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好歹裴清策帮了忙,沈宝惜自然不会干看着,忙道:“我这边安排马车送。”
说着,侧头看了一眼身边丫鬟。
丫鬟秒懂,忙让人去准备。
两人正准备告辞,沈大海的马车终于到了。
“惜儿,你娘如何了?”
他特别着急,额头上都是汗,神情也格外紧张。
沈宝惜忙答:“伤着脚了,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今日多亏了三哥。”
沈大海对这几个侄子向来不太亲近,他做了半辈子的生意,自认为看人有几分眼力,一眼就能看出兄弟四人眼中的野心。为了不与本就不亲近的堂哥反目成仇,他平日里都尽量不亲近这兄弟四人,不给他们希望。如此,他们心中的那些野望就会淡去。
早在回来的
路上,沈大海就知道是侄子将妻子送回的,此时看向沈正礼的目光格外柔和:“正礼,这次多谢你了。”
“二叔千万别说这种话。”沈正礼难得得了向来不假辞色的二叔一个好脸,刚刚压下去的飘飘然又冒了出来,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冷静,“叔,我先走一步。”
沈大海忙挽留:“留下用膳,咱们叔侄二人喝几杯。”
沈正礼心中大喜,以前求而不得的机会如今就摆在了眼前,可是他脑子没有冷静下来,怕喝酒后坏了大事,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沈宝惜让人准备的马车过来了,沈大海又对着裴清策道歉。
裴清策一礼:“真的是举手之劳,沈东家太客气了。”
动作翩然,格外雅致。
沈大海忍不住多瞅了一眼:“裴秀才要参加明年的乡试吗?”
“正准备试一试。”裴清策微微低垂了眉眼,自谦却不自卑。
沈大海此人,平生不愿意欠人情,想要还沈正礼的人情容易,给他一笔生意,赚上一笔钱财就可。而裴清策是个读书人,想要帮他,最好是帮他请个名师。
奈何沈大海隐约听说裴清策与谢承志一样,都是贺夫子的得意弟子。
能够得贺夫子亲自指点,在这整个府城,已经不需要别的夫子了。沈大海决定一会儿去找一点孤本,放在谢礼中送到裴家。
父女俩目送马车离去,沈大海又急匆匆去探望了妻子,确定真的没有大碍后,才总算愿意坐下来喝杯茶。
夫妻俩坐一起,难免就说起了今日受伤的事。
要说沈正礼二人帮了多大的忙,那倒也没有,但该谢还得谢。
沈宝惜裹着披风坐在旁边,突然察觉到了沈大海看过来的目光。
“爹?”
沈大海见女儿似乎魂不守舍,问:“惜儿,你在想什么?”
沈宝惜摇摇头。
沈大海沉吟:“还是该送一份谢礼上门。正礼那边,我已经想好了谢他的礼物,裴秀才那里……我明儿要去接一批货,若让管事上门相谢,礼数上终究是要差一些,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
沈宝惜有些惊讶:“我?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沈大海笑吟吟打量女儿,眼神里都是满意,“我闺女做生意不输男儿,而且我们夫妻只得你这一个孩子,如今你娘受伤得人帮助,你上门相谢,应当应分。”
沈宝惜答应了下来,走在园子里,身边冬雪见四下无人,低声道:“老爷该不会是让您和裴秀才多走动……”
春风眉眼一肃,呵斥道:“冬雪,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主子所思所想,下人可以猜,但却绝对不能说出口。
而且,事关主子清誉,更不可胡说。
*
沈宝惜送往裴清策家中的礼物是沈大海准备的,装了两个箱子。
原本送谢礼该将礼物放在托盘上,带着一群丫鬟捧着送到恩人府上。
但沈大海不知怎么想的,所有东西往两个箱子里一塞,就找了四个护卫,到时两两一抬就可。
沈府的马车到不了裴家的小宅子,因为裴清策住在小巷子里,路不够宽,马车只能停在外头,抬不动的东西只能用那种独轮小板车推。
沈宝惜今儿带着春风和秋霜,身后是一个管事婆子,还有四个护卫抬的两个箱子。
敲开裴家的门,不大的院子打扫得挺干净,裴清策一身陈旧布衣,站在院子里泼墨挥毫,桌上一幅腊梅图已然画到了尾声。
院子时在陈旧,处处都像是褪了色,找不出几样鲜亮的东西。胜在干净整洁。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形消瘦,眉眼舒朗,看到门口一行人很是惊讶:“你们是?”
沈宝惜上前说了自己的来意。
那边裴清策收了笔,走得门口婉拒:“真的是举手之劳,沈姑娘不必如此。”
沈宝惜解释:“这是我父亲安排的谢礼,裴秀才若是不收,我回家也没法交待。”
“软软,快请客人进门喝茶。”裴母说着,一把扯开了他,笑眯眯道:“谢礼就不用了,沈姑娘难得来一趟,进屋喝杯粗茶吧。”
上门送谢礼,肯定是要进门的。
沈宝惜缓步踏入,身后两个护卫将箱子放在了堂屋中。
这时沈宝惜才发现,躺屋里放着个躺椅,上面躺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那老头特别瘦,脸颊凹陷,眼神浑浊。
跟到了堂屋门口的裴清策脚下顿了顿,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沈宝惜神情:“沈姑娘,这是我祖父,他前年摔了一跤,那以后就再没站起来过。”
裴母端了茶水进门,笑吟吟道:“沈姑娘坐,我们小门小户的,若招待不周,您多担待。”
沈宝惜接了茶:“是我要多谢裴秀才帮了我娘才对。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这是我父亲的一腔谢意,还请裴秀才别再拒绝。”
大户人家总是往各家送礼,那都是有缘由的。都说礼多人不怪,比如沈母断了腿这件事,虽然受伤不重,身边也有丫鬟照顾,而且寺庙门口有许多人,裴清策和沈正礼不出面,应该也有其他的人出头。
但话说回来,若是得了别人的帮助没有任何表示,回头沈母再遇上事,怕是无人愿意帮忙了。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裴母搓着手,她不好对这一看起来就很富贵的姑娘说什么,主要是怕说得不对得罪了人,只好求助儿子。
裴清策起身一礼。
沈宝惜就觉得这人忒爱行礼了些,忙站起身来:“裴秀才别这般,有话直说。”
“裴某想要参加明年乡试,奈何囊中羞涩。”他看着那两个打开的箱子,“这些礼物……正是裴某所需,然裴某昨日真的是顺手为之,不过是提醒了一句而已,若收这份厚礼,实在是心中有愧。”
沈宝惜再次强调:“不用愧,这是你该得的。”
裴清策执意道:“再多的话,裴某不再赘述,沈姑娘以后若有需要裴某帮忙的地方,裴某一定义不容辞。”
他俊郎的容颜一本正经,特别严肃。
沈宝惜瞅他一眼,客气了两句,喝完了手里的茶后,起身告辞。
裴家母子送了她到门口,沈宝惜往巷子外走时,听到裴母低声道:“早知道就不把你爷抬出来了,让沈姑娘瞧见……实在太不巧了。”
闻言,沈宝惜脚下顿了顿。
大户人家的规矩,得了别人的帮助,在三两日之内就要上门送谢礼。
“裴秀才,若是需要高明大夫,我可以让府医过来一趟。”
裴清策立即上前两步:“我祖父的病症很重,看过许多大夫,不必麻烦了。”
沈宝惜走到巷子口时,看到了站在裴家院子外的裴清策,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格外雅致,如同一幅画。
她心中一冲动:“裴秀才,能否借一步说话?”
裴清策脊背挺得笔直,听到这话,才发觉自己手心都是汗,再出声,声音都是哑的:“可。”
沈宝惜这会儿心里正想事,也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想到裴家院子里有好几个人,不方便谈事,她伸手一指茶楼:“去那边说话。”
裴清策脚下微动,又忍住了:“沈姑娘先去,裴某即刻就到。”
*
外城的茶楼不大,雅间都不在楼上,只是用大堂隔出来了两个简陋的屋子。
裴清策进门看见坐在圈椅上的粉衣女子,只觉满室生辉:“沈姑娘。”
“坐。”
沈宝惜实在是烦透了没完没了的相看,尤其当下女子约束颇多,不能单独和男人相处太久,偏偏知人知面不知心,只见一见人,压根分辨不出是人是鬼,真的是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选完了还不一定真能如意。
在这个世道想要找个如意郎君,那就如大浪淘沙。婚事一日没定下,双亲就要一直为她操心。
“裴秀才,不知你可有心上人?”
淡定地拨弄茶盖作势要喝茶的裴清策手一抖,险些把茶杯给扔了出去。
第16章 二人约定未婚男女如无要事,……
未婚男女如无要事,不会单独坐在一起喝茶。
而不相熟的两人,更不会上来就问对方有没有心上人。
但凡这么问,那肯定是带着目的。裴清策握住了险些飞出去的茶杯,定了定神,抬眼看向面前的粉衣女子,阳光洒落,映照在她脸上,愈发衬得她肌肤如白玉般毫无瑕疵。
“没有。”
沈宝惜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问那话是有点紧张,闻言松了口气:“方才你说,若我有需要,你会尽力而为。”
裴清策颔首:“不瞒沈姑娘,我祖父常年喝药,母亲要留在家里照顾他,整个家全靠我父亲撑着,我很想参加明年的乡试,可……一应花销不少。沈姑娘剩的那些东西解了裴某的难,若有驱策,无不应允。”
听着这番话,沈宝惜觉得他似乎有点激动,好像是迫不及待。
千人千面,有些人就是不喜欠人人情。
沈宝惜知道今日的自己挺冲动,真坐在了裴清策对面,她又有些迟疑,抬眼对上裴清策侧脸,她一咬牙:“确实,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我如今缺一个未婚夫。”
话说出口,她吐了口气,抬眼认真打量裴清策,见他微微偏头,并没露出异样之色,坐直了身子:“我们谈笔生意吧,咱俩定亲,你做我未婚夫,日后我供你读书。”
裴清策讶然:“这……是否太过儿戏?”随即又改口,“如果是姑娘所愿,裴某愿意。”
他还起身,又行了一礼。
沈宝惜有些耳热,看他行礼,倒笑了:“以后咱们是未婚夫妻,你不用如此多礼。今日我的提议确实草率了些,其中还有许多细节,你放心,我不会捆住你,若你有了心上人想成亲,或者是想去京城参加会试,可以跟我说,这婚约既能定,那就能退。”
裴清策神情僵硬了一瞬,垂下眼眸:“那是不是哪天沈姑娘有了心上人想要定亲,这婚约也要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