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个水瓶
路承炀疑惑的抬起头,看着热茶氤氲出的热气将徐尚书的面孔模糊,他心中猛的一沉……
当路承炀带着眼睛里满满的红血丝捧着厚厚的证词进入体仁殿时,恭敬的跪下,“殿下,臣查到何礼之死与转运使有关,转运使是被何侍郎举荐上的,此事只有吏部内部的人才知晓,另外还有一封被烧毁的书信,有两人通信的证据,信上写了什么已经辨认不出。”
他抬眼,看着太子殿下垂头看着书案上的折子,手上的毛笔没停,流畅的写下几个字。
耳边只听到一声,“嗯,知道了。”
路承炀跪在体仁殿的书房里,心中的疑惑犯反倒越来越浓厚。
他忍不住看着太子殿下,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贺云昭合上折子,伸手又拿了一本,她一抬眼才看到路承炀还在。
她疑惑:“还有什么事?”
路承炀没有纠结,直接开口问:“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何侍郎的死与盐政有关?”
贺云昭有点惊讶,随后放下笔。
她有些意外,以为路承炀不会问,先来一步的姜杉就什么都没问。
不过两人一比,她其实更喜欢路承炀的处理。
“孤不算是早知道,比你们二人查到的要快几日罢了。”
她伸手拍拍桌边一封折子,“姜杉比你来的早一点,差了两个时辰而已,但你的证据比他多。”
文官出身的姜杉自然比路承炀更懂其中弯弯绕绕,能求的人也比路承炀要多。
但路承炀在并不熟悉的情况下没什么人能求助,只比姜杉晚了两个时辰,但拿出的证据却是姜杉的十倍,高下立分。
路承炀心中疑惑更多,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还要然他们两个查呢?
贺云昭靠在椅背上,笑道:“用证据来说话远比几句推测来的有用,姜杉的确比不得你。”
“孤有意重新设立一个衙门司查案、治安等事,待盐政事毕就会向父皇提议。”
路承炀眼睛猛的一亮,砰的一声磕头谢恩。
“臣蒙恩深重,不知所报,唯以赤诚,效命君前。”
待路承炀走后,裴泽渊从身后的隔间闪出,道:“他比姜杉强的多。”
当姜杉拿着一本有理有据的推断交给贺云昭的时候,别说贺云昭了,连旁边送果盘的翠玲都惊呆了。
一点证据没有纯靠自己推测!
姜杉才是为了赢而急躁的那个,还是不够稳重。
只在短短两次接触中,贺云昭很快给姜杉盖了一个待用的戳,能力有一些,心性差的实在多。
贺云昭批改这些这折子也有些疲累,不自觉的动动脖子。
裴泽渊瞧见了便走到她身后,伸出手盖住她颈部,轻轻的揉捏着。
肩颈被温度偏高的手掌盖住,力道也正合适,贺云昭闭上眼,“账本找到了吗?”
裴泽渊手一顿,小声道:“晚了一步,被销毁了。”
贺云昭按住他的手,她扭头不满看着他,“那你高高兴兴的来?”
裴泽渊瘪瘪嘴,他来见她肯定高兴啊,要是一脸丧气可能还要挨骂呢。
这可是有先例的!
裴泽渊小心道:“账本没找到,但我找到了账房先生。”
贺云昭:“……也行……”
她眼中划过一道兴奋的光,看来有些人要浮出水面了。
第107章
贺云昭封王之后, 宗室的一些人就暗地里联合起来逼着崔阁老在朝堂上为他们说话。
朝堂上的大臣们上错了船还能跳水游回岸边,很多人不过是因彼此心照不宣的互换把柄才没法及时脱身。
恰好贺云昭是个懂得朝堂运转规则的人,她不会在这种关头给自己没事找事,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能避免朝堂再起波澜, 也能让她安心发育自身的势力。
大臣们有了皇帝与太子递出的绳子, 他们很快就抓着绳尾跳船游回岸边, 头发擦一擦又是干干净净的好臣子。
但宗室的人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残忍的现实摆在他们面前, 除了能提供一个血脉同源的嗣子, 他们对皇帝对朝堂没有任何用处!
只是凭借血脉而鸡犬升天的鸡犬罢了, 他们于朝堂无用, 甚至只会消耗国库的金银。
权臣压制皇权时, 宗室与皇帝是同一战线的, 共同维护李家天下。
但君臣和谐时,宗室看着自然就稍显碍眼。
贺云昭能理解宗室的心情,本来是抱着能够上高台的心,却被一脚踢下去,重新回到没有任何用处的境况中,他们一定不甘极了。
她最提防的不是宗室的人联合朝臣弹劾她, 而是担心他们使出毒计, 破坏她的身份。
而这种暗地里的事只有裴泽渊能做,他们才是利益共体,且裴泽渊对她的身份没什么想法。
不然换一个人,她真怕连字都不识几个的武将因为她女子的身份突然就觉醒了儒家正统思想, 决心拨乱反正。
可能性还很大……
她能想到的毒计,宗室的人没道理想不到,她都做好了给裴泽渊善后的准备, 熟料宗室的手段竟然只有这些。
贺云昭本就感觉奇怪,再加上裴泽渊的直觉。
他说,被抓的那些宗室子弟里没什么出彩的人,不像是能够聚拢人手威逼阁老的样子。
裴泽渊只是直觉不对劲,贺云昭却上了心。
是啊,能够联合这么多的宗室子弟,一部分人想要从孙太妃手里拿到曾经给庆王府的献金,一部分人拿着手里的把柄威逼崔阁老做事,逼的崔阁老‘认罪自首’。
这手笔可不像是没盘算的人能做到的……
宗室的背后是否还有人呢?
如同师父提醒的那样,她是太子不是查案的,既然没人站出来,那她只需要做好她自己。
该露出来的马脚迟早会露出来,藏是藏不住的。
盐政祸起,缘由皆在转运使一人身上,父皇与阁老们忙着处理盐政的事。
而她手头的事则是批改地方上官员的汇报折子,以及处理吏部左侍郎何礼投缳自尽之事。
巧的是,何礼之死居然与盐政有关,转运使是何礼举荐的人。
何礼为吏部侍郎,他代表官员调动,宗室是代表了血脉正统,而盐政则代表大笔的银钱,这三者的联合……
她在之前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钱从哪里来?
金银是守恒的,宗室能拿到的只是爵位的俸禄,要养一大家子人,生活的比普通官员富裕,但想要维持政治活动可不容易。
裴泽渊很快查到了安王府的旧账与后来闹事的一批宗室子弟的资金来源,巧合的是,银票上的标记大多来自于一家江南的钱庄,且与转运使关系密切。
贺云昭轻挑眉梢,她脸颊上泛出一丝笑意,“走,咱们去太极殿。”
裴泽渊看着她眼睛都舍不得眨,很快点点头。
二人带着‘活账本’账房先生,一同去往太极殿。
太极殿。
李燧正因盐政之事烦心,偌大的御案上摆放了几十本厚厚的折子,弹劾转运使的折子多的能把人埋了。
被弹劾的不只是惹了大祸的转运使,还有吏部尚书、侍郎等人,连曾经在转运使这个职位上说过话的曲阁老都被弹劾了。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崔德中上前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与世子爷来了。”
李燧抬手捏捏眉心,“叫进来吧。”
贺云昭迈步进门,他神色冷静专注,抬头看书案后的父皇,心中叹气。
两位阁老同样在此,被波及的曲阁老与资历最深最得信任的陈阁老。
“儿臣参见父皇。”
“臣裴泽渊参见陛下。”
李燧摆摆手叫两人起身,“不必拘礼。”
神态疲惫的看向两个孩子,他问道:“可是何礼那边出了结果?”
贺云昭犹豫着点点头, “也不算是出结果,只是找到一些线索。”
“何礼平日里谨言慎行,在吏部做事时十分仔细不是个容易抓把柄的人,儿臣本来还是十分奇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他绝望投缳。”
她缓缓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在日光下有种难以言说的冷,嘴角轻抿,“父皇,何礼之死或与盐政有关。”
一句话令皇帝与两位阁老都震惊的抬起脑袋,李燧烦的抓抓脑袋,他诧异又不解,“小昭,你慢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云昭扭头看向裴泽渊。
裴泽渊手里端着一大堆的证据,里面有路承炀查到的也有他查到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褐色长衫头戴包巾的中年人。
裴泽渊将手头的证据一股脑的放在旁边桌案上给两位阁老查看。
“何礼平日里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只是从他女婿口中提到何礼在盐政事爆发之后神情惶恐,不久后便投缳自尽。”
“经过多方查证,盐政转运使常裕是由吏部推举,但在吏部衙门内部最开始是由何礼举荐……”
何礼死之前的事情几乎查不到什么疑点,但却从何家查到两箱子金银,底部的印记恰好就是江南汇通钱庄。
汇通钱庄,这个熟悉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怕裴泽渊眼前,他上一次看到这个印记是在查抄的宗室家中,银票上大多有汇通钱庄的印记。
巧的就是转运使常裕也是汇通钱庄的客户,在汇通钱庄线索断掉之前,裴泽渊直接派人控制了京城汇通钱庄分部的所有人。
虽然晚了一步,账册被销毁,但账房先生被救出来了!
裴泽渊伸手指一指身后的人,“陛下,这就是汇通钱庄在京城分部的账房先生之一,他曾经写过的账册里就包括了给何家的金银等物,何礼就是收了财物才会举荐常裕。”
曲阁老蹙眉看向这瑟缩的账房先生,问道:“那就是说常裕贿赂了何礼才得到了被举荐的名额,上任之后致使盐政大乱,何礼是因心中畏惧才畏罪自尽?”
“非也非也。”贺云昭摇摇手指,她眼中划过冷光,“曲老,您想一下这其中是否有不通顺的地方,汇通是江南的钱庄,转运使常裕是汇通钱庄的客户,可常裕在此之前一直在京城为官,籍贯是忻州,他同江南汇通钱庄半点交集也没有。”
曲阁老思考片刻,“那是转运使常裕实现承诺好银子,上任江南盐政转运使后才通过汇通钱庄兑现承诺给何礼那些金银,可对?”
裴泽渊道:“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但找到账房先生后却发现汇通钱庄给何礼银子是在举荐常裕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