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二丛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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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刚过,宫门外头便已
经停满了官员车撵。
御花园内更是灯火煌煌,入耳皆是丝竹管弦,偶尔有宫女提着灯笼穿行其中。
等到萧成策赶到的时候,席间已经坐满了同僚。
他不喜跟人攀谈,于是挑选了比较靠近池边的位置落座,刚一抬头,便看见斜前方独自饮酒的探花郎。
席令仪穿着身朱红衣袍,姿仪俊美,所落座的位置和长公主间隔了一个空位。
只是那个位置上现下却没人,长公主应该在的位置上也没人。
萧成策觉得有些古怪,于是询问起身侧侍候的小太监。
小太监当即伏低了身子,声音谄媚尖细,“回将军,被安置在长公主右手边的那位,是近来京城中极有名望的画师,名唤天灵灵。”
萧成策倏然愣住,虽然他的视线依旧平静地落到那个空位置上,心底却生出些期待与好奇。
之前买过的那副画作还被他悬挂在书房,日日欣赏,没想到今夜竟然有机会一睹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看来该遇到的人就算躲着不见,迟早也会遇到。
片刻之后,他听到旁边有人窃窃地谈论起来。
说那神秘画师是长公主的座上宾,还说她气质多么从容,生得如何貌美,夸得跟天上仙女一样。甚至那女子方才还被请过去,和太后娘娘说了几句话。
萧成策的心思也被彻底吊起来了,异常期待。
夜幕低垂,微风渐渐。
御花园里盛开着大簇大簇的芙蓉,舞姬的身姿曼妙摇曳,池边遍地流光。
然后他看到了那道缓缓走来的纤细身影,以及那张熟悉的女子脸庞。
酒樽里的酒液都散了满身,惊得身边人问他怎么了。萧成策却不说话,一双眼死死盯着白辛夷,像是咬牙切齿的表情。
他看到那个烟青色罗裳的女子,坐在了长公主的右手边上。
所以……她果真就是那个名动京城的神秘画师?所以,这就是她当初离开将军府的底气?
宴席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过道,但彼此的距离却并不算远。
所以辛夷刚落座,就感受到了对面的灼灼目光,但她恍若不察,非常怡然自得的品尝起珍馐美馔,顺带欣赏前方舞姬的表演。
反倒是昭华见状轻笑起来,附在她耳边呢喃道,“你那前夫,看样子是想吃了你,不过越是在意,越是代表他旧情难忘。”
她最是了解这些男人,得到的时候不懂得珍惜,非要失去了才开始后悔。
辛夷听她这么说,也笑,“可能罢。”
她当然明白昭华此刻是什么心理,纯粹就是觉得好玩儿,外加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萧成策的热闹,看看也无妨。
她低头夹起一块熏鱼,脑子里却想到那个乖乖等在宫墙外头的少年。
今日参与的宴请特殊,场合也特殊,就连她自己都是被昭华邀请才能过来的。实在没有办法再把谢漱也带进来,于是思虑之后,只好嘱咐他在宫墙底下的马车里等着。
辛夷吃完熏鱼,感受到另一道胶着视线。
不过比起之前的那道,这次的主人离她更近,于是她抬起头望向身侧青年,“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她不脸盲,当然认出了身侧坐着的俊逸青年,正是被她在湖边踩烂灯笼的那一个。
当时她有些过意不去,还把手中的糖画赔给了他。
席令仪看着女子那张姝丽面颊,听到她红唇间吐出的话,心中竟然漫开丝缕愕然与惊喜。
她、她竟然还记得他。
而且今日宫宴还那么凑巧的坐在他身边,是不是说明,他们两个之间其实冥冥之中有些缘分。
辛夷见他呆愣愣的,许久没说话,忍不住潋滟着眼波轻笑,“郎君这么盯着奴家看,莫不是再见倾心,情难自抑?”
席令仪不由被问住了,一张俊逸玉面微红。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姑娘,但尽管心神有些激荡,还是努力克制,“是很巧,上次见面仓促,还没来得及问过姑娘芳名。”
“辛夷,辛夷花的辛夷。”
昭华听见两个人说话,也忍不住好奇,“怎么回事,你和探花郎也认识?”
于是辛夷就把之前两人偶遇的经过,跟昭华粗略解释了一遍,接着得到了对方调侃且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哪里会看不懂长公主在想些什么。
但八竿子打不着且根本没影的事,也犯不着多做解释,省得越描越黑。
宴席过了一半,斜对面的萧成策频频望过来。
而每次对方望过来的时候,辛夷都会更刻意的与身侧青年说话亲近。
席令仪察觉到不对劲,终于询问,“你看上去很讨厌萧将军,难道是从前有什么过节?”
辛夷就点点头,“看到那个人了么,就是他喜新厌旧,为了妾室休弃得我。”
话音落下,青年望向她的眼神蓦然变得无比震惊,然后沉默了许久。
不过最终还是答道,“当断则断,早点和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辛夷深以为然。
回想起离府那天萧成策愤怒铁青的脸,心中舒坦,连唇边笑意都浓郁了不少,“那是自然,此等莽夫根本配不上我。”
席令仪也莞尔,默默无声地给她夹了块白糖糕。
辛夷对这一切却之不恭,尤其是想到萧成策的眼睛正喷火的看着,酒樽里的玉酿越喝越开心,到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经是醉意上头,有些看不稳路。
还是席令仪伸手扶住她。
可惜冤家路窄,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身后追上来的男人扯得一个踉跄。
辛夷差点没忍住骂人,尤其是在看到对方的脸后。
萧成策已经忍完整场宫宴,好不容易等到两人走到僻静处,这才瞅准时机冲上来。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揍席令仪,但他的话里还是夹枪带棒,阴寒着脸色讥讽,“果然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攀上一个。怎么,谢漱已经不够你用的了吗?”
辛夷也笑了:“攀谁都不攀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是自己没有魅力?”
说着转头望向身侧青年,故意抛了个媚眼,反正姓萧的绿帽子也不是戴一次两次了,戴着戴着就会习惯的。
“探花郎。”
这个称呼把席令仪喊愣了,他不是没从别人嘴里听到过这三个字,但只有她的语调冷淡又温柔,还带着点点促狭。
“我头好晕,能不能麻烦你抱我一段路?”
想隔应前夫是真的,醉意上头也是真的,刚才玉酿喝得太多,此刻两条腿都绵软得不听使唤。能强撑着和萧成策吵架,纯粹是她的好胜心在作祟。
当然,如果身边只有萧成策的话。
那她会选择爬着回去。
几乎是身子被打横抱起的瞬间,辛夷用仅存的理智,听清楚了身后人说出的话。
这次对方终于肯低下头,不惜舍弃自己的尊严与骄傲,试图挽回她,“白辛夷!我们和好罢,你回来将军府,从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好啊,那你求我。”
她醉意朦胧的透过青年肩膀,红唇微扯,望向身后男人,“求我。”
萧成策的声音已经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屈辱道,“求你。”
辛夷于是笑起来,“我拒绝。”
……
宫墙外头,原本停着的车撵已经陆续离开。
只有那个身量挺拔的少年还在等着,他站在马车旁边,漆黑眼眸径直望向宫门方向,眉头也越蹙越深。
终于,在耐心告罄之前,看到了辛夷的身影。
不过是被朱红衣袍的青年抱着回来的,她醉得厉害,两道藕臂还依赖的揽住对方脖颈,就连发烫的脸颊都贴在青年胸膛上。
嘴里头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说着什么混账话。
将青年耳根都撩拨得微微泛红。
谢漱强压着怒意走过去的时候,她还抱着探花郎不肯撒手。
鬓发上的步摇绢花贴着他脖颈蹭了蹭,仿佛在耳鬓厮磨,把席令仪弄得满面通红。
席令仪看到少年走过来,愣神一瞬,然后把他当成了辛夷的弟弟。
少年是那种绮丽妖秀的长相,若是忽略他眸底的沉寂幽冷,单看样貌的话甚至有些天真。
“辛夷。”谢漱喊她。
因为恼怒而颤抖克制的声线,明显已经来到了发疯边缘。
辛夷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努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少年声线。
于是她顺从本能,松开了揽住席令仪脖颈的手,极为娴熟地对着少年撒娇,“阿漱。”
谢漱咬着牙将她从青年怀里接过来,胳膊却箍得用力,弄得她生疼。
辛夷挣扎
了两下,然后仰起脸在他下巴上“啵唧”亲了口,“我好想你,阿漱……”
这个举动瞬间给少年顺毛,却将探花郎看得怔在当场:所以,他们其实不是姐弟。
而是那种比姐弟更亲密的关系?
谢漱冷淡抬眼,没心情继续欣赏对方的失魂落魄。
抱着怀中女子掀开车撵帘帐,踏了进去,很快马蹄辘辘的声音便在巷道里响起。
走出宫墙之后,谢漱垂眼望着怀中面色酡红的女子,却怎么也没办法完全消气。
问她,“你觉得刚才抱你的人长得好看是不是?”
辛夷喝醉了,诚实点头,“对。”
谢漱就被她气得咬牙,连呼吸都变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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