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拂剑去
大将军率兵包围了整个村子,以免有人逃出去走漏消息。
倒不是怕有援军,而是怕对方望风而逃。
昌宁公主下令,寻找懂大周语的百姓为他们翻译,大周军队承诺,此次西征,只为申讨犬夷王室中妄图颠覆两国和平关系的逆臣贼子,绝不针对平民百姓。
没有人可以破坏两国关系,犬夷王也不行。
阿骠被方士喂了两粒丹药,被鬼影咬中的部位黑气溢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没多久便清醒了。
她一睁眼,看到的场景就是剩下的两个犬夷官员对着那神犬上的神仙磕头求饶。
“仙师大人明鉴,我们也只是依令行事,不敢多征一粒米,是这刁民抗令在先,我们不得不和她讲清楚犬夷律法,谁知她听也不听,便直接发难,对我们喊打喊杀……”
“不是这样的。”阿骠心中一急,顾不上医师们“你还不能起来”的嚷嚷,撑起身体便跑到神仙面前跪下,用大周语说,“仙师大人面前不敢说谎,他们已经带走了全村的壮丁,去修他们的神殿,说好的服了徭役就免这一季的粮税……”
“胡说八道。”犬夷官员转过头来,怒目而视,比起重伤方愈的阿骠,他们自然要精神得多,瞪人的眼神,仿佛能把人生吞活剥了。
阿骠心中一颤,又气又急,握紧了拳头,正要继续辩驳。
咔嚓、咔嚓。
清光一闪。
两个凶神恶煞的犬夷官员,脑袋忽然从脖子上掉落,咕噜噜滚到地上,眼睛睁得滚圆,放大的瞳孔里残留着浓浓的不解。
剑客·李昼心里叉起腰,指指点点,她又不是老眼昏花,连这些官员压榨百姓、横征暴敛都看不出来。
而且他们叽哩哇啦说了什么啊,是犬夷话吗,不太好听。
心里嘟嘟哝哝的李昼,面上只是看了眼阿骠,简短地说:“不必多言,我信你。”
这七个字,对阿骠来说,不亚于天宫仙乐。
这样的神仙人物,竟然会信她。
不需要任何证据,不需要哭诉,她便愿意信她。
阿骠身体一颤,忽然想起来了,昏迷前,仙师大人说,她已经收到了她的愿望。
望着仙师大人那目光清朗的眼睛,阿骠干涸的眼眶里,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湿意。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青天。
有人拉起阿骠,擦了擦她的脸颊:“好了,别哭了,剑侠来了,你们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哭……这就是哭吗?
阿骠忽然想起母亲,猛地转头,却见母亲也在吃下几粒丹药后,青白的皮肤一点点恢复红润。
“你娘自会有人照料。”拉着她的人又说,“你是不是会大周语?跟我走吧,公主要见你。”
公主?
大周公主?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阿骠一时间不知所措,下意识回头看向她生命中的第一束光。
那位气质高洁的仙师大人,不知从哪儿取出一面魂幡,信手招来了犬夷官员的魂魄,不顾他们“求求您让我们去地府吧”的求饶,把他们钉在了魂幡上。
那魂幡上已经有许多凄厉哀嚎的犬夷人,每一个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中挣扎沉沦。
若是旁人看了,即便知道仙师大人是为了惩恶,恐怕也会不寒而栗。
然而阿骠看到这些犬夷人死后如此凄惨,只觉得,仙师大人身上的光芒更耀眼了。
“以后为剑侠做事的机会还多着呢。”拉着阿骠的人说,“姑娘别看了,先跟我走吧。”
“好。”阿骠回过神,连忙点了点头,望着对方身上的大红襟衫,忽然想起昏倒前看到的身影。
她也该好好感激这位大人才对。
“嘘。”对方却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你只需知道,救你的是夺天宗公孙赢,公孙剑侠,而我们,都只是沐浴在神恩之下的幸运儿罢了。”
阿骠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同一时间,普渡城中,涌起了滔天血气,七座高耸入云、富丽堂皇的神殿中,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嘀咕声。
“她什么时候来?”
“快了,快了,无知的小鸟,就要撞进网里来了。”
“嘻嘻嘻,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98章 先喝一杯火龙果汁
聂洪领着阿骠, 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参见了昌宁公主。
公主与周围军士一般,着戎装, 佩长剑,除了发髻间的玉簪, 全身没有一丝多余的饰品。
即便她衣着如此简朴,身边亦无华丽仪仗,落在阿骠眼里,却仍如一颗灼灼夺目的明珠。
大周公主真的来了,阿骠心脏狂跳, 如果说仙师大人带来的是青天, 让人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公主的出现,更让她飘在半空的心落回了地上。
大周是望蛮人心中的母国,前来联姻的公主,也早已被望蛮人当成了母亲。
阿骠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看到母亲后,终于敢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她跪在昌宁公主面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快把她扶起来。”昌宁公主的年龄并不比阿骠大多少, 在看到后者眼中的孺慕之情时,却是下意识像个真正的母亲一般,不顾她满身脏污, 把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出征前, 昌宁公主仔细读过犬夷的历史, 这个国家统治着上百万人口, 虽然不能和大周比,放在西南众多小国中, 却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大国。
只是,这百万人口中,只有占三成的犬夷人能算人,其他各式各样的本地小族,被犬夷人征服后,并没有自然而然地融合进犬夷人中,而是被他们当成耗材与工具。
读完这一段,昌宁公主便已知道,对犬夷人与其他部族不可一概而论。
犬夷人把外族当草芥,她却已经决定,若她能统治这片土地,所有部族都是她的子民。
阿骠活了二十一年,从来没有哪个贵人会把她搂进怀里,别说拥抱,就是偶尔的布施,都不准她靠得太近,只会远远丢在地上,让她自己去捡。
阿骠露出了惶恐之色,不安地看向那位身穿大红襟衫的大人,大人冷冰冰的脸上勾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眼中是安抚的神色。
“好孩子,你会说大周官话是吗?”公主摸了摸她的头,看到她点头后,微笑说,“去告诉你的族人吧,大周军队来了,一会儿就会发放净水与食物,所有望蛮人都可以来领取。”
“我们……需要做什么?”
阿骠早已经过了做孩子的年龄,听到公主的称呼,害羞得结巴了下,她该怎么称呼公主呢?她不太懂大周的规矩。
“和我们说一说,犬夷人最近都在做什么。”昌宁公主看了眼普渡城的方向,温柔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冷酷,“比如说,你们最近要服的徭役,听说是为了修建新的神殿?我想知道更多具体的内容。”
阿骠一怔,接着认真地说:“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您。”
聂洪默默侍立在公主身旁,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她看着长大的公主,越来越有人主风范了。
眼见越来越多望蛮人在阿骠的带领下,战战兢兢地走出土屋,听到大周军队的承诺后,纷纷露出惊讶与狂喜之色,聂洪心中暗自点头。
她正要去和大周士兵一起发放粮食,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
这灿烂的夕阳余晖,持续多久了?
她记得,从大军抵达望蛮村开始,就已经是黄昏了吧?
……
黄昏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这当然是件不正常的事。
但辛茂卿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为什么天还是不黑了。
他躲在普渡城中的安抚司遗址,背后挂着的大周太.祖坐相图,正源源不断散发着微弱王气,将这座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安抚司衙门笼罩其中。
在他身旁,还有近百名高鼻深目的犬夷人,拖家带口,抱着家中好不容易搜出来的周文典籍,挤在断墙之下,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普渡城,还能算“人”的人,就剩这么多了。
自从知道大周要来征讨犬夷,犬夷官员就开始了疯狂之举,以修建神殿为名,将方圆五十里的青壮征召进城,通通塞进了七座神殿里。
所有人有进无出,神殿里静悄悄的,周围的血气却一天比一天浓郁,犬夷平民亦是胆战心惊,想要出城却已经不能。
就在今天早上,这些血气开始主动吃人了。
除了那些佩戴犬夷官印的人,它们见谁吃谁。
被血气吞噬的人痛苦地惨叫,身体表面飞出一根根缠绕在一起的血管,生生被自己的血管勒到窒息,死后身体迅速干瘪下去,鲜血融入血气之中,寻找下一个猎物。
辛茂卿是大周的史馆修撰,为了搜集太.祖年间失散的史料,来到了这座太.祖开疆拓土时羁縻过的城池。
得知犬夷与大周即将开战,为了拿到此战第一手史料,这位年轻的修撰选择了乔装打扮,留在城中。
他的伪装手段很高明,没有一个犬夷官员发现他其实是周人,辛茂卿本来已经想好此战结束,要怎么显摆自己的收获了,却没想到,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这么狠,连自己人都能拿去当祭品。
好在,辛茂卿在这之前,已经取到了藏在安抚司遗址的《西南行记》残本,并在这本残本中,发现了这张太.祖坐像图。
辛茂卿测算出,这张坐像图距今也有四十余年了,图中却还残留了一丝王气。
他本来以为是开国皇帝定鼎天下,自带天命,方能如此持久。
仔细验过笔触手法后,却愕然发现,这张图分明是昔日文武双全的皇长女所作。
之所以有王气残留,不仅是因为图中人像为帝王,亦是因为作画之人本就是帝王之相。
这张图为何会夹在《西南行记》里,已经无人知晓了。辛茂卿甚至怀疑,这本书的作者会不会也是皇长女?
可惜现在并不是个研读文本的好时机,辛茂卿只能匆匆收起书,张贴出《太.祖坐像图》,趁着血气还未弥漫到此处,开辟出一间临时的避难处。
一开始,四周的犬夷平民误闯进来后,却被王气所排斥,除了一个小姑娘。
一番兵荒马乱的对照检查后,众人发现,小姑娘与其他犬夷人唯一的不同就是带了本周文书写的诗集。
小姑娘的父母吃惊地望着他们平日里挂在嘴边的无用之物,连忙回家找出更多周文典籍。
两人万分庆幸地表示,幸好他们也只是觉得小孩子不去读经文,而是看这些诗歌、文章,是不务正业,却也还是因为宠爱孩子,每逢两国互市,便为她买上几本。
谁能想到,几本毫无实用价值的闲书,竟然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有这个例子在前,其他犬夷人也纷纷回家找书。
犬夷官方一向认为周人柔弱,不如犬夷人能征善战,也不支持子民学习大周文化,怕沾染了中原王朝的软弱习气。
辛茂卿本来还担心,这些犬夷人没几个有周文典籍,会因此大打出手。
谁知,周围这几十户人家,竟然家家都有大周刊印的书,人均都不止一本。
这些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压在犬夷官方推崇的天神经书下,比经书翻阅的痕迹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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