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沛妘生
就在她为未来忧虑之时,林灼推开了这间办公室的门。母女二人对视,林见溪罕见地有些好奇,又有些苦恼。
“……我想不明白你在闹什么,”她轻声说,“是因为现在的情况你半点都不了解吗?”
林灼望着她,毫不势弱的开口道:“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你总是自顾自地为我安排一切——我不喜欢!”
林见溪的目光落在她的伤腿上,说:“我没料到你会有自毁的倾向。看顾好自己的身体,这件事哪里让你不喜欢?”
“我说的不是这个!”林灼怒道,“我的朋友还在外面音讯全无,你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林见溪还未说话,林灼却继续以不给人任何分辩机会的语速继续开了口。
“——我讨厌你越过我自顾自拿主意,”她说,“好像你永远没有错的时候!”
林见溪闻言,眉眼间很是应景地闪过了讶异,这些讶异的情绪甚至要比心间升腾而起的怒意更浓一些,驱使着她开口问道:“我错在哪里?原来我在你的眼里还不够合格?”
面对这样的指控,林见溪自然大为不解。林灼是她的女儿,她自认从未对女儿有过半点亏待,林灼所享受的是林家最好的一切。最主要的是,林见溪给与了林灼稳固而独一无二的继承权。她不用再跟别人争抢一个上桌的机会,她不用为此姿态狼狈,甚至头破血流。她生下来就在桌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作为林见溪的女儿,林灼要做的就是继承,然后厮杀。
因为她是一只野心勃勃的鬣狗,女儿当然要跟她一样。她们的视野在辽阔无际的草原,在成群结队的猎物,也在同样虎视眈眈的对手,她们时刻饥肠辘辘又踌躇满志,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
这正是林见溪的志趣所在,她生来就有一颗冷冰冰又汗渍渍的坚硬心脏。这样的心脏泵出的血液浇灌出了她对于争权夺利的热切,却实在滋生不了太多类似于“温情”的东西,或者说,她也没有这样的习惯。
林见溪理所应当认为女儿应该和自己一样。
然而,或许也有自幼丧母的原因在,她尚且没有领会到,哪怕是母女,也总会有微妙的不同。
林灼与她的不同就在于——她对于那些“温情”之类的东西是看重的。她与母亲不在意、也分不出心思去在意的大多数人类似,胸腔中包裹的是一颗既不算太硬也不算太软的心脏。
这样的心脏会被温情和爱滋养,也同样会对它们有所渴求。而当面对着将自己孕育而生的母亲、面对这个在世界上和自己联系最为紧密的人时,这种渴求就会格外迫切一些。
林灼希望得到来自母亲的更多的真切的注视。哪怕因为林见溪的缘故,作为林家的继承人,她从未缺少过别人的关注,但那是不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
——母亲应该像我爱她一样爱我,或者表现出爱我,甚至爱我更多。
对于林见溪,林灼很较真、也很固执。她也理所应当的认为,母亲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所以,林见溪会令她产生恼怒与失落。而随着年纪的渐渐增长,窝内的雏鸟长出羽翼开始向外探头,这些情绪就转变成了对母亲的审视、和迫切想要拿到更多自主权的反叛。
她比林见溪更早认识到:原来我们不一样、很不一样
而当林见溪还在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培养女儿时,林灼会越来越无法忍受。
因为这也是忽视的一种。
“你错在总觉得自己没有错!”林灼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林见溪斟酌着她话中的字眼,对此感到纳罕,“为什么要让我理解?怎么调整好感受……是你该做的事情。”
林灼的胸膛剧烈起伏,她猛然锤了一下轮椅的扶手,大喊道:“我最讨厌你!!最讨厌你!!!”
林见溪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她凝视着林灼,没忍住叹了口气。
“——洪宇,”她向一直守在门外的秘书喊,“把林灼带回去。”
“你——”
林灼捏紧了轮椅,下意识转头瞪向了那被推开的房门,却没料到进来的不止是洪宇,还有文晃一行人。
文晃急着带人来,也没想到门内的母女两个也似乎氛围不太和谐,脚步便有些踌躇。
林见溪见到了她却当即松了口气,她笑着说:“你们回来了?”
文晃也露出微笑,她带人趋步向前,身边不止有随行的那些医护人员,还有一个披着白袍的身影。
林见溪望着她的面容,眉宇间浮现了一点惊疑,她的视线投向文晃,转而又落到了后方的季康安的身上——季康安在进入后就去扶林灼的轮椅了。
“日安,”季康乐此时便主动出声道,“我是净世教的小祭司,受我教主教之托,想向您传递末日讯音。”
林见溪神情中的惊疑更多了,却没有打断她的话
……
就在季康乐将净世教的来源、丧尸与末世预言以及恒常者与主教前往姮地的消息向在场的人一字一句道来时,林灼的轮椅前则围过来了熟悉的三个人。
就算洪宇走了过来,林灼在这种时候也坚决不肯离开,还是在季康安的低声劝说下,才终于将她的轮椅向边角挪了挪。林灼的视野就被背着满满医疗箱或医疗包的医护人员挡住了,有人还背着仪器,这让林灼在深感焦灼的同时又有些好奇。
她的身影被掩在了后面,后面垂头丧气进来的左星远、吕东晴和付淳君三人一时还没发现。好在付淳君眼尖,透过缝隙发现了轮椅的影子,就拍了拍吕东晴,她们在众人都在凝神听季康乐口中的末世预言时,悄悄地赶了过来。季康安见状则向前走了几步,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林灼吓了一跳,一见是她们几个才微微松了口气。她的视线在三人中间逡巡,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最终便有些失落又带着庆幸地向她们提了提嘴角。
[州姐抛下我们走了!!!]吕东晴深深吸气,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同时用另一只手在手机中打字递给她看,[开了辆超长大豪车!!!她说走就走了!!!]
林灼盯着这行字,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在上面打字:[她去了哪里?]
[姮地,]吕东晴回答,[就是小祭司阿姨说的那个地方,州姐和她们的大祭司一起走的,还有萧狗贼、莫思逸、朱焉和一个二愣子……难道就因为她们都是丧尸人吗?]
付淳君也在手机中打字给林灼:[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将手机递过去,一抬头却不经意瞧见面前被医护人员背着的医疗箱似乎锁坏了,开口处张开了一道缝,露出里面装的密密麻麻的药剂——估计是下车那会儿太急被摔的,文晃医生她们也是猝不及防就被丢下车了。付淳君联想到自己,更是心有戚戚,就好心提醒了一下。
左星远在她们背后,还是一脸的兴致缺缺又郁愤不平。
“……所以,希望贵基地能出借多辆出行工具,”那厢季康乐的话语已经到了尾声,她语气平平地总结道,“帮助我们剩余的净世教教徒,也能在第三次拉姆达爆发前尽快抵达姮地。”
“你们只要去‘祷告’就行?靠不靠谱啊?”季康安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说,“这事干什么非得带上越州?什么‘恒常者’不‘恒常者’的,她要是会跟你似的念念叨叨,我姓名三个字倒过来写……”
季康乐顾忌着有人在,没有用眼风剜她,而是说:“一切有主教的安排。”
文晃在一旁并未作声,心中却在疑惑这“安排”究竟是什么时候做下的,做“安排”的究竟是主教梅,还是……
林见溪听完了原委,便微微叹了口气,带着些讶异缓缓出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过……我想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思考。康安,你替我先招待一下这位小祭司女士吧。”
季康安欲言又止,但目不斜视地应下了。
于是办公室里只被留下了文晃一行人,林灼也终于被推了出来。在洪宇想继续送她回病房时,林灼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们三个跟我一起。”
这三个自然是指吕东晴、付淳君和左星远。
洪宇和季康安对视了一眼,想到有同伴在兴许能对大小姐多加安抚,这也能帮助她稳定情绪,所以也同意了。
林灼在回到了病房后就将其她无关的人赶了出去,还在付淳君的帮助下将房门反锁。随后,她迎着吕东晴和付淳君稀奇又莫名的眼神,将一直攥成拳放在膝上的手翻转展开了,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小塑料盒——里面用气泡袋填充装了支小瓶试剂。
“——这是?”付淳君吃了一惊,她反应了过来,“这是你从那些医疗箱里拿的?”
林灼点头,她驱动着轮椅,从床头柜下取出来了一把剪刀,随后便顺利将里面的小瓶试剂取了出来。
“I级丧尸人是谁?”她望着试剂瓶上的标签,沉着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
两人都跟了过去。吕东晴见状不免瞪大双眼,她也扶着膝盖去看那瓶子上的标签,低声念出了“压缩血清”四个字。
此刻,一直在状况外的左星远却猛然回过了神,她看向那瓶在林灼手中的安瓿(bù)瓶,又转头对上了林灼的视线。
“你想干什么?”她肃声问。
“这就是我妈妈想得到的东西,”林灼攥着手里的瓶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视线却从在场的三个人中一一划过,“丧尸人是还保有神智的人,I级通常意味着优先……你们在森月基地,还见到过比得上小州的人吗?”
“——不是,”吕东晴抓着头,“你这猜测也太草率了吧?万一是最没有神智的丧尸呢?”
“是有这种可能,”林灼点头,“所以你们现在决定,要不要离我远点。”
说着她霎时便用手握住了剪刀刃,一行血迹从她的手中渗出。
“——林灼?!”付淳君看出了她的意图,大惊失色的想要阻止,“你冷静一下啊!!!”
第208章 “我不要当被丢下的那个。”
“……去姮地的话我们可以等着,和小祭司阿姨一起出发,”付淳君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想让林灼捏着那安瓿瓶的手至少先放松一些,于是尽量用轻缓的语调开口道,“到时候我们一定能和州姐她们汇合的!现在你要是感染了丧尸病螙,完全没了神智怎么办……出了意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呀……”
这样简单的道理林灼不是不懂,然而她还是驱使着座下的电动轮椅和对面的三个人闪出了一段距离。现在她靠近窗户,那只淌着鲜血的、紧握着剪刀的手已经将刃尖对准了另一只手上的安瓿瓶。而付淳君三个则在她对面靠近门边的方向,顾忌她的行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林灼则用分外冷静的目光与她们对视,说道:“你们或许可以,但我的腿伤了——我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不是,你等下去又怎么了?”吕东晴抓耳挠腮,“这个基地都是你家的哎!你真想用州姐的这个血清,让文医生再给你消消毒什么,你先问问清楚也行啊……你这,你风险也太大了!哪怕万一中的万一——你真能成功变成丧尸人,我跟你说现在又爆发了什么第二次拉姆达,州姐她们都可难受了……你也得给你这基地想想啊,替你妈想想,好好的基地万一出现了一只丧尸,那不全完了……”
她的话又急又快,试图通过多方面来向林灼陈清此时给自己抹丧尸人血清的弊端。然而林灼却只听入耳了一句话。
“所以,I级丧尸人……就是小州。”她的神态中透露了些许笃定。
吕东晴:“……骟!”
——这消息还是她在帮着文医生搬东西上车时,从她和妫越州的对话中一耳朵听来的。
“你这样做,州姐一定会生气。”左星远看了吕东晴一眼,继而严肃地对林灼开口道。
“……小州为什么会生气?”林灼顿了下,面容上因这话浮现了些许的迷惑,不过很快就被从容覆盖了,她轻声说,“就算她生气……也不会气太久。因为我是要去帮她的,她一直需要我。”
在这片刻寂静的空气中,付淳君望着林灼的面容,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想起自己看过的演化出这个小世界的小说内容,故事前期女主角林灼就跟抽风似的,执着地非追求那个男主,白富美倒追凤凰男,屡屡被拒还痴心不改,放在现实里是怎么看怎么邪门,然而就算有周围的明眼人的劝阻、母亲的阻拦、朋友的反对,林大小姐都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从这癫文里诞生的林灼,该说不说的还真有一股听不进人话的邪门劲儿。
她一开始还没看出来,不,她一开始是觉得这女主稍微自恋了一点……所以吕东晴评价林灼“神神经经的”,原谅付淳君——她以为这是句玩笑话啊!
“……你别总拿州姐当借口,”在这个空档,居然是左星远以坚韧的毅力继续开了口,她用不悦的语气说,“是你自己不想待在这里!”
林灼的神情微微一变,她缓声说:“我确实不想待在这里——但在此之前,你们既然不愿意,还一定要继续待着吗?”
吕东晴咬住下唇,扭头看了眼那被上锁的房门,钥匙正放在门后的那扇窗台上。可就在她转头时,却听见门从外面被哐哐敲响了。
“——大小姐!”居然是文医生的声音,“你们在里面吗?有没有见我们医疗箱中的试剂瓶???大小姐?吕东晴?左星远?你们谁在里面吗?”
“——快去开门!”付淳君大喝一声,同时便骤然向面前的林灼扑了过去,在对方的心神也暂时被敲门声吸引时一下便扣住了她捏着试剂瓶的手腕,“让人来帮忙!!”
吕东晴再不迟疑就跑过去摸钥匙。这时林灼望向付淳君,手里的剪刀动了下——却也仅仅是动了一下。显然她还没有用这个伤人的打算。
“林灼你冷静点,”这动作也被付淳君看在了眼里,她心中一喜,“听我说你千万别……嗷!!”
林灼没用剪刀,却直接给了她一个头槌。付淳君头晕目眩,却还记得用手去捉拿安瓿瓶,可林灼也急着与她争夺,纠缠间那试剂瓶竟同两人的手里被甩了出来,一下就砸向室内的床腿上,发出了清凌凌一声响。
这时门被打开,文晃和洪宇已经带人跑了进来。
就在这纷纷的脚步声里,林灼半点没受到扰乱,凭借着堪称优越的动态视力准确捕捉到了安瓿瓶在与床腿相击后接下来弹开的轨迹。她毫不迟疑,竟猛然从轮椅中扑了出来,直接撞开了也急着去抢的付淳君,一只手握着剪刀已分外精准地向那瓶子砸了下去——
“咔嚓。”
“——林灼?!!!”
文晃发出了一声震动不已的尖叫声,可林灼已经不在意了。她望着已被血迹染红的玻璃碎片,面上——就像阳光终于拨开乌云似的——终于绽开了压抑不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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