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个水瓶
贺云昭垂眼思虑片刻,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那边的偷袭者虽然没伤到裴泽渊,但还是为秦鹤一争取到了机会,五六个人纷纷从墙头跳下落在秦鹤一身后。
“老大,给。”
秦鹤一从一人手中接过一柄长刀,他抬手刺啦一声撕开衣摆包裹住受伤的虎口,随后紧紧握住刀。
他看向贺云昭,高声喊道:“你猜你能活着回京吗?”
谁都不会料到秦鹤一竟如此疯狂,他跑都不跑,竟然敢带人闯入此处。
哗啦啦一群人从房间跑出来,吴是一脸警惕的带着身后的六个人站在裴泽渊一侧。
贺云昭看看两边差不多的人数,还有护在她身前的两个护卫。
她看向秦鹤一,“你还是猜猜你会被劈成几块吧。”
秦鹤一带来的人再厉害能如何厉害,无非是暗地里养着的武者,但他们这头带的可都是内卫的好手,论起素质可是强上一大截。
贺云昭身前的两个护卫举刀站在她身前,警惕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半步不敢离。
秦鹤一扯扯嘴角,刚要开口,刀光闪在眼前,裴泽渊竟一句话都不说的攻来!
他急忙抬手应战!
眨眼间两拨人已经打在了一起,吴是率先踢翻了一个人,一刀扎在心口!
秦鹤一虽看着脚上有残缺十分虚弱的样子,但竟全是装的!腿短了一寸,并不代表这就是条坏腿,实际上他非常的灵活。
仗着比裴泽渊矮身形瘦弱更加灵活,他几次想要近身缠斗。
裴泽渊也丝毫不收力,全冲着致命位置去。
交了七八招后,秦鹤手腕一翻左手一把匕首再次扎向裴泽渊胸口。
藏武器这一招,他用的极熟练。
裴泽渊看也没看,抬腿狠踹逼的秦鹤一退后一步。
他抬手死死捏住秦鹤一手臂!
秦鹤一甚至来不及感受到手臂上像是被铁钳住的力道,裴泽渊右手握刀挥刀而下!
噗呲!
“啊!”秦鹤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裴泽渊凶悍之气仍环绕在身侧,粗粝的喘息带动胸口的起伏,他抬手一扔,断臂就砸在秦鹤一身上……
他侧手挥刀一带,直接将另一个贼子的颈部砍断。
很快,众人默契配合将能抓的抓住,有些危险的直接杀死。
吴是下手稍轻一些,有两个人还能救一救。
就在吴是蹲下去查看另外两人伤势时,裴泽渊已经腾出手来收拾秦鹤一,将他另一个手臂也砍下来。
他立在秦鹤一身前,冷声道:“我说要把你砍碎就一定会把你砍碎。”
终于从‘安全屋’出来的贺云昭绕开那些不能看的东西,走到两人身边刚好听见裴泽渊这句话。
她犹豫一下,拍拍裴泽渊因为用力过猛还在细微发颤的手臂,道:“这句话,你没说。”
裴泽渊:“……”
他看向贺云昭用眼神询问,没说吗?
贺云昭摇摇头。
她低头看向秦鹤一,叹息一声道:“请大夫来,别叫他死了。”
秦鹤一满脸冷汗的躺在血泊中,此刻他咬牙不愿叫一丝哀嚎从牙缝中渗出。
接下来的事自然是吴是为主导来接手这些贼人,但他认为贺云昭对案子帮助很大,有贺云昭在他能更好挖出背后的事。
失去手臂的秦鹤一没有被放到大牢去审,而是立即开始救治,吴是怕他真的死了,背后的线索就断了。
在将秦鹤一擒住后,刺史府管家匆忙来报,秦鹤一去小院之前先去了刺史的书房拿东西被刺史逼问了几句,他凶残的用砚台砸向刺史的后脑。
如今杜樊易正在紧急扎针,整个济东最好的大夫都到了刺史府,一部分去想办法给把刺史救起来,一部分在秦鹤一这边想办法止血。
最后还是一位白胡子老大夫拿出了好主意,用烧热的烙铁烙在秦鹤一的两臂伤处,如此止血。
至于止血后秦鹤一能多久,老大夫也不敢确认。
但这不重要,吴是只要秦鹤一能够说完话就行。
还有一位需要审问的是宋师爷,这位第一任‘大老爷’必然知道一些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东西。
宋师爷一大把年纪颓然的坐在昏暗的监牢中,栽了就栽了。
他开口道:“最早我是为赵王殿下做事……”
燕王与赵王便是二王谋反案中的主谋,其中以燕王为主,赵王为从属。
燕王年幼就得太宗皇帝喜爱时常带在身边,很早就拥有了自己的亲卫。
同样是武将的老理国公与节度使萧临在当时都是被他说服,只是老理国公反水,萧临藏的死死的等着翻身。
而赵王与燕王并非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二人乃是因利益结盟。
赵王虽手中无权,也没能接触过太多臣子,但他本人熟读诗书,篡改古籍之事就是由他牵头来做。
二十五年前,宋师爷在赵王的授意下来到鲁州娶妻生子扎根济东城。
两年后利用手里的书局在暗地里制作被篡改的古籍,然后将古籍运往京城一本本送进翰林院或者各种书坊。
这事干了四五年,但是在二王被诛杀后,宋师爷战战兢兢的等着清算。
可实在不巧,赵王府因府中没什么能人,死的比能反抗的燕王府快多了。
人都死了,自然没人查到赵王府这些事。
有些因为在太宗皇帝年间站位导致下不去车的人,一看两王府都被先帝杀死,再也没人提及当年的事了,便感恩戴德上朝为先帝做事。
先帝手段虽酷烈,但都是为了朝堂稳定。
只诛杀首恶,剩下的因为种种原因上了贼船的臣子,他还是很愿意给一次机会的。
于是这些臣子纷纷都像是忘却了自己曾经还与燕王、赵王走的近。
宋师爷等了两年,也没见有人来抓他,于是小心翼翼的关掉了书局,后投身刺史府做师爷。
这一做就是二十余年,刺史换了好多,他一直在这座刺史府辅佐。
本以为能就此终老,没想到还有人不肯放过。
在一个黑夜,一个青年找到了他。
这个青年就是秦鹤一!
宋师爷抬头,他满是褶皱的脸上含着一丝苦涩,问道:“那我的家眷?”
吴是没有回答,只是道:“陛下仁慈。”
宋师爷堆叠成层的眼皮垂下,他颓然倒在脏兮兮的地面上。
终于止血后的秦鹤一躺在床上被吴是审问,“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能说呢,你背后的主子也不会保你分毫。”
秦鹤一脸色比宣纸还要白,他的嘴唇是一种乌黑的苍白,伤口处灼热的痛还在不断传到大脑,他一声不吭的咬着牙,鲜血已经从嘴角渗出。
吴是问道:“说说吧,你是为谁做事?”
秦鹤一艰难的松开紧咬的牙齿,他抬眼看向吴是,这位便是内卫统领。
他神色诡异的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贺云昭吗?”
吴是愣住,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秦鹤一扭过头去,道:“我要见贺云昭。”
吴是猛然起身,抬脚就要踹,但看到这人半死不活的样,真是怕他现在立刻就死。
他只能狠声骂一句脏话,再道:“好!让你见!”
贺云昭再次见到秦鹤一的时候,便是这般情景,一躺一坐。
她与秦鹤一保持着距离,虽然他没了双臂,但这人之前装成文弱书生,万一他的嘴会发射暗器呢。
裴泽渊警惕的在一旁,时刻准备着送秦鹤一上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秦鹤一仰头,视线犹如毒蛇一样缠着贺云昭。
贺云昭平静的看着他,摇摇头,道:“不清楚,但秦君可愿解惑?”
秦鹤一胸腔一阵钝痛,他笑出了声!
“我是漳州人……”
秦鹤一父亲进京赶考途中病死在路上,母亲娘家是开镖局的。
秦父进京赶考前为了凑齐赶考的费用借了一笔对那个时候的秦鹤一来说是天文数字的银钱。
他母亲只能带着儿子回到娘家帮着做事换取银钱来养活两人。
秦鹤一的舅舅人还不错,心疼姐姐辛苦,便一直把秦鹤一与自己的儿子一起带,带着习武练拳。
外甥身有残缺,但若是有个一技之长也能养活自己,开镖局的舅舅能想想到的就只是教习武练拳,将来做个镖师。
秦鹤一的母亲不愿意为娘家增加负担,娘家能够给口饭吃,但秦父欠的钱还要还呢。
她开始跟着走镖,挣的钱一部分还债,一部分给秦鹤一念书。
即使秦鹤一不能参加科考,她仍然希望秦鹤一像他父亲一样饱读诗书,将来做能给小孩子启蒙的先生也不错,总比做个镖师安全体面。
秦鹤一就这样一边习武一边念书,直到她母亲因一次押镖而死。
没什么阴谋,只是鲁州的夏日太热了,她中了暑风,死在了路上,那一年他十四岁……
拿着自己母亲攒下的银钱一声不吭的离开舅舅家,他绝不要像父母那样死!
秦鹤一仰起头看着头上的帐子,“这一顶帐子价值十五两,而我爹当年欠下的就是这样两顶帐子。”
他嗤笑一声看着贺云昭道:“你们宁肯要一个四肢俱全的蠢货坐在公堂,也不允一个瘸子摸一摸惊堂木!”
贺云昭蓦然打断他的叙述,道:“卷雪轩已经被翻开,在地下查到一个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