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个水瓶
裴泽渊并不担心误伤,也不担心找错,什么工坊会用铁门做后门呢?
凄厉的嚎叫声乍起,守门的四人死在乱箭之下。
精兵紧凑的从两侧进入,沿着工坊的大致结构一路向内部突进。
裴泽渊浑被软甲包裹,他头戴护带,鼻子往下都被黑色布巾包裹,只露出一双锋利的眼睛,防止有人点火烟雾影响呼吸。
这座工坊的所有护卫有些能力但没有它背后的主人想象的那么衷心可靠,第一时间跪地求饶的并不少。
很快,裴泽渊的手下就控制住整座工坊。
他迈步走到核心区域的雕版印刷区一侧的十几米宽的水池,长久的洗刷使得这池水散发着一股墨臭味。
裴泽渊警惕的打量四周谨防有人偷袭,只见四周摆设杂乱,工匠的做工区域与睡觉的区域混在一起,香料墨水与生活的臭气混在一起。
他甚至还看到这洗墨池的上方挂了腊肉块与臭鞋子。
吴是感叹一声,刚将遮住口鼻的黑巾拉下又再次拉上去,实在是气味杂乱。
难以想象在如此的环境中竟然诞生了那么多被篡改的古籍!
很实际,但与吴是的想象有些差距。
裴泽渊还没放下戒备心,他一手长刀一手弓弩,紧绷的手臂垂在身侧。
吴是道:“世子爷,点好人数咱们就走。”
裴泽渊点点头,转身到一侧吩咐手下人,他走了两步蓦然顿住。
!!!!
一支弩箭急速驶非来,刹那间他瞳孔紧缩!
“世子!”吴是大叫一声!
裴泽渊右脚踩在地面借力侧扑在地上,随即翻身而起手指一动顺着方向将弩箭射出!
噗嗤!
躲在房梁上的矮小男子从上方坠落!
尸体扑通一声调入黑色的池水中,激起一朵巨大的水花,带着那些墨水与不知名的脏污将趴在洗墨池两侧的贼人们全身打湿,浑身臭气与墨渍,洗都洗不干净。
裴泽渊侧头看看自己腰间,侧腰处是没有软甲的,此处是布料。
布料破开,箭没碰到身体,但被锋利锐气撕裂的布料被带走的瞬间划破了肌肤,在侧腰留下一道血线。
他看了好半晌,眨眨眼,脑子转了一转。
据工坊的这些贼子指认,躲在房梁上偷袭的矮小贼人就是第二任大老爷,今年起都是他来工坊视察,据说是前任大老爷年纪大老死了。
吴是看着手上的供词松了一口气,至于大老爷身后的人恐怕要回京再查了……
他拿着供词回了刺史府,此事裴泽渊正在堂屋内擦药。
裴泽渊坐在椅子上自己侧身擦药,腰侧一条细细血线敷上了能把它淹死的药粉,还有那能把血线捂死的白布条。
贺云昭坐在旁边,她手里还拿着药粉瓶子。
裴泽渊的皮肤是冷白色,赤着上身时线条利落,此时侧身擦药更是显示出肌肉的漂亮,伤口下是两条延伸向下的人鱼线
从前贺云昭认为小麦色的肌肉很好看,可如今充满力量的冷白色的肌肤在昏黄的灯火下有一种微妙的瑟感……好像……唔……
吴是进来时刚好瞧见,他道:“世子爷此番因事受伤,我钦……”
钦佩两个字卡在嗓子眼里,吴是有些蒙,不是?这一条也叫伤?
裴泽渊蹙眉抬眼看向贺云昭,他似乎是有点疼。
贺云昭放下药瓶,她端茶神色平静的喝一口。
她不知道这种伤口能不能是让铁人一样的裴泽渊喊疼……
光明正大瞄了一眼腰腹处两条肌肉线条……
但她知道大晋人的裤腰一般在肚脐下,不在人鱼线上……
吴是迷茫的扭头看看贺云昭神秘的微笑与看起来很疼的世子爷。
“那……”
第76章
“那案子?”吴是挠挠头开口道。
贺云昭温润笑着, 她轻轻顿首,道:“吴统领,听说工坊贼子已被查, 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她看了一眼默默把衣服穿上的裴泽渊, 视线转移到吴统领身上, 继续听案子内情。
吴是精神一振, 将手上的一叠供词递给了贺云昭。
贺云昭就着火光蹙眉查看这份供词。
吴是粗犷一笑,他道:“此次来鲁州可谓是大获全胜, 一举将篡改古籍的工坊给端了!”
“那工坊的幕后主事被称为大老爷, 本来还以为这位大老爷会藏的更严实一些, 没想到咱们去的快, 大老爷还没来得及撤退, 又躲在房梁上偷袭世子, 被世子当场杀死!”
吴是虽然感觉只案子破的太快了,或者说太顺利了。
但他这样经常接触这些事的人反倒是很习惯这样的速度,不可能每个贼人都心眼子多的和搓脚石一样。
他在做内卫首领之前还在大理寺干过几年。
据他的经验,绝大部分的案子幕后主使只是坏,脑子并不多精。
也就是在查萧节度使之死的时候他才感觉艰难,其他的案子都不算多难。
鲁州是篡改古籍的工坊所在之地, 但是大老爷也只是幕后黑手的一个爪牙, 更厉害的人还是要回京再查。
贺云昭抬手轻抚眉梢,眼神一凌。
她抬头看向吴是,问道:“这分供词里说,这位大老爷是近一年来在工坊主事的?”
吴是明白贺云昭的顾虑, 他解释道:“是,此人算是第二任大老爷,第一任大老爷已经老死了, 算算时间,第一任大老爷正是为昔年二王做事,年岁上倒也对的上。”
贺云昭放下供词,她冷静道:“下官还有一个疑惑,还请大人谅解。”
吴是无所谓的摆摆手,道:“小贺大人尽管讲。”
贺云昭缓缓顿首示意,眸色亮的叫人不敢直视,开口道:“接下来的话或许有些冒犯,还请大人勿要传出去。”
“第一任大老爷既然能在一年前老死,那就说明他年纪不会轻,而工坊被幕后之人接手是在近五六年内,就算上整顿人手的时间,最多也就是七八年。”
她轻轻眯眼,语气怪异道:“大老爷在七八年前年纪也不会多轻,他效忠二王还有的说,那是什么让他决定效忠新主子的?”
“二王为太宗之子,手底下人不少,先帝的名声也不比不得陛下,可是陛下的仁和之名传遍天下……”
这句稍有些冒犯,吴是尴尬的一侧头。
裴泽渊认真的点点头。
是啊,二王仗着是太宗之子,先帝上位的手段也不是那么正直,底下人忠诚的跟着干可以理解。
那在仁慈的陛下登基后,幕后之人没有名义上的正统可以依靠,凭什么能叫这位‘大老爷’效忠呢?
‘大老爷’在鲁州几十年,要是想躲藏,幕后主使也很难抓住他吧。
吴是猜测道:“或许因二王之死对皇室心怀恨意。”
贺云昭轻笑一声,抬手随意的搭在茶桌上,食指轻扣桌面,清脆的敲击声传来。
她道:“那还有一个疑问,这位第一任大老爷潜藏在此处几十年,必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济东城一年之前可有奇怪的老者安详去世?”
吴是心中一沉,贺云昭话里话外对‘大老爷’的身份颇多怀疑。
贺云昭继续道:“大人,下官斗胆对您冒犯一句,敢问大人来鲁州只为查一个工坊?还是要找到幕后之人的线索?”
吴是心中一惊,他瞬间起身,差点踢倒椅子。
贺云昭虽说的不算太对,但提醒的好!
他两手紧握。
来鲁州不仅是要查工坊,更重要的是能够主持古籍之事的一定是幕后黑手的心腹,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小殿下的消息。
他在京城仔仔细细的查了那么久,把萧长沣身边的兄弟、手下查了一个遍,都未曾发现任何疑点!
吴是瞬间喉咙干涩,他抬头望着贺云昭狼狈的抹了一把脸,道:“是我着急了,竟忽视这些疑点。”
他眉头紧蹙道:“可是如今证据已经完全齐全,剩下的人只能押回京城再审,即使对大老爷的身份有怀疑可没有其他线索。”
贺云昭不紧不慢的从供词中挑出一页,不是对第二任大老爷的描述,而是对原本那位老者的描述。
这页供词被抽出放在桌子上。
她道:“既然没有线索,那我给大人提供一个方向。”
吴是定睛一看,“行动迟缓,声音苍老,脸上面具……”
贺云昭点点头,道:“看到供词时我便想起一个有些古怪之处的人,刺史府的幕僚秦鹤一。
她继续道:“”此人天生有脚疾,且才华横溢,篡改古籍怎么可能只有工匠,必然是有一个学识才华过人之辈在背后指挥。”
贺云昭眼中闪过锐利的寒意,吴统领在查工坊时一直在刺史府外还未曾给她看过这份供词。
但是刚刚她在看到这里时就在想,幕后黑手真的会那么信任的用前任主子留下的人手吗?
难道不会派人监管‘大老爷’?
供词上对第一任‘大老爷’的描述,让她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有些奇怪的秦鹤一。
行动迟缓,他脚有残疾。
声音苍老,可以掩饰。
脸上的面具,这位大老爷需要隐藏面容,那必然在人前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当让她怀疑到秦鹤一身上的时候,第一时间将全部与秦鹤一相处的场景从脑子里调了出来。
她回忆最深刻的除了秦鹤一的残疾还有味道,他身上厚重的熏香,产自南洋的沉水香!
同样的产地,掩盖了做旧古籍染到身上的丁香气味。
吴是抓起供词就要出去,贺云昭一惊,她急忙伸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