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钝书生
她刻意提高了声量,话里有话,就是说给此刻躲在门外偷听的妹妹顾语琴听的。
李棠梨走进来,或许是因为初次见面不太愉快,她内心对顾淑凤始终有点畏惧。
刚刚在门外,顾淑凤的逼问她听得清清楚楚。这些疑惑合情合理,倘若她站在顾淑凤的位置,估计也搞不懂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李棠梨站定顾峙身边,鼓足勇气说:“是我。我当时不想跟顾峙公开,所以他才没有和您说。”
女孩一只手扯着下摆,年轻的脸庞写满了紧张,这是个和她儿子年纪差不多小姑娘,却和她的弟弟牵扯在了一起。
瞥见她手上的戒指,顾淑凤闭了闭眼:“你和纪嘉誉什么时候分开的?”
李棠梨如实道:“他前段时间出去旅游,当时跟我提的分手。”
她无疑是个照顾别人感受的好女孩,这时还顾及着顾淑凤的体面,没有明说是因为纪嘉誉出轨了舒冉。
但顾淑凤很清楚为什么。她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掐住眉心,因纪嘉誉而倍感无地自容。
“我该对你说声抱歉。李小姐,是我没有教育好他。他在外面乱搞,你和他分手是明智之举。既然如此,我更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不公开?而且,恕我直言,一个月前你来作客,和纪嘉誉看着还不像是分手的样子。”
真相远比顾淑凤揣测的简单。因为她忌惮于任务,不敢和顾峙走明面。所以,他才被蒙在鼓里,当了她的假小三。
可任务是保密的,绝不能公之于众。但这样一来,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知情者会顺其自然地得出一个符合逻辑的答案。
即纪嘉誉出轨,李棠梨单方面被分手,还是不肯放弃 。所以,优柔寡断的她选择一边吊着顾峙,一边继续和纪嘉誉暧昧。
似乎只有这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她嘴唇嗫嚅了两下,有些难以启齿。
突然,一直不语的顾峙开口了:“是我的错,不能怪她。她一开始不愿意,是我非要强求,不公开也是我们事先说好的。”
李棠梨惊诧地扭过头,顾峙相当于把责任悉数揽到自己身上了。
顾淑凤望着语出惊人的他,半晌哑然。她迈开步子,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
看着桌前的顾峙,她忽然发觉,弟弟似乎变了许多。并不是指外表上的改变,而是内里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父亲被爆出轨的那年,顾淑凤已经上高中了,有了自己的社交圈。一回家,随处充斥着吵闹与哭泣,她索性办理了住校,一个月也不回去一次。
后来上大学、工作、结婚,一步一步,越走越远。或许,她做出和前夫定居海外的决定,就是为了彻底逃离这个家。
但顾峙年岁尚小,他走不了。顾语琴则是早产儿,总是在医院里。
常年住在家里的孩子,很长时间只有顾峙一个。
有时,顾淑凤觉得这个弟弟很可怜。他夹在两个复杂的大人中间,充当干涩的调和剂,年幼时为了使母亲高兴一点,甚至故意着凉发烧,天真地希望借此把夜不归宿的父亲叫回来。
成年后刚拿到驾照,他以过生日为由,邀请已分居的父母一同坐上他的车出门遛一圈。但很遗憾的是,没安静一会儿,围绕父亲迟到一事,两人再度开始了争吵。
顾峙紧握着方向盘,心烦意乱。他喊了一声别吵了,就在分心的一瞬间,一辆醉驾超速的越野车如同一颗炮弹,从后将他们掀翻了出去。
天旋地转中,顾峙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的左手腕上插着一块碎玻璃,不顾浑身剧痛,他努力往后座看去,记忆的最后一幕,是母亲扭曲的肢体。
顾父顾母抢救无效死亡,昏迷过去的顾峙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几天,捡回一条命。
得知他醒来,顾淑凤匆匆赶赴医院。十八岁的顾峙躺在病床上,身上包着纱布,他看着顾淑凤,喃喃地问:“姐,我为什么还活着?”
紧接着,就在两个多月后,她不慎流产。在病房里,顾峙沉默地站了很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了想,那竟然是弟弟最后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情态。后来,他完成学业、接管公司,经手的每一件事都办的格外出色。
顾峙是这么长成的。他似乎一直都不近情爱、老成持重,无论遇到什么难关都泰然处之,从不令她生出多余的操心。纪嘉誉漫长的叛逆期,在他身上似乎从未存在过。
所以,在得知流言部分为真后,顾淑凤的第一反应是——她引以为傲的弟弟为什么会掺和进来?
可此时此刻,日光穿透玻璃,照亮他的面容,那双锋锐的眉眼晕开了一圈柔和的情愫。
他的影子被光线拉长,与靠近了半步的李棠梨的影子紧紧交融在了一起。终于,他不再形单影只。
在这静谧的一瞬间,顾淑凤心想,好吧,好吧。
其中的种种猫腻,她也不想去深究了。归根结底,顾峙和李棠梨是你情我愿,连对戒都戴上了。顾峙心急到这种地步,想必是很喜欢了。
顾峙语气郑重地说:“我对李棠梨是认真的。我们……”
“行了行了,要说几遍啊?我知道了!”顾淑凤腻歪地打断了他,她站起身,朝李棠梨招招手:“李小姐,你走近点。”
见她此时表情恢复了平静,略微惊讶的顾峙抚了抚李棠梨的后背,低声说:“别怕。”
李棠梨战战兢兢凑过去。顾淑凤高挑许多,她一伸手,将女孩的下颌抬起来,仔细打量她。
她咬着下唇,睫毛发抖,从前和纪嘉誉站一块不觉得,现在单看,她的稚嫩一览无余。
顾淑凤瞥了一眼顾峙,对他的说辞信了七七八八,主动引诱恐怕是真的。
兜兜转转,和顾峙成了一对儿,也算和顾家有缘。
她捞起女孩的手。李棠梨低头去看,却见顾淑凤把她手腕上那只玻璃种翡翠手镯径直褪到了她手上!
她忙推辞:“阿姨,这太贵重了……”
顾淑凤轻拍了拍她的脸:“改口费,以后要叫姐了。记住了吗?”
扭头一瞧,顾峙的眼睛忽地亮了。他青年时丧失的那点鲁莽,十年后遇到李棠梨,终于迟迟地展露出来。
最后,李棠梨脸颊滚烫、声如蚊蚋地挤出了一声姐。
“好孩子,你先出去吧,我和顾峙单独说两句。”
李棠梨走了,顾淑凤看着顾峙,没好气地说:“别光顾着高兴了,网上要是出现了负面舆情赶紧处理,别影响到公司。”
顾峙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有在注意。”
顿了顿,他道:“谢谢你,姐。”
“以为过了我这关就没事了?”顾淑凤随手抄起一本书砸他,阴阳怪气地说:“我刚刚是在气头上。李棠梨比你小这么多,你也挺一鸣惊人的。”
是差着几岁。
顾峙从地上把那本薄薄的书捡起来,放回桌上:“所以呢?”
顾淑凤意味深长地说:“所以,你可把人看好了。她年纪小,心性不定,说不定是这会儿被你赶鸭子上架才答应。”
即使知道大姐是在开玩笑,顾峙仍然为此心里一紧。
第51章 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吧。……
过了顾淑凤这关,婚事就摆到了明面上。两家人计划定日子正式办订婚宴。
偏偏李棠梨的前男友是纪嘉誉,要聚餐,就绕不开这个亲外甥。
面对这个大难题,他们还是尽可能的尝试平稳过渡,不想让结亲变成结怨。
但事与愿违,自从上回舅甥大打出手后,纪嘉誉就总不回家。
顾淑凤在其中斡旋,电话虽然能打通,可一旦提起与之相关的事,纪嘉誉就直接挂断,表明他的态度——谁也别想让我同意。
人影都找不着,遑论与他坐下开诚布公地解开仇怨,进度不可避免地僵住了。
于是,顾淑凤直接拍板做了决定,先不管他了。纪嘉誉本来就不占理,还犟着臭脾气,当初和人家交往的时候出轨,没见有多珍惜,现在又梗着脖子不肯和解,纯是贱骨头。
谁知道要过多久他才肯消气,难道还要顾峙和李棠梨看他的脸色,等到猴年马月才结婚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顾峙能等到现在还没和李棠梨去民政局扯证,已经忍耐得十分辛苦了。
订婚宴定在周六晚上。提前给纪嘉誉发了通知,当天落座时,他意料中的没有出现。
考虑到张梅婷的身体,一切从简,地点直接选在了老宅。
从进门那刻起,庄园、喷泉、别墅眼花缭乱地闪过,张梅婷终于对顾家的财富有了一个更直观具体的概念。以前,她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顾峙大概算有钱人,万万没想到竟然富有到这种程度。
她后知后觉。因为这过于悬殊的家境,张梅婷开始担心起女儿婚后受制于人的处境,肢体不免显得有些僵硬。
但很快,她看顾峙饭桌上对李棠梨的关切不减,与此同时,顾家的其他人都表露出了和善和接纳,担忧之情渐渐消融进了融洽的氛围里。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女儿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喜悦,这就足够了。
李棠梨的确很开心。为了庆祝,她抿了
几口红酒。身体微微发热,手掌在腿上打着拍子,听着顾淑凤和妈妈聊天,轻盈的情绪充溢胸膛。
忽地,一片阴影俯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温和的木质香也紧随而来。
李棠梨面皮薄,不想在长辈面前显得太亲近。躲闪地偏了一下头,后脑枕在他搭在椅背的手臂上。
顾峙垂眸,望着她怠懒的神色,轻声说:“脸红了,很热?”
他嗓音低沉,众目睽睽下和她说悄悄话。吐出的灼热气息一股脑地往她的脸颊、嘴唇上吹。
芳醇的酒香萦绕在鼻端,李棠梨发现泛上了几丝醉意。
她直起背,对顾峙说:“有点,我去透口气。”
顾峙嘱咐:“嗯,别待太久,吹感冒了。”
她走到阳台,闭上眼,阵阵晚风拂过鬓角,意识清醒了一多半,莫名思忖起桌旁那把空荡荡的椅子。
掏本心来说,纪嘉誉没来,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实际上,张梅婷可不知道她和纪嘉誉之间的龃龉,她也不打算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也好。
忽然,她好像听见那个本该缺席的人在喊她的名字。
错觉吧?
“李棠梨。”他声音大了点。
李棠梨惊愕地睁开眼睛,将撑在露台上的手臂缩回来,看见了阳台外那个不期而至的青年。
这是那场混乱之后他们首次再见。她局促地笑了笑:“嘉誉,你来啦?”
“别装了,”纪嘉誉戴了一顶棒球帽,帽檐下翘起了几缕碎发。一只手插在兜里,身材颀长。
指节顶开帽檐,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眸:“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表情很僵吗?”
李棠梨怔了怔。
看她沉默,他脸上划过懊恼。这次谈话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都没有开一个好头。
将帽檐闷闷地压回去,纪嘉誉的语气转而变得缓和:“我有话想和你说,有时间出来一下吗?”
“啊,”李棠梨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主要是看她的未婚夫。
她不太情愿地说:“现在吗?”
“嗯,就在这儿。几句话,说完就走。”
上一篇:S级哨兵们为我打起来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