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沓
也幸好陛下到底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自己不过是被贬了两级,没法接触到权力中心,但爵位还是被保留着的。
可能正是因为他触及不到权力的中心, 他才能有这个机会和陛下彻夜喝酒吧。
姜皎酒量和李隆基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不好, 但现在两个酒蒙子背靠背, 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坛酒。
李隆基又重复念了刚刚已经念过的句子。
“英威迈于百王, 至德加于四海!”
“这是朕的好宰相对朕的夸赞!”
接着, 李隆基带着几分炫耀对姜皎讲:“我马上就要去封禅啦!”
姜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全国各地的儒生都已附议了, 他就是再废, 都知道皇帝要封禅。
更何况之前出来的天幕不是说了吗, 陛下要在开元十三年封禅, 这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 还有谁什么好质疑的呢。
大家因为有天幕作铺垫,早在两年前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李隆基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激动地不能自已。
“封禅,那可是封禅啊!”
姜皎又点头应和:“是的,是封禅,陛下很棒。”
李隆基被夸,更开心了。
他带着一种感慨和期许:“时间已经定了。”
姜皎尽职做好一个酒友:“既已定了,那陛下便放心去吧。”
想着自己的盛世江山,李隆基高声叫嚷:“喝!”
姜皎听话捧着比脸大的坛子,吨吨吨起来。
李隆基喝着喝着,酒精上脑,开始难过起来。
“姜七啊,我这心里苦啊!”
姜皎不明所以:“你这下要吐啊?”
可不能吐我身上啊。
姜皎挪挪屁股,本能和李隆基拉开了不少的距离。
李隆基和他背靠背,因为姜皎的动作差点摔地上,酒撒了一半,房内的酒香更浓郁了些。
他并不在意身上的酒,他还是把湿哒哒的自己靠在姜皎身上,继续自己的诉苦。
“我得听天幕的话,那些事儿不能干!”
李隆基坛子一挥,彻底醉了后还不忘天幕时时刻刻的鞭策。
姜皎到底年纪大了,耳朵也背了。
“什么?天幕说什么了,那事儿要无脑干?”
姜皎心想着,陛下天幕看的多了,连说话的方式都有些像后人了。
你说说,现在他都猜陛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无脑干?
不带脑子地去办事?
姜皎用混沌的脑子想明白李隆基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他这想法很危险。
这不管干什么,可不能不带脑子啊。
他闲在家中不带脑子便罢了,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他可是皇帝,那他能不带脑子吗?陛下可不能啊。
得问问陛下要不带脑子去干什么事情。
姜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问:“天幕说的哪些事儿?”
李隆基转头,拼命把自己的脖子扭到后面,想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竭力试图让姜皎看到自己的眼神。
李隆基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试着让他自己领会。
但显然,本来就不甚聪明的姜皎已经喝蒙了,无法领会李隆基的意思。
李隆基想了想天幕给他列的多条罪状,废皇后,杀三子,占儿媳。
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出来相当羞耻。
但姜皎执着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李隆基。
李隆基眼睛一闭,选了个听起来最不严重的:“还能有什么事儿?比如天幕说的那废皇后呗。”
是啊,天幕说的废皇后,杀三子,占儿媳都是不能干的事情。
姜皎这回耳朵不背了。
废皇后?
废皇后!
闹离婚啊。
这还了得??
“我得听天幕的话,那些事儿无脑干!”
“什么事儿?”
“废皇后呗。”
姜皎吓得酒醒了一半。
李隆基说完后又给自己灌了口酒,痛苦闭着眼睛。
感觉自己的头发已经不再茂密了,发际线也明显后移,这大约是天幕总拽他小辫子的缘故。
真的不能再让天幕拽到他一根头发了,再拽真是要秃。
李隆基昏昏地想着,连睡梦中都身处被天幕笼罩的阴影。
姜皎努力支棱起来,推推李隆基:“陛下?陛下?”
他的陛下为封禅的准备工作连轴转了好几日,已熬了许多的夜,现在彻底睡死过去了。
于是充满酒气的大殿里,只剩下姜皎一个人迷茫眨着眼睛。
废皇后真的不是一件小事啊,那是国母,牵一发动全身,皇后没了一定许多人想爬上那个位置,届时政局动荡,恐生变故啊……
姜皎恍惚着踉踉跄跄地离开。
回到家中睡了一觉之后,他总觉得这间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陛下要废后,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啊。
姜皎睡意渐消,想起了曾经。
曾经陛下尚且还是临淄王的时候,与他称兄道弟,那时候他每次去找陛下玩儿,王皇后都会做饭给他们吃。
那毕竟是正儿八经,和陛下同甘共苦过的正室啊。
就是没有子嗣,也不能说废就废了吧?
姜皎心里顿生同情。
再说了,这事儿要是被天幕知道了,等下次天幕出现了,少不得要把陛下刺成一只刺猬。
而他,作为第一个听到陛下此等想法的倒霉人,一定会被单独拎出来讲一讲。
陛下一个人被背刺就够了,他可不想被后人骂。
出于同情和明哲保身的心态,姜皎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烂在肚子里,得让别人知道,提早做准备。
这时,下人通传,有人来找姜皎出去玩儿。
姜皎抱紧了被子一脸不耐烦:“谁啊?也不看看现在是能玩儿的时候吗?烦都烦死了。”
下人声音吓得发颤,也不知道是哪里惹了姜皎:“是李峤,奴这便退下了。”
姜皎挥挥手,赶紧退下吧。
但仅一瞬,他又想到了什么。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李峤啊!
李峤不是别人,他是王皇后的妹夫啊!
你说说这事儿整的,真是打瞌睡就有人来递枕头了。
姜皎扯着脖子又把下人喊回来:“快快快,留住他,我有要事要同他讲啊!”
李峤在姜皎在这里没有呆多久,愤愤然离去了。
他离开姜皎府邸,直奔王守一那里去了。
王守一,王皇后的哥哥。
李峤在王守一的府邸也没有呆太久,但离开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愤愤然的模样。
这种愤愤然的情绪转移到了王守一的身上。
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像一个焦急的小仓鼠。
怎么办呢?
听说陛下要把妹妹的后位给废了。
这可如何是好。
王守一强迫自己坐下来。
冷静,要冷静,先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妹妹,先想一个办法出来。
妹妹不能坐稳皇后之位的原因说到底也只有一个,就是没有子嗣。
若是此时妹妹能怀上陛下的孩子,是不是就能把局势给逆转过来,这后是不是就不会被废了?
这个念头一生,就再也遏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