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虐文的另种方式 第10章

作者:沛妘生 标签: 江湖恩怨 快穿 现代架空 爽文 穿越重生

第18章 “你为甚么也要叹气?”

  “说认识倒也算不得错,”妫越州的声音里带着些无奈,“最初这螙里的一味‘情蝎草’还是我叫她知道的。”

  夜色中,素非烟的面色是遮掩不住的苍白,她终于收起了笑容,缓声道:“原来,你认识许多人啊。是我大意,这药竟螙你不得了。”

  她方才将这螙精心藏于指盖处的一点清泠香粉中,本想出其不意将妫越州毒倒再做打算,却不料她并不中招,反而令自己一时心急致使暴露。如今她藏螙之手已被妫越州牢牢握住。素非烟思来想后,一双眼睛仍紧紧钉在了妫越州身上。

  “你真叫人害怕,”她道,“偏偏我又喜欢得紧。”

  她嘴里说着喜欢,眉眼之间却殊无半分动人情态。同白日时相比,那张五官标致的面颊上剩余的只有木然并着僵冷。然而素非烟知晓自己是真心的,她甚至兴味盎然。

  或许,她猜测,是因为自己早对着不喜欢的一切笑脸相迎久了,这样的时日实在太长,以致于在面临果真喜欢事物之时反倒忘记该如何表现。

  这样想着,她叹了口气。旁人叹气或许是忧愁,可她如今却是为了高兴。

  妫越州望着她,轻声问道:“你感到开心,为甚么叹气?”

  素非烟叹道:“我高兴时笑不出来,便只好叹息。旁人高兴时笑,我只能反着来啦!”

  妫越州顿了下,便松开她的手,又问:“那么你为甚么给我下螙?”

  素非烟便将手收回身后,用一双因神采毫无颇显僵涩的眼睛看着她,认真道:“唉,分明我已说了。我一见你,就非常喜欢,令我自己都意想不到。那么就非得害你不可了!”

  妫越州挑眉道:“难道这竟叫喜欢?”

  素非烟点头道:“是啊。世上有千百种人,自然有千百种喜爱之法。只不过多数人总是趋己所爱、除其所恶,可我偏偏只能趋己所恶罢了。那么如今所喜爱的,必定是该毁掉了。你说是不是?”

  妫越州能察觉到她并非谎言,便也长长叹了口气。

  素非烟奇道:“你为甚么也要叹气?”

  妫越州道:“世上有千百种人,自然也有千百种叹息的原因。你是为了高兴,我却是在惋惜——如今我遇见了一个聪明人,却发现她是个天下第一的大蠢蛋!”

  素非烟眨了下眼,慢声问道:“甚么是聪明人会是蠢蛋?”

  妫越州道:“这个聪明人呢,既有一颗顶好用的脑袋瓜,又绝不肯屈居人下,以她的野心谋略,本该要做这天下第一等的人物,她也自然志在于此。”

  素非烟道:“不错,不错,怎么能叫一个聪明人甘心忍气吞声、碌碌无为?”

  妫越州继续道:“故而聪明人渴求功勋、荣耀与高人一等,为此她从不畏惧艰辛、困苦或者受伤流血,她生来野心勃勃,势必要走出一条康庄大道。然而,聪明人最聪明的地方,却是发现原来她并没有流血的资格。那条看似人人可行的康庄大道早将她摒除在外!她既不被允许流血,更难以流泪。原来她只配做那大道旁的鲜花饰品,或者颁给获胜者的奖励。”

  素非烟的嘴角又泛起微笑,她本该极擅长的事情,此刻却因面部神态的僵硬而显得怪异。

  妫越州没有看她,而是仰头去看天空中隐匿在云里的月亮,只可惜天色昏暗,地上灯笼的烛光远到不了苍穹之上。

  她问:“那么聪明人该放弃么?”

  素非烟轻声道:“聪明人又如何甘心?”

  妫越州便点头道:“不错,她绝不甘心!为此聪明人想出许多法子,她最后便只有一种法子。‘既然要我做花,那就姑且做花罢了。’于是聪明人做了一朵能被摘起用于配饰的花,瞧着无害极了,可她将身边的人都骗的团团转。‘只要那被寄居的人到了终点,那么站在终点的自然也有我了,’聪明人是这样想的。”

  素非烟道:“这样难道有错么?”

  妫越州冷笑道:“所以我才说她是蠢蛋!”

  素非烟便也笑出了声,那声音分外尖锐冷硬。原来在那皮囊下潜藏的绝非鼓噪不休的蝴蝶,而是缠绕着毒蛇的荆棘。

  “——你要说她,”她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你说她见识短浅,上不了台面么?”

  妫越州迎着她的目光,却摇头道:“不,我要说她见识远大、敢想敢为。”

  “……那么,”素非烟仿佛给兜头打了一闷棍,怔怔难语,却又听着自己执拗问道,“……那么你为甚么惋惜?”

  “因为物极必反,她既然绝顶聪明,也定当绝顶糊涂了。”妫越州再度叹道,“我惋惜她骗人太久,也痛苦了太久。我惋惜她不该叹息。”

  素非烟怔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只这瞬间,周围的一切便都不复存在了。

  妫越州接着道:“你我明知她绝不是花。若非要伪装,便只能类似菟丝子,菟丝子面上柔弱无害,却实打实要宿主性命。她本不该柔弱无害,于是只能自己嚼碎獠牙;她确实想要宿主性命,可为了长远偏偏要忍耐杀心。她忍耐太久,伤己太甚,所以也成了天下第一等的大蠢蛋啦!”

  素非烟没有说话。

  她一步步重新向妫越州贴近,最后几乎已紧紧地拥住她。

  素非烟在数妫越州的呼吸。不知何时起,她浑身上下的血液已陷入无休止的鼓噪之中,已令她险些失聪。于是她只能向外看去,她只发现了妫越州,便希冀从那始终如一的平稳与昂然中找回某种思绪的平静。

  “我要杀了你。”她轻声道。

  妫越州于是接纳了这个拥抱,她的身量比素非烟更高一些,贴近时下颌便能刚好挨到她的额头。闻言,她深吸了口气,又似乎是伸了个懒腰。

  “难道这竟叫喜欢?”妫越州懒洋洋似的笑了声,再度如此开口问道。

  素非烟颤抖着笑了,她道:“我现在恨你了。”

  妫越州道:“你这人这点就不好了。实话实说,难道你私心里不叫我蠢蛋么?”

  “哈!哈哈哈哈哈……”

  素非烟闻言,思绪骤停,却是第一次真心大笑起来,那失态的嘶哑笑声中已用上了她所有的气力,连带着将泪水也自眼眶中逼出。

  原来高兴时笑要比叹气畅意许多。

  这感觉已令她十足陌生,便只好兀自平复许久,然后才低声开口道:

  “你确实愚蠢。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顽劣固执的蠢货。可惜,可惜,愚不可及却招人喜欢了。我原本必该看你的笑话!”

  妫越州浑不在意一般,道:“那你定要失望了。谁能打得过我呢?”

  素非烟再次笑了一声,她抬起头,露出了已经恢复平静的面容,那从容的视线中却似乎爬出来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那么你的刀,”她极为温柔地开口道,“青罗刀,它是怎么碎的呢?”

  妫越州收起了表情。素非烟终于从中窥得了某种乐趣,在渐渐冷却的空气中,她继续说道:“妫越州,你为甚么从不觉得自己可怜?”

  妫越州捏住她的肩膀,半晌才露出一个冷笑,她道:“你不妨猜猜看。”

  素非烟却摇头,许多自心底蔓延出的兴奋与喜悦开始在她的嘴角眉梢蔓延,她真真切切地微笑着,轻声道:“哎呀,我如何猜得到呢?当初的事……不提也罢。可是如今……”

  她故意停顿了下,才在妫越州的注视中继续道:“让我猜猜,那个女扮男装的人,是同你一伙的罢?我猜,她还是李尧风的侍妾,曾经弹坏了凤尾琴的女人。”

  “我再问一问你,她是不是姓沈呢?”

  “这跟你有甚么干系?”

  松柏旁,沈佩宁再难忍受,一把打掉李尧风正欲触碰她肩膀的手,抿唇道:“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如今明坤一事的内幕,又何必来关心我的‘三脚猫本领’?”

  李尧风面色微沉,仍旧低声道:“你是我的夫人!当初你被那妖女捉走,可知费了阁里多少人手?”

  这话不假,当初沈佩宁失踪,李尧风也曾分外忧心。因此才能一眼认出在台上作男装的她来,因顾及人多眼杂,勉力忍耐到人潮散去,他才来同她相认说话。

  沈佩宁不为所动,闻言只板着脸刺道:“费的自然是旁的人、旁的手,半点也碍不着李阁主来这里比武招亲了。”

  “你怎的这般同我说话?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李尧风一愣,转而生了怒意。从前沈佩宁性情怯弱柔顺,从不对他有过半分拂逆,如今却脾性大变了一般。方才同他相见,并无多少喜色不说,反而一上来就质疑明坤剑的当下所在。对他的问询也是不肯配合,神态间隐隐不耐。不过,李尧风思绪一转,想到她许是因为素非烟而心生醋意,那些恼火便也径自熄去了。

  “琴儿,明坤一事……”他自以为明了她心,欲言又止,“你要信我!”

  沈佩宁闻言只是皱眉,她再次退了一步,道:“那么我亦无话可说!”

  李尧风怒火又起,忍不住斥道:“琴儿!你!你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何以如今行事如此悖逆?!”

  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定下情绪,低声道:“琴儿,明坤一事我自然会给你个交代,却不是如今!如今最紧要的——我只问你一件事,那妖女……身在何处?”

  沈佩宁仍旧不去看他,拧着眉闭着嘴,一副油盐不进之态,只道:“无可奉告!”

  “你!”

  李尧风气急,心道无论如何却是要叫她开口了,于是神态渐渐冷硬。沈佩宁见状,仿佛有话要说,却只是警惕地按着剑柄,不肯有半分示弱。

  也正在此时,有脚步声却正缓缓临近。李尧风冷面望去,见到来人却不免心中一惊。

  

第19章 “我有意试探,方才那使剑之人恐怕来路不正!”

  “原来是楚兄。”

  纵然心思百转,李尧风还是在第一时刻微笑致意。那来人原来正是如今铸剑山庄少庄主楚人修。他身负长剑,形容俊雅,同李尧风颔首后,便将注意力转向了一旁的沈佩宁。

  “小兄弟打扰了,今日得见你这手剑法,实在利落!敢问尊姓大名?”

  他言辞有礼,沈佩宁纵使心有戒备也不好冷待,正欲回答,李尧风却抢先道:“她正是我青州人士,也同我一家姓李的。”

  楚人修一奇,便道:“哦?原来是李兄故交么?这样的俊秀青年,倒不曾听李兄提起过。”

  李尧风哈哈一笑,解释道:“我原并不知道她背地里竟来了这里胡闹,还遣了许多人手去找!如今在此遇见,也是吓了一跳啊。”

  楚人修摇头正色道:“李兄此言差矣。自来英雄出少年,小李兄使得一手好剑法,力克那点苍派赵靖汝取胜,实在精彩!何必过谦?小李兄——”

  他简短将话说完,便又将话口递向沈佩宁,笑道:“在下楚人修,家住留州铸剑山庄,向来便对使剑好手心生钦慕!不知你这剑法可有名目?适才在旁观之,实在精妙!”

  李尧风暗中皱眉,正欲开口,却发现胸腔处气息突见凝涩,声已被阻,心中大惊,只怕不知何时竟已遭暗算!想要示意,却见沈佩宁越过他径直开口道:“关你甚么事?”

  这话一出口,不仅楚人修愣住,连沈佩宁自己亦是一怔。

  不久前自听到妫越州笑声后,她便难免心生烦躁,心想着必定该找她出来问个清楚。哪知在应付完那素家管家之后,竟又被李尧风拦住。两人重逢,本该欣喜,可她一则烦忧于不知在何处窥视的妫越州,二则李尧风问话实在咄咄逼人,便叫她难以坦然将实情告之。现今又有这姓楚的过来,她开口偏叫李尧风截断,又听着二人越过了她在那里你来我往,肚子里正有一番火气未消。可以说,楚人修也算恰巧撞在了刀口上。

  待她脱口而出,心中却也不免吃惊——倘若从前,这些话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如此强横无理,竟是她自然而然、率性为之?脑海中,李尧风那几句“你如今怎的变成这样”亦适时回响起来,则更令人心烦。然而沈佩宁最终横下心来,便暗道:“如今这样,又是怎的?我乃身负血仇之人,又岂有心力再顾旁人周全?”至于从前为何一昧柔顺宁人又自怜自苦,却是她不肯再多想的了。

  这厢,楚人修回神后却是一笑,此人生得斯文俊秀,进退之间又有翩翩风度,倒令人很难心生恶感。他道:“是我失礼了!想来小李兄弟酣战一番也该好好修整一番,如此楚某便来日再来讨教。”

  沈佩宁倒是愣了下,便勉力重新开口道:“……是我失礼才对。抱歉。”

  楚人修本作势离开的脚步便适时停下,客气笑道:“无妨无妨,小李兄性子直爽,快人快语,正是剑客该有的脾气!”

  沈佩宁闻言又是一怔。长至如今,除了那人,如今这位姓楚的倒是第一个称赞她使剑之人。她抿了下唇,也顺势将翻涌思绪压下,想起楚人修曾问起的剑法,心中便有了一个主意。

  “谬赞了,”她摇头道,“我使的剑法……是源自曾经机缘巧合之下捡到的一本古剑谱,因封皮已损,具体叫甚么‘夕女’或者‘玄光’的,实在辨认不出了。”

  楚人修恍然点头,丝毫不作生疑之色,视线却又落在了沈佩宁佩剑之上,叹道:“原来如此,想来李兄机缘不浅啊。连这佩剑,亦是不俗上品,不知是出自哪位行家?”

  沈佩宁道:“这……”

  楚人修道:“还请李兄切莫见怪,我家中便是做这锻铸刀剑的生意,见着佳品,难免心痒。不知可否借某一观?”

  沈佩宁心下生疑,见对方神态坦诚恳切,又有犹豫。她凝神去听耳边是否还有声音传来,无果,便想到了不知为何一直不做声的李尧风,随转头向他瞧去。

  李尧风已快要急疯了。他面上虽与往常无异,周身几处大穴却都已被隐隐封死,拼着内力去冲却全无成效,心中则又增一层惊骇。他不仅有口难言,更是寸步难行,好似三魂七魄都已脱壳再难役使这躯体半分。见沈佩宁竟分毫不察,越过他独身与楚人修这不知深浅之徒交谈,早已怫然不悦,偏偏难以表现。如今终于等到沈佩宁注目,便勉力眨眼向她示意,期盼二人心意相通,能得领会。

  可惜沈佩宁还当他不欲多言,皱了下眉便径直转过头去。她定了定心,将佩剑解了下来。

  楚人修接过剑来,拔剑出鞘之后便是神色一变,可将剑交回时便将那凝重之色滴水不漏地尽数收起,口中只有连连称赞。

  “薄如蝉翼,锋芒逼人,果真佳品!这剑身上的纹路亦是少见,想来必是出自名家,实令楚某叹服!”

  他家中便做的铸剑营生,见过的刀剑恐怕不计其数,此番称赞不可谓无分量。可惜沈佩宁听得莫名,她并非行家,实打实来算也只摸过两把剑,上一把剑身光整些,如今这把带些纹路却也没令她多少惊奇。沈佩宁接过剑,只道:“这剑,便是在那剑谱旁捡的。”

  楚人修眉头一动,却不再多问,只是笑道:“还不知李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