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拂剑去
老太蹲在地上,看着幼童严肃的神情,心跳得快极了:“难、难不成……”
“那是个死人!”
“啊……”
幼童一把捂住老太的嘴,等她缓过来,才移开手。
老太睁着溜圆的眼睛:“会不会是故意蒙我们哪?”
“她图啥?”幼童冷笑,“再说了,现如今,还能有正常人能进村吗?朝廷派来的大人们都折在山上了,还敢来的,谁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
“那可怎么办?”老太眼眶里溢出豆大的泪珠,“奶奶,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了?”
“怂蛋!哭个屁!”幼童呵斥了声,等老太憋回了眼泪,才露出一丝笑意,“本来我还以为,咱们村子真的完蛋了。这死鬼一出,倒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在镇子上听过说书,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不怕这死鬼来,就怕这死鬼不够厉害。
幼童眯了眯眼,心思转动,已经有了主意。
……
“奇怪,刚刚敲门的时候屋里有很多人的声音啊。”
李昼在空荡荡的堂屋转了一圈,没见着人,不禁陷入沉思。
她背后,漆黑的香几上,摆着一只兽首香炉,似是七八条小蛇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香炉后贴着一幅红底神像图,一尊面容祥和的菩萨坐在莲花台上,周围有许多趴在地上的孩童与婴儿,每个孩子脸上都带着天真的笑容,似乎因为菩萨的点化而无比喜悦。
眼见李昼门户大开,毫无防备地张望着屋外,菩萨的神色发生了变化,低垂的眼里透出一抹怨毒的光芒。
祂的座下,笑嘻嘻的孩童与婴儿脸也变得扭曲,他们的下半身开始拉长,黏连在一起,变成一条细长光滑的尾巴。
他们用这条尾巴爬行,爬出了墙壁,沿着砖石爬向李昼脚后跟,伸出分叉的舌尖,跃跃欲试地张开嘴,露出尖锐的毒牙。
李昼一拍巴掌:“难道这里是个聚众赌博的地下窝点?怪不得金子银子堆了一屋也不怕遭贼,嘶,这么嚣张,等会儿不会要把我杀人灭口吧。”
她心底一凉,踱步凝思,没进过赌场还没看过电影吗?这些赌鬼可什么都敢干。
她取下背上的古朴大剑,唉,也不知道女剑客有没有肌肉记忆,她可不会打架啊。
李昼为难地耍了个剑花,起手,撩、刺、点、劈、挂,咦,像模像样。
剑风在她脚底扫过,将一个个扭曲的蛇童切成两截。
剑意裹着它们的血肉,令挣扎着复原的怪物无声尖啸,一次次碎裂,再重组,最终耗尽了所有生命力,变成了一滩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死肉。
还是有系统好啊,人物自带技能。李昼松了口气,收剑入鞘。
她准备先礼后兵。
她又不是来扫.黑的,打听完仙人消息就走。
这么想着,李昼准备回去坐好。
才抬起脚,就感觉脚底黏了东西。
低头一看,噫!
这是刚下过雨吗,哪来这么多蚯蚓。
李昼单脚跳回交椅边,一手扶着椅子,一手用剑鞘把鞋底黏在一块的蚯蚓团子戳下来。
“姑奶奶,水来了。”
清脆的童音在门口响起,李昼转头看向幼童,幼童端着茶杯,脸色苍白地望着她的鞋底,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到底是小孩子呢,蚯蚓都怕。
李昼抖了抖剑鞘上的蚯蚓团子,体贴地说:“有扫帚吗?我来扫一下吧。”
堂屋里,陡然吹过一股阴凉的风。
墙上挂着的神像图被吹得翘起一角,画里的菩萨怨毒地盯着李昼,如果那目光能杀人,早已经把她剐了几个来回。
李昼却浑然不觉。
幼童捧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地疯狂颤抖起来。
虽然想要驱虎吞狼,但也没想过,这死鬼……不,这位大人……竟然如此……如此勇猛。
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毛发与血肉,散发着浓郁血腥味,隐约能看到苍白破碎的脸,透着绝望与惊恐,不知被何等残忍的手段揉成这副怪异畸形的模样。
这是比虺神更残忍的怪物!
幼童浑身发软地想,这样两只怪物争斗起来,他们真的能活下来吗?
第4章 “让我来会会它!”
干惯了家务似的,老太拎着笤帚簸箕跑进屋,飞快地打扫干净了蚯蚓团子。
幼童脸色恢复了正常,笑嘻嘻地送上茶水。
“奶奶,”他对老太喊了声,“别忙了,陪姑奶奶聊会儿天。”
嘿,这家还真有个远嫁的姑奶奶。
李昼瞥了眼属性点,洋洋得意地想,也就是没有智慧这个属性,不然她早就点满了吧。
老太坐在幼童身旁,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脚尖点着地,轻轻晃着身子,像个孩子一样。
李昼挥了会儿剑,确实口渴了,喝了口茶水,味道清甜,带着股糯米香。
她正打算开门见山。
“喔喔喔。”
门口,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溜达了过去,爪子踢踏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滚了一圈。
李昼纳闷地看了眼天色:“这个点就打鸣啊?”
幼童脸色一变。
糯米、公鸡、黑驴蹄子,她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他们必须更小心,千万不能引火烧身。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扯了下老太。
老太忙开口:“姑奶奶喝茶。”
幼童仰起稚嫩的脸蛋,甜甜地说:“姑奶奶辛苦了。”
李昼相当自在地“嗯”了声,仿佛她真是铁板钉钉的姑奶奶:“其实我这趟归家,是听说村里出了大事。”
既然是仙人飞升,动静肯定不会小。
什么七彩霞光天门大开瑞鹤引路之类的。
她眼神暗示地盯着一老一少。
一时间,老太和幼童只觉得仿佛被深渊盯住,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幼童张开的口一顿,心口忽地窜上一股凉意,他怎么敢想鹬蚌相争的好事的,就凭他们这小胳膊小腿,也好意思把自己当渔翁?
“是、是出了事。”
心里千般计较都在这一瞬抛开,幼童咽了口唾沫,跳下交椅跑到李昼跟前,一把抱住她大腿,声音里带了哭腔。
“姑奶奶,我怕。”
嗯?是怕而不是向往?
李昼皱了皱眉,扶正幼童:“别怕,告诉姑奶奶,出什么事了?”
“夜里、夜里有东西。”幼童抹掉腮边挂着的泪珠,一五一十道来。
原来,三个月前,就有怪事发生。
先是村里的狗狂吠,一整晚都不停歇,第二日起来,总能看到一两具犬尸。
村里人以为是被响马盯上了,组织起青壮巡夜,家家户户灯火不熄,锄头、镰刀不够用,村里唯一的木匠还带着徒弟,赶工了一批长矛。
如此警戒了几日,狗是不叫了,却出现了更糟的事。
村长家小儿媳就着烛火做绣活时,听到有人在屋外喊她名字,她凑到门缝上瞅了眼,什么都没见着。
村长以为她是自家生了癔症,还骂了她一顿,叫她别在这档口裹乱。
哪知翌日下午,小儿媳就发起高烧,意识不清。
小儿子忙去镇上请了郎中,开了药,好容易灌进去,晚上醒过来,那眼睛,竟变成了绿油油的竖瞳,把陪着她的大嫂吓了个半死。
小儿媳两脚并拢,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直往山上去。
好在半路被巡逻队撞见了,好歹送回家,手脚都捆住了才肯消停。
村长这才意识到这事邪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镇上请人驱邪。
全村人凑了两贯钱,劳动一个跛脚道士出手,带着俩徒弟跳了半日大神,小儿媳还真恢复了正常。
谁也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从村长小儿子开始,陆续有人在夜里听到奇特的声音,有时窸窸窣窣,像鳞片摩擦地面,有时嘶嘶作响,夹杂着晦涩难懂的词。
听到奇特声音的人,无一例外,第二天起床后身上都长出了奇怪的黑斑。
长了斑的人,渐渐就忘了走路,两条腿并拢,像蛇一样爬,趁人不注意,就爬进了山,接着一去不复返。
村长家、徐寡妇家、木匠家、教书先生家……都遭了殃。
剩下的人想去县城报官,每到村口就迷了心,原地打转,绕着绕着又绕回了村里。
大伙儿只能一到晚上,就把一家人耳朵里塞棉花,手脚都捆住。
这么苦熬了半旬,朝廷的大人们来了,那时村民们别提多高兴了,杀了好几只鸡设宴款待大人们,以为一定能逃出苦海。
大人们在村里查探了一番,说源头在那迷雾山上,有精怪成了气候。
那些大人都是好人呐,连夜上山除害,那一晚没人睡得着,人们就在山脚守着,鞭炮锣鼓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给大人们庆贺。
大伙儿是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眼睛都熬红了,也没等到他们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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