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个水瓶
“晖儿,你认了吧,保全咱们王府。”
“听父王的话,好不好?”
“父王保证会给你报仇!”
李晖眼中痛苦,他冷的牙齿打颤,即使知道父亲是个权力至上的人,但也从没想过父亲会让他主动去死。
这是世上有愿意为了孩子什么都去做的父亲,自然也有李煌这种将儿子当作可用资源随时抛弃的父亲。
在吴是回京的那一刻,李煌便明白秦鹤一败了,安王府也要遭逢大难。
一座大山的轰然倒下也要看从那个方向开始倒。
李煌身为皇帝堂兄,他在宗室里人脉极广,有实力的几家王府都与他交好。
安王府实际能被定的罪责就是杀冀州节度使萧临、篡改古籍这两项。
说他追杀皇子有谁能够证明?皇子在哪里?
篡改古籍影响很大,但这罪没有写进大晋律法中。
李煌完全可以选择自己一个人揽下全部罪责,将来妻儿摘的干干净净的,就算将来家中不再是权贵,但好歹性命得以保全。
再加上宗室一些人帮忙说情,安王府的大部分人都能活着。
但李煌可不愿意牺牲自己一人保全妻儿。
他在吴是离京之前就传信给秦鹤一,若是败了,便将事情推在李晖身上。
李煌眼中含泪,道:“晖儿,你就当是为了咱们全家,为了你的妻儿为了你母亲,认了吧。”
李晖咬牙还是不愿,父王年纪这么大了还那么想活着,他这么年轻凭什么去死!
父子两人还在纠缠,都想让对方认罪保全自己。
他们还不知贺云昭竟然就是流落在外的皇子,已经认亲结束封为宸王!
别说认亲了,皇后娘娘那部分都洗白过了,同时抬高了苗皇后与贺云昭的名声。
要怪就怪穆砚治下太严苛,看守安王府的全部人手没有一个人多嘴,安王府内的人压根不知道皇子已经回宫了。
还是刑部将人提审,李煌这才知道一切挣扎只是徒劳。
李煌千算万算,算计着即使败了也能保全他自己,待来日他继续扶持小儿子照样能争夺陛下嗣子的身份。
但他万万没想到贺云昭竟然就是那个被萧临藏匿的皇子!
安王府派人处截杀吴是等一行人之事证据确凿,他真的刺杀了皇子!
刺杀皇子是为谋逆罪,按照大晋律例谋大逆已行者不分首从皆斩,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祖孙、兄弟、姊妹若部曲、资财、田宅并没官。
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里!
安王父子二人也不用拉扯谁来认罪了,他们俩都是要死的。
李煌一脸灰败的跪坐在地上,刑部的厅堂周围一圈旁听者来历复杂,有刑部、大理寺的官员,有礼部、宗室之人、还有穆砚这样负责押送人过来的监督。
他抬起头看着一身便服坐在一侧的皇帝,缓缓闭上眼,压下心中那口怨气。
他如今只恨派去刺杀吴是的人不够多!不然若是干脆将贺云昭也杀死便不会有今日之劫!
即使东窗事发,他好歹也能保全一条血脉,而不是如今……
李燧本是个心软皇帝,但一想到跪在下面的堂兄差点杀死自己孩子,这位从来都平易近人的皇帝眉宇间不由得也生出恨意。
如今是云昭名声传遍大晋的时刻,万不能叫安王父死的太过吸引人。
李燧看向安王父子,他冷声道:“你们父子二人自己了断吧,莫要给刑部的人添麻烦。”
李晖失声痛哭,他狼狈的跪爬着朝皇帝而去,“陛下,陛下,您饶我一命吧,我什么都不知情吧,都是父王干的,跟我没有关的!”
“陛下!陛下!”
李晖凄厉的呼喊着,他手指几乎要触碰到皇帝脚下的那块青砖。
但贺云昭冷漠的一抬眼,迅速有人上前将李晖捂住嘴巴往后拖。
李煌冷笑一声,他满怀怨恨的看着皇帝,为何皇帝就能如此好命,即使是个庸才但运气足够好,先帝护着他一步步登基。
他眼中情绪复杂,看着皇帝,道:你……”
贺云昭轻咳一声,她及时打断。
“父皇,母后吩咐今日中午要去她宫里用膳,咱们先行一步吧。”
李燧眼神复杂,知道云昭不想让他听见这人说什么辩驳的话,他起身叹口气如了贺云昭的意。
贺云昭落后几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安王府的罪人们。
无论是卖惨求情还是临死前的怨恨不甘,都不必说出来扰乱父皇的心。
她无奈一笑,道:“父皇心软,你若是说了什么,父皇又该睡不着了。”
裴泽渊怕有人抢他的话,他急忙开口道:“表哥太孝顺了!”
贺云昭嘴角微勾,没人想知道安王有什么苦衷,安静的去死就好了……
她转身离去,将一切咒骂抛在身后,她要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
人道是鸡犬升天,传说玉皇大帝生前名叫张友人,是大德之人,因他上天做了玉帝,舍不得家里的一切,于是他家中养着的鸡犬等动物也跟着升天做了神仙。
一个人若是做了官,那和他有关系的人也跟着得势。
贺云昭的人同样也能如此……
第89章
权, 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
出自《孟子》, 贺云昭念书时学到梁惠王这一篇, 随口便将这句话解释为称一称才知道轻重, 量一量才知道长短。
物皆然, 心为甚。万物如此,人心更是如此。
当时还是师兄的刘苑将此句解释为, 人需要通过具体的体验、思考、权衡, 才能明白事物的本质和价值, 以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和感受, 不能仅凭主观臆断或者表面现象来判断。
贺云昭体会到这一层的意思之时是刻下伤疤之后, 她在那个时刻明白了自己内心对权力的渴求, 说是渴求不恰当,她想要的是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力。
在那一刻她心中还有一些愤怒和不甘,愤怒与不甘是因那本以萧长沣为主角的书而生出,她要的是摆脱枷锁,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运!
当她拜师之后,从师父丁翰章那里学到了第二种解释。
既统治者或掌权者应当权衡利弊, 谨慎的使用权力, 以做出正确的决策。
在那个当下,她只是埋头念书,记在脑袋里却没记在心里。
这第二种解释,贺云昭在成为宸王几日后很快就体会了实感。
当朝臣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当祭祀时礼部的官员认为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更能上达天听……
她猛然便发觉,她已经有了权力,但还没学会谨慎的使用权力。
从这点上来看, 曲瞻似乎比她更加成熟一些,她认为曲瞻是她的朋友就要理所当然的站在她的身边。
可曲瞻认为他确实会站在她的身边,但如果她成为了‘君’,他却不会是盲目顺从的臣子,他是有自己思想有自己政治见解的臣子。
贺云昭迅速反思了自己,她改进对某几位阁老与尚书的态度,不让贺云昭脑海中留下的印象影响宸王的行事。
而这句话其实还有第三种解释,这是她在廖大儒那里听到的,在她还没有考中状元前。
廖大儒对这句话的第三种解释是,‘权’可以引申为权力,意味着权力能让人拥有更重的分量和影响力,能够对事物的发展起到关键作用,肯定权力的价值。
贺云昭初听,她只是心中感叹,《孟子》中的一句话能有这么多解释,但每一句都不会如同《论语》一般印刷出去,可见教育资源的珍贵。
但如今,她对权力的价值理解的更深刻。
权力就像沙尘暴,它所到之处天地都为之变色。
大姐贺锦书从前一直在夫家宁府住着,一年中回贺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仅仅在贺云昭封为宸王的第三日,大姐就能带着小外甥直接回了贺家常住,大姐夫宁谦也仿佛入赘了一般。
宁家的那边的说法是宸王殿下在宫中居住,亲家夫人难免寂寞,便叫宁谦夫妻俩来贺府尽一尽孝心。
成王府的态度倒变的没那么快,因李旷是个很轴的人,他说到做到。
他成婚后一直同贺锦墨住在贺府隔壁,小夫妻俩常常早上就来贺家吃饭,然后结伴出去玩耍。
但因贺云昭回归皇室之事,李旷也被亲戚朋友烦了个透顶。
他自己不算多上进的人,出身摆在这,他不上进也能荣华富贵。
但因贺云昭的身份,他可是被一大群亲戚朋友拉着说个不停,不是求他引荐,就是求他开口要官。
李旷身为一位王府次子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么受欢迎,贺锦墨也被那群外三路线的亲戚捧的心花怒放。
夫妻俩连赴了两日的小宴,在第三日贺锦墨便赖床不想起,李旷本强迫自己起床,他都坐在了床边上。
但他扭头与贺锦墨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都有些闪躲。
贺锦墨哀嚎一声,“我不想起!什么宴都很烦,全是阿谀奉承,听的我耳朵都麻了。”
李旷干脆脱了刚穿好的鞋,外衣直接扯开一甩,利落的回了被窝抱着媳妇,“我早就不想去了,睡觉睡觉。”
夫妻二人干脆睡到饱。
后来更是避免有人还来邀却不好拒绝,他们干脆搬回了贺府住。
等到贺云昭回来时就看到二姐正在指挥李旷在花园里种樱桃树,散落的土块上还有不知道名字的树种。
贺云昭招呼一声收获了一黑一白两张面孔,白白嫩嫩的贺锦墨还有脸上蹭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李旷。
贺锦墨高兴的跑过来,她眼睛亮晶晶的,“小昭,你在戏院的牌子能给我用用嘛。”
贺云昭有一帮子玩友,京城内的消遣地方鲜少有他们不知道的,她手里更是握着好几家的牌子,下人拿着这种专门定制出来的牌子能够直接约到最好的位置。
贺锦墨便是知道贺云昭手里有,才来问一声。
贺云昭笑起来,道:“找小满去拿就好。”
等一下。
贺锦墨和李旷喜欢在一起玩她知道,但没听说过这两个人谁喜欢看戏啊!
她好奇问道:“怎么对看戏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