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拂剑去
“噗叽。”
他的思绪,忽然被一道奇怪的声音打断。
马上就要脱离此地的本体,忽然僵住,无法动弹。
他怔了片刻,缓缓低头,看到了一截长满眼睛的尾巴,从他胸膛穿过。
苍蝇脚般的睫毛抬起,一簇接着一簇,组成了尾巴的绒毛。
这些绒毛在夜风中轻轻摇摆,透着几分安逸。
眼睛对上他的视线,无辜地眨了眨。
崔王孙张开嘴,想说什么,哇地一声,无数挤挤挨挨的眼睛,从他喉咙口,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下一刻,他便咚地一声倒在地上,眼中完全失去了光彩,变得晦暗无比。
李昼用尾巴拍碎了所有厄运之果,顺便捅了崔王孙一下,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脯,还好她反应快,不然被厄运沾了身,可就麻烦了。
她本来运气就不算好,好不容易才靠做任务,把幸运的点数加上去。
可不能再变倒霉鬼。
后怕了一会儿,李昼忽然发现,空气中的烤鸡香味正在散去。
她连忙抬头,看向顶着鸡头的木下三郎,只见后者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身穿青罗衣、珠翠满头的老妇人。
“娘!娘你怎么找到我的……唔……”
木下三郎被老妇人捏住了鸡嘴,身影随着老妇人一起淡去。
李昼见状,想打个招呼,虽然吃不到烤鸡了有点难过,但她也不没馋到那个地步,这只烤鸡也挺倒霉的,善良的她愿意安慰安慰他们母子。
她内心的想法,木下三郎的老母显然听不到。
察觉到她的视线,老妇人面色一变,下一刻,咬咬牙,一抬手,把木下三郎王服里的鸡一整个拔了出来,朝着李昼的方向一丢。
然后,头都不敢回一下,拉着空荡荡的王服,在木下三郎呜呜咽咽的哭声里,和他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那是我最后一个分.身了呜呜呜……”
原来他的本体,竟然是王服。
李昼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接住了差点就掉地上的大烤鸡,郁闷地看着母子俩逃走的方向。
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她难道会因为烤鸡太香,就扑过去咬住不肯撒嘴吗?
心里嘀咕了一阵,目光一转,见昙音与崔王孙带来的人,不知何时都倒在了地上,睡得香甜,李昼连忙张开嘴,把烤鸡塞进了嘴里。
虽然她不像别的狐狸那么馋嘴,但也不能浪费食物嘛。
李昼一口咬住肥美的大鸡腿,刚扯下一块肉来,便看到,碎了一地的厄运之果化作了一团团齑粉,一部分随风飘散,另一部分却朝她脸上扑来。
她吓了一跳,以为这是崔王孙的后手,下次应该把敌人挫骨扬灰了再安心吃饭的,作为一个没有太多江湖经验的小女孩,实在太容易被暗算了。
心里正后悔,被扑了一脸的李昼,怔怔地望着面前随之出现的幻象,口中的鸡肉都忘了咀嚼。
那是一个同样戴着玉叶冠,身着青纱袍的道长,她摸了摸怀里的小狐狸,把小狐狸放进了碧绿草地上,奄奄一息的九尾狐狸怀里。
九尾狐张口喊了声“钟离”,似乎想要阻拦她,她却摇了摇头,取下了腰间挂着的红穗铜葫芦。
她的口中吐出了一段神秘的咒语,铜葫芦变得越来越大,大肚子里传出了无比恐怖的吸力,仿佛连天也能吞没。
一层层白纱般的帘帐,被悬停在半空的铜葫芦吸进了肚中,帘帐后隐隐约约,露出了一条柔软的触角。
那触角大得看不到边,湿哒哒、滑腻腻的,紧紧贴着一层看不见的膜,似乎只要这层膜破碎,就能从天而降。
这层膜,在祂的挤压下,显得岌岌可危。
被狐狸唤作钟离的道长御剑飞上了高空,向着触角悍然挥出一剑。
剑光穿过单向阻隔的无形之膜,狠狠落在了触角上,斩出一道小臂长的伤口。
这道剑光,即便和剑客公孙赢相比,也不会逊色分毫。
哪怕是不懂剑的人,看到了,也会感慨此剑的精妙绝伦。
这是凡人能挥出的最强一剑。
触角吃痛地向后缩了缩,流下几缕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无形之膜上。
帘帐从葫芦口飘出,再次汇拢起来,遮蔽了天空,无知的凡人行走在天空下,没有人知道,头顶藏着多么可怕的存在。
钟离道长摔落在九尾狐身旁,手中灵剑已经折断,大口大口吐出鲜血。
她倾尽全力的一剑,也只不过是在那只触角上斩出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将祂入侵这个世界的时间,推迟了一些。
九尾狐带着小狐狸,努力爬到她身旁,大尾巴垫在她身下,擦了擦她嘴角的血。
她却扭过头,目光似穿越了时空,看向幻象外的李昼。
那眼神柔和却又坚毅,仿佛在嘱咐自己的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半妖·李昼看了看手里的铜葫芦,抬起头,看向天。
没想到崔王孙不仅带了只烤鸡,还带来了一份海鲜抓捕教程。
要不是钟离道长示范,她还真不知道,要想吃到真正的好东西,还得先把天上的帘帐掀开。
要是只用铜葫芦把夫椒城的浑浊气息吸走,固然能收走天尊阴影,可这丝阴影一点味道都没有,一看就不能吃。
还是得去抓本体。
和海鲜大餐比起来,手里的烤鸡都显得索然无味了。
笼罩着夫椒城,久久不愿离去的浑浊气息,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得极快。
骑着水蟒,赶到了夫椒城门口的何仙芝惊讶抬头,看向何氏宅邸方向。
何氏宅邸中,诵祷着“天尊”之名的何氏族老们,蓦然一顿。
尊神怎么忽然斩断了与此世的所有联系,急切匆忙,像是猝不及防之下,发现有人拿着刀在后面追似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何氏族老心里摇了摇头,那可是天神,谁能追杀祂啊。
就算真的有人敢弑神,谁又能让神都预料不到呢?
第78章 只湿哒哒的滑腻触角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地府。
躺在松软的被窝里, 医女·李昼做了个梦。
梦里,她是谈昭本人。
但和之前几次做梦不一样,她很清楚, 虽然梦里的她是谈昭,发生的事是谈昭的亲身经历, 但其实她只是一个扮演谈昭的人。
这个梦,不是她自己的梦,是谈昭的梦。
谈昭背着一只好大的竹篓,用斧头砍碎荆棘,镰刀割下草药。
翻过陡峭的山坡, 终于爬到山顶, 她欣喜地望向前方,却只见到大片枯黄的草地。
“怎么会这样?”谈昭皱眉,“青丘出事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空旷的山顶,唯有风声呜咽,送来淡淡的血腥味。
谈昭运起《玉.洞百炼地皇经》,山岭中的生气化作清风,青丘上的死气聚成轻舟, 轻舟借着清风,托载着她飞下山顶。
《玉.洞百炼地皇经》修至大成,便能掌控生死之力。
梦中的李昼迷茫了一瞬, 谈昭施展起这功法, 怎么和她用的时候不太一样?
毕竟是做梦, 和真正的施法不太一样, 也很合理。
自信的李昼一点也没怀疑,自己的施法效果出了一点偏差, 和人家谈昭一比,不说走火入魔吧,至少也是邪魔外道。
谈昭轻轻落在弥漫着死气的青丘上,素麻衣裳随风扬起一角,她刚迈出一步,脚底便感觉到不对,俯下.身,看向枯黄的草叶。
叶片下方,猩红的血管呼吸般一起一伏,指腹贴上去,还能感觉到噗通、噗通的心跳。
谈昭抿了抿唇,用镰刀拨开草叶,刮开深褐色土壤。
刀尖锵地一声,仿佛碰到了异物。
她稍稍加重些力气,挖出了那块坚硬的东西。
那是一颗烂了一半的头骨,形状细长,吻部突出,虽然皮毛已经掉光了,依然能看得出,头骨的主人是一只狐狸。
令人不安的是,这只头骨上布满挤压的裂痕、啃食的牙印。
本该长在吻部的臼齿,不知为何,镶嵌在头顶。
若这是狐狸生前就发生的事,真不敢想,它经历了多少痛苦。
谈昭抚了抚头骨上空洞的眼睛,念了数遍往生咒,手指勾起一缕漆黑死气,向着更深的地底探去。
无穷无尽的怨气,一瞬间将她淹没。
巨浪般的冲击,几乎令人无法呼吸,谈昭连忙运转功法,半晌才平复激荡的灵力。
她勉强透过浓雾般的怨气,“看”到周围景象。
漫山遍野的深红血管,在散发着腐臭味的土壤中纵横交错,看起来是植物根茎的血管,实则在反向吸收植物的生命力。
一块块七零八落的狐狸尸体、骨架,随意地堆在一个个深坑里,这些坑探不到底,令人疑心,是不是已经把地都挖穿了,直通向了黄泉幽冥。
每一块尸体、骨架上,都布满了相似的裂痕、咬痕,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错乱、变异。
有的腿长反,戳穿了自己的脊背,有的没了一整块下巴,有的头长到了尾巴上……
谈昭猛地收回死气,缓了许久,依然感到耳鸣、头痛、呼吸急促。
仿佛自己的五官、身体部件,也都要移位。
她沉重地呼吸着,恍惚间,听到了一首哀婉的曲调: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她转过头,顺着歌声哼唱方向走去,在青丘的尽头,一只九尾狐和一名青袍道长相互倚靠着,九尾狐的尾巴断了八条,凌乱地堆在一旁,青袍道长的灵剑亦已折断,胸口满是污血,眼睛紧闭,看上去无声无息。
而歌声,正是从九尾狐的口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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