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她实在没法子,许多事情只好自己操心,忙碌到深夜,才安顿了下来,累得倒头就睡。
第二天,才想起来跟儿子提及对举人而言格外重要的状元街。
状元街名声很大,但凡是读书人,很难不知,就吴明知这样不爱与生人闲聊的,昨天都得知了这些消息。
“那边租住院子,价钱要比我们的房租翻几番,这里挺好的,离状元街那么近……”
主要是手头的银子不允许他肖想状元街。读书人最重要的品性之一就是谦虚,其实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吴明知嗯嗯啊啊应付着。
吴夫人看出了儿子的敷衍,心下生出了一些怒气,但这是亲儿子,她又不能把人怎样,只咬牙咽下了这口气,转而又道:“你堂哥肯定住在那边。”
吴明知动作一顿。
当初他心悦沈宝惜,真的是想要娶她这个人,而不是因为她丰厚的嫁妆。母亲还让他和胡欢喜相看,当时被胡家那边拒绝了。
他心里对于错过了和心上人白头偕老充满了惋惜之意,到如今也不能释怀。原本此事被他压在了心底,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不知怎的,此时那份惋惜放大了无数倍,心里的怨气翻涌,他垂下眼眸:“我堂哥靠的是沈东家,若是沈家独女做了你的儿媳妇,如今你也住在状元街。”
吴夫人听出了儿子话中的怨气,微微愣了一下,关于当初和沈家的争执已经过去了许久,她以为儿子放下了,毕竟,儿子在那之后还有过未婚妻……后来儿子执意退亲,她怀疑儿子没放下,可儿子再三强调说退亲和沈宝惜无关。
“你在怨我?”
“对!”此时吴明知心中生出了许多的恶念,还有一个和母亲到京城这一路同行,他似乎有些理解了父亲和母亲经常争吵的缘由。
他自认为脾气很好,
对母亲尤其宽容,可母亲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他这个亲儿子都很难将就。
吴夫人:“……”
“她都嫁人了,人家夫妻好着呢,说不定肚子里都有孩子了,你……”
“原来你知道啊。”吴明知猛然起身,起得太快,带得身后的凳子翻倒,砸得砰一声。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她了?我没有你那些功利的想法,但来京城这一路,我看到了贫富之间的差距,也让我愈发后悔当初没有坚持!本来就放不下她,你还在念叨娶了她的种种好处,不就是想让我后悔么?”
吴明知越说越气愤,拂袖就往外跑:“我后悔了!你满意了吗?”
吴夫人起身,想要去追儿子,可脚下不小心踢着了凳子,她差点摔倒,等到稳住身子,儿子已经出了门。
*
初到京城,沈宝惜歇了两日才缓过来。
状元街走出去都是要参加明年春闱的举子,裴清策短短几日就结识了不少人,不过,他只愿意赴白天的约,天黑前必须要回家,夜里也不出门。
第72章 安顿落在旁人眼里,裴清策就……
落在旁人眼里,裴清策就是特别守规矩。
不知何时,裴清策靠着岳家科举,甚至娶妻后还住在妻子娘家,成亲那天拜的高堂也是岳父岳母的事就传了出去。
成亲时拜岳父岳母,这和入赘有何区别?
这是个赘婿啊!
难怪规矩那么好。
众人一开始都觉得是人家年轻夫妻感情好,知道消息后,嘴上没说,都觉得裴清策这是碍于岳父岳母才不敢在外头过夜。
沈大海也听说了关于女婿身上的流言,他有些发愁,特意找到了女婿商量此事。
“你还是澄清一下,不管在哪儿拜堂,不管你拜的谁,你不是上门女婿!”
裴清策一脸的无所谓:“怎么澄清?我若只是嘴上说说,他们不会相信的,只会认我为了面子才嘴硬,难道你希望我夜里去喝花酒?”
沈大海:“……”
“要不,你就去喝喝酒?”
裴清策乐了:“若是不过夜,不找花娘伺候,他们同样会说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沈大海一想也对。
“那还是算了,随他们说去吧。”
他可不想为了让女婿正名而做对不起女儿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不想做的事情在有了第一回后,后来再做,就没那么抵触了。
万一女婿去花楼正名时喜欢上了被花娘追捧讨好的感觉,回头再想拦,就拦不住了。
而且,他不希望女婿不去花楼是自家要求才不去,凡事压抑久了,都有爆发的时候。最好是女婿心甘情愿守着女儿一个人过……当然了,这世上愿意守着妻子恩爱度日的男人不多,他不知道女婿是不是其中之一,至少现在还是,可不能让女婿去花楼坏了心思。
可哪个男人都不愿意背上一个惧内的名声,沈大海特别恨这背后嚼舌根的人,咬牙切齿道:“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传出去的流言。”
“不要紧,随他们说去。”裴清策倒是看得开,“日久见人心嘛。爹,外头那些传言不用放在心上,我不在意的。如今我只想在明年的会试中榜上有名。”
说到这里,沉吟了下,想要说什么,到底没开口。
沈大海见女婿欲言又止,好笑地问:“咱们翁婿又不是外人,你有话就直说。”
不知何时,女婿对他的称呼换成了“爹”,二人相处挺愉快,沈大海偶尔都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多了个儿子。
裴清策是真的很感激沈大海,自从定亲以后,沈家处处贴心,对他的帮助良多。来京城的这一路,二位长辈是处处照顾着他,一言一行都在为他的名声考虑,真的有拿他当自家人。
他从小不在亲爹身边长大,在裴家……他是个外人!始终融入不进一家人的温馨之中,稍微大点,他拿了亲爹留给他的银子读书,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学堂,留在裴家的时间很少。
渐渐地,他和养母都不再亲近。
与其说他是裴家养子,不如说他是借住在裴家,直到成亲以后,他才感觉自己真的有了家人,是那种会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且不求对方回报的家人。
“惜儿这两日精力不济,很是嗜睡。”裴清策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小婿怀疑她是有了身孕。”
沈大海正在捻胡须,听到这话,差点扯掉了自己的胡子。
“啊?”
裴清策看天看地,不看岳父的脸色。
沈大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真的是跳了起来:“那快请大夫来!”
当初从淮安府启程,沈大海就带上了府医,就是怕路上生病后找外头的大夫再被人钻了空子。
府医到了京城,同样和他们住在一起。
大夫来得很快,彼时沈宝惜正在打瞌睡,她并非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实话说,她没想过会这么快有孩子。不过,一想到肚子里有个小小的人儿,她又特别期待。
“如何?”
府医收回手,点头道:“看着像喜脉,月份还早,不太把稳,过个十日左右才能确定。”
大夫这么说,那是八九不离十了。
裴清策很高兴,他抓着桌子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胡氏很欢喜:“哎呦,那可得好好歇着,这些日子别往外跑,等胎坐稳了再说。”
“不不不!”沈大海接话,“这有孕了就该高高兴兴的,咱们这院子不大,也没什么景致,想出去走走就出去。要不,我去郊外买个大点的庄子休养?”
说干就干,沈大海即刻往外走,原本想要带上妻子一起,都抓到妻子的胳膊了又松了手:“你在家里照顾惜儿,盯着厨房给她做她想吃的菜色。”
胡氏连连答应,忙叫来了管事。
一时间,几个人忙得团团转。
沈宝惜看得好笑:“爹,娘,不必如此。”
“有必要!”沈大海强调,“你别操心,哪里不高兴哪里不喜欢及时说,别让自己受委屈,我去选庄子了。听说南门出去还有温泉庄子,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胡氏不赞同:“要什么温泉?有孕的女子不能泡太久的水,选景致好的,地方宽敞的。”
“有地方宽敞景致又好还带温泉的庄子。”沈大海话音落下时,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沈宝惜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大夫都还不确定,万一是乌龙怎么办?”
有孕是前世今生第一回,她真的挺新奇。
裴清策握着她的手:“即便是乌龙,外人也不会知道,万一没孩子也不要紧。在我心里,你好好的就行。”
那天后,裴清策闭门不出,要么陪着沈宝惜,要么就在书房。偶尔会去隔壁找贺夫子。
裴家两个邻居,左边是胡欢喜夫妻,右边是贺夫子。他们与贺夫子的院子中间还有一道小门,想找贺夫子时,都不用走大门。
贺夫子很满意裴清策这个弟子,他都不用多费心点拨,裴清策就能明白他话中之意。
偶尔,沈宝惜也会跟着一起去,顺便给贺夫子带好吃的点心。
值得一提的是,贺夫子出远门,身边带的人不多,夫妻俩没带厨子。沈大海知道后,让自家的厨子给二人也准备饭菜,他们都来自淮安府,口味差不多。
贺夫子一开始还拒绝,到京城用了三个厨子都不合口味后,便依了沈大海。
这日,裴清策先去找了贺夫子,沈宝惜闲着无事,拎了食盒过去……她有想做生意,京城的外地客商也多,只是许多原料不齐,得从外地运来。
沈宝惜到时,刚好看到贺夫人在院子里煮茶。
贺夫人看沈宝惜,就像是看自家晚辈,笑眯眯道:“都在书房说话,你去吧。”
沈宝惜拿着食盒到门口,就听到贺夫子的声音:“你的文章火候是够了,但科举之事,越往上考就越难。这到了京城,你若是想顺利踏入仕途,还是得有个领路人。”
贺夫子叹口气:“近几次的殿试一甲,不光文章写得好,还有皇上信任的臣子举荐,二者缺一不可。”
言下之意,光会写文章,即便能中,也绝对不会是前排。
“什么寒门贵子,不存在的。”贺夫子直言,“出身普通的进士想要出头,必须得有贵人扶持,否则,就是挤进去了,也只能看着身边的人越爬越高。清策啊,世道如此,你得认!”
裴清策刚要开口,察觉到门口有影子:“谁?”
沈宝惜敲敲门:“是我!”
裴清策急忙去开门:“惜儿?”他看见了她手里的食盒,伸手接过,“外头冷,快进来。”
沈宝惜缓步踏入。
接下来,贺夫子开始说古,说的都是些名人传记,还全都是那种出身不好后来身居高位的,意在激励裴清策。
裴清策和沈宝惜一起往回走时,沈宝惜低声到:“我知道赵尚书的人来找你的事。”
赵氏的
父亲多年前就是户部尚书,如今还是尚书,但身兼多职,是皇上的肱股之臣,不说一手遮天,绝对算得上是皇上信任的臣子之一。
人家先抛出了橄榄枝,裴清策若是不接着,那是不识好歹。但裴清策为了母亲,并不打算接受赵尚书的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