
她做了个龇牙咧嘴的姿势:“怎么样,像不像邪祟?”
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做这个动作,非但不让人觉得害怕,还给人一种活泼灵动的感觉。
不光是班主,每个还在害怕的人,都心中一定,瞬间就不害怕了。
就连李昼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的恐惧已经全部被抽进了她体内,滋养着她的肾气。
桂花班主陪笑:“对不住,真对不住,刚刚天色太黑,没看清。小道长,你跟着我们,也是要帮忙捉鬼吗?”
什么帮忙,李昼瞥了眼沉默的和尚和尼姑,机智地说:“身为缉妖使,此事义不容辞。”
“原来是缉妖司的大人!”
桂花班主连忙绕过和尚,冲到李昼面前:“恕小人眼拙,竟没认出您来。大人,那妖鬼就在前头,请跟我来……”
这下两级反转,李昼被班主奉为座上宾,法顿和尚和女尼昙音都只能跟在后头。
李昼趁班主不注意,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和尚,刚刚怎么不说话?”人群最末尾,昙音低声轻笑,“你也看出那道士有问题了?”
“阿弥陀佛。”法顿声音更轻地回,“贫僧与缉妖司打过交道,未曾听闻司中聘过非人啊。”
“且看看这鬼喊捉鬼的小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昙音染着豆蔻的纤细手指抚了抚大红袈裟,眼神忽而妩媚起来,“小道士的身子,滋味一定不错。”
法顿弥勒佛似的圆脸抖了抖,不可思议地望了眼昙音:“她是个女人。”
“女人又怎么了?”昙音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唇瓣,“有时候,女人和女人更快活呢。”
“阿弥陀佛。”法顿快速拨弄紫檀佛珠,连连念佛。
走在最前面的李昼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心里小人早就叉起了腰,抢生意这事,就是各凭本事的,别太酸了哦。
她哪里知道,其实是有人六根不净,剃了光头还馋她的身子。
……
一行人来到了桂花科社在春升巷赁的屋子,桂花班主打开吱呀作响的门扉,赧然说道:“科社四处巡演,奔波惯了,住上头就不甚讲究……二狗,还不快点上灯?”
赵二宝嘟哝了句“又喊小名”,倒也不敢耽搁,拉上两个小师弟,在院子里跑了一圈,能点的灯都点亮了,屋里屋外都亮堂堂的。
扮上妆看不出年龄,刚刚天又黑,直到现在,李昼才看清演员们的面孔。
除了班主赵桂花,最大的也才十五六岁模样,还是群娃娃呢。
许是看出李昼的想法,桂花班主解释道,科社科社,就是招收孤儿、贫家子弟的科班,这群孩子跟着他,边学艺边演出:“几位大师,我对这些孩子,那是又当爹又当娘呀,供他们吃,给他们喝,还倾囊相授,孩子们在我手底下,可从没受过半点委屈。”
他说着,动作自然地接过徒弟们排着队,主动上交的打赏,正要点钱,想起什么,抬头向李昼、法顿和昙音眯眼一笑。
他揣起钱袋,引着三人往后厢房去:“这儿是花姐常来的地方……我亲自下的葬,多乖巧一个孩子,遇到一场事故,说没就没了,天有不测风云,她年纪小,留恋人世,咱们能理解,可理解归理解啊,活着的人,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不是,她这天天晚上回家,孩子们体弱身虚,哪里扛得住哦。”
桂花班主碎碎念着,人已经站在了厢房门前,他掏出钥匙拧开门锁,便灵活地扭到了李昼等人身后:“就是这儿。”
李昼见他如此胆怯,贴心地安慰他:“有本道长在,什么牛鬼蛇神敢放肆。”
“小道长威武!”桂花班主识趣儿地跟着道。
瞥了眼眼眸低垂的胖和尚,似笑非笑的小师太,以及站得老远的赵桂花等人,李昼挺起胸膛,看吧,还得是她来做这个主心骨。
她推开门,一马当先地走进了屋。
一股阴森森的尘土气扑面而来,李昼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正着,阿秋阿秋地打了五六个喷嚏。
赵桂花等人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李昼已经中了招。
李昼睁大了发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四处张望,忽然一盏油灯亮了起来,她抬头一看,只见昙音戏谑地打量她两眼,提着油灯走向了右边屋子。
“阿弥陀佛。”金刚铃杵轻晃,法顿和尚颇有默契地走向了左边屋子,他似乎有什么法门,没点灯也能如履平地。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达成的协议,两不相扰地搜索起鬼屋,就李昼好像个局外人,留在原地怪尴尬的。
赵桂花等人在外头观察,感觉屋里气氛略显怪异,不禁面色惴惴,也不知是不是女鬼棘手。
李昼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暗暗叹气,她也不想孤立他们。
独享正堂的她摸到案上的蜡烛,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昙音是怎么点亮油灯的?
火镰都不会用的李昼,在黑暗中寂寞地站了好一会儿,久到屋外的赵桂花等人露出了困惑之色,金刚铃杵的顿地声响起,法顿和尚眼看就要出来了。
李昼心中焦急,想要看清周围景象的急迫心情呼之欲出,模拟器说她胸无点墨,实则不然,惹急了她,倒也蹦出一句小说里常见的:“米粒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小道长还在吗?”
手持油灯的昙音也带着幽光,踱步而出,语气调侃地说:“许久不动,可是有什么发……”
轰!
整个屋子,里里外外的蜡烛、油灯,忽地光芒大盛,灯火通明。
谁也没想到,这屋子竟能亮如白昼。
相比之下,昙音手中的蜡烛,便如太阳下的萤虫一般不值一提。
昙音挑起的嘴角一僵,接着就又高高地扬起了,她感觉到那一瞬间释放的灵力了,这小道士用的还真是正宗的玄门手段,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啊。
赵桂花等人脸上的困惑一瞬间就被惊叹所替代了,单单是这一手点灯功夫,就绝非是那些市井江湖术士所能比的。
还以为小道长年轻,办事不牢靠,该他们自己掌嘴。
另一侧,法顿和尚绕转出来,望着李昼低头合掌:“施主好神通。”
还没琢磨明白神通怎么施展的李昼,坦然享受着众人的目光,要是有条尾巴,早就翘天上去了,她摆手道:“看你们摸黑找得辛苦,不值一提。有发现花姐踪迹吗?”
“我这没有。”昙音放下油灯,目光在明亮的堂屋中转了一圈。
“贫僧也暂时没有发现。”
他说完,眉头微皱,望向屋子正中央。
李昼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两根红艳艳的蜡烛,正中白壁上高高悬挂着一块染血木牌,下设一案,案上摆着块牌位,牌位上写有一行字:
小唱郎君老郎太子之神位
这块牌位装在盛满大米的容器里,透着一丝古怪。
李昼向前一步,突然从中嗅到一股甜美诱人的血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第13章 此乃科社护班神玉嬢嬢
法顿和昙音对视了眼,昙音直接开口问道:“赵班主,这老郎太子是何许人?”
赵桂花上前,向神位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才小声说道:“这是梨园行的开山祖师,戏神太子菩萨。”
法顿皱眉:“为何供奉在死者屋内?”
“这,这……”
赵班主支支吾吾。
上一篇:回春朝:这该死的妇道守不住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