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钝书生
顾峙身上还穿着西装,两个小时前还坐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的顾总裁,现在却挤在她家狭窄的小阳台上,帮她晾衣服。
他人高马大,却不显得局促。神情淡淡地垂着眼皮,用这张矜贵的脸干着细碎的家务事,抻平女孩的衣物,挂到晾衣架上。
从那个中午开始,两个人维持着暧昧的非正式关系。
顾峙不用再每天费心思该怎么接近她,凭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卖可怜说晚上太累,胃病犯了,总能成功到李棠梨这里蹭饭吃。
她心软作祟,顾峙一呆就是半个晚上。
在越发频繁的近身相处中,李棠梨发觉,顾峙有些太过了解她了。她的很多小动作和小习惯,顾峙几乎比她自己还要熟悉。
怪事不止这一桩。只要和他发生肢体碰触,她的脑海中总闪过一些不明确的画面,它们有时呼之欲出,可她怎么努力也拨不开笼罩在其上的云雾。
同时,心里伴随着复杂的感觉,既是愧疚,又是难过。与顾峙相关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谜团。
某个夜晚,李棠梨全神贯注地钻进学海里畅游,一抬头,墙上的时针已经走到了十点。
顾峙吃完饭后待在客厅没走,拿出笔记本处理工作,陪着李棠梨自习。
除了他偶尔起身给她端水之外,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以至于李棠梨都忘了家里还有个男人。
一回头,才看到顾峙支着下颌,一言不发地望着她,视线温驯而安宁。
这晚,躺在床上的李棠梨入睡前,依然对这个太过柔和的目光无法忘怀。
怀着悸动的春心,她本该酣然睡去,然而,她反倒没有睡好。
午夜时分,李棠梨猛然惊醒,后背一身冷汗,睡衣湿乎乎地黏在身上。
她坐起身,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双腿下床倒了杯水喝。
情绪与凉水将她的胃塞得满涨,望着掀开的被子,李棠梨内心充满了疑虑。
她怎么会做一个出车祸的噩梦?而且,太真实了,她根本就身处在那辆车里,碰撞、流血、昏迷,她甚至感知到了剧烈的疼痛,梦中还会有痛觉吗?
她摸索着好端端的额头和脸颊,不寒而栗地想,真的只是一个梦?
那辆车上还有一个男人,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可惜血糊住了她的眼皮,她没有力气再去睁眼看是谁。
不过,他的声音……李棠梨蓦地对上了号,和顾峙很像,不,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太多的巧合就无法再称之为“巧”了,其中绝对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就连日常生活中的既视感也越来越强,正好到了复查的时间,她这回要仔细地询问刘医生,这是否与所谓的“后遗症”有关系。
见了面,刘医生对此早有预料。
她先是让李棠梨戴上仪器,再主动吐露了“任务”、“系统”、“穿越”等关键词。
在仪器的辅助下,一阵电流穿过大脑,她默念着这几个词,熟悉感扑面而来。
平日里听到这几个词,她不会作出什么反应,但特意联系在一起,她此时恍然大悟,原先罩在回忆上的一小片乌云被拂动开。
对啊,刘医生不是还和专门跟她科普过,这是治疗过程和形式,她怎么都忘了?就像是河底的沉渣,这会儿被搅得上泛到表面。
可往深处思索任务的具体内容,她又无能为力了。
这或许可以解释一部分异常,但关于顾峙的那些事呢?难道也是任务?
望着李棠梨的脸,刘医生想起了上个礼拜同样坐在这个位置的顾峙。
他可比李棠梨难缠多了。连客气的假面也不装,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为什么和他一起接受治疗的李小姐什么也不记得了?
尽管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他俨然恢复了全部的记忆,还动用了内部渠道查明了真相。
被他揭露后,刘医生没有再矢口否认。
她没想到这两个人会这么快就在现实世界里相遇。
李小姐虽然和他处在同一个城市,但两人的社会背景可谓天差地别。
他们应该宛如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才对。用脚趾头想想也清楚,如果不出意外,两人再遇的概率极其渺茫。
但事实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其中一名患者就察觉了真相。
不过,即使顾峙的语气冷冽得如寒风刮过,面对他的逼问,刘医生也无计可施。
作为一项崭新的实验性技术,记忆屏蔽具有很强的个体差异,比如顾峙就能够瞬间记起,李棠梨却呈现出碎片化的特点,并且速度也要慢很多。
更糟糕的是,他们之前根本没有病例可供参考,只能自我摸索。
就算直接跟李棠梨说出来,相当于强硬地灌输,和她记忆自动苏醒是两码事。
因此,刘医生建议顾峙用一些对他们来说具有特殊含义的事或者物刺激她,以此为契机,或许一举就能让使她想起来。
顾峙这几天用了许多办法旁敲侧击,但遗憾的是目前都未能奏效。
而从医院回来的李棠梨也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刘医生只向她含糊地透露说,顾先生也曾经是她的病人。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之间没由来的熟悉感?
她满肚子的疑惑,路上盘算着等会儿如何开口问问顾峙,刚到家,没歇口气,门就被迫不及待地敲响了。
门外站着那个让她经常困惑的元凶。
他格外礼貌地邀请:“李小姐,我是否有荣幸能与你共进晚餐?”
真看见顾峙,李棠梨又把问话都压了下去,只浅笑着问:“你这么早就下班了?”
通常情况下,顾峙晚上七点才回来,今天提前了一小时。
顾峙坦然地说:“怕太晚了,你不接受我的邀请。”
之前顾峙也邀请过她,但可能时机尚早,被李棠梨以外面天太黑为借口拒绝了。
这回正值黄昏,李棠梨恰好有事要和他谈,于是欣然同意了。
两人的位置定在露台,绝佳的观景视角,紧临壮美的江畔风光。尤其是华灯初上,灯光璀璨,在美景的衬托下,李棠梨胃口都好了不少。
可吃到六分饱,她就因为心事而搁了筷子。李棠梨犹豫着该怎么跟顾峙开口,直接问他住院原因和住院时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太冒昧了?
正在此时,江面上传来嗖嗖的两声蹿空声。
李棠梨本能地循着声音望去,为她而绽开的烟花在此刻分秒不差地撞入了她的眼中。
第59章 无论在哪个世界……
眼前的场景美极了,李棠梨的心突突地跳,她恍惚地望着江面上炫彩的投影。
晚江、烟花,李棠梨两只手撑着露台,出神地想,她之前也看过一场不逊于此的烟花。
没错,而且烟花之下,还有令她心动的人。他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盒子……
她忽得扭过头,顾峙就站在她的身后。
自始至终,他都是这么专注地看着她,满溢着她似懂非懂的情绪。
他启唇道:“好看吗?”
“好看。”
她回答得心不在焉,因为此时大脑发出了一道强硬的指示。她犹如有了预知能力,顺着顾峙的胸口往下看去,一眼就瞄见了他手
上的那枚戒指。
脑袋嗡的一声,她喃喃地说:“戒指?”
顾峙从语气中听出了蹊跷,他的手被她握住了,戒指的表面被摸了又摸,她蹙起眉,耗费了很大的力气说道:“戒指里有我们的……”
她话音未落,男人利落地将戒指摘下来,放到她的掌心里。
在灯光下,刻着字母的内圈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补全了这句话:“有我们的名字缩写。”
顾峙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暗自懊悔。戒指是按照曾经的样式一比一定制的,他今天才戴上这只男戒。
他当时觉得这时拿出来为时尚早。见此刻李棠梨有记忆恢复的迹象,又后悔没带过来。
哪知道,听见了他的话,李棠梨霎时间脸色惨白,她捂着额头:“我、我的头好痛……”
顾峙刚揽住她的肩,李棠梨就失去了意识,双膝一软,跌在了身后顾峙的怀里。
“李棠梨?李棠梨!”
顾峙沉声唤她,见女孩毫无反应,只是眼皮紧闭,额上沁出细小的汗珠,他立刻把人抱起来,叫车往医院赶。
片刻没有耽误,刘医生检查过了李棠梨的身体,万幸并无大碍。
李棠梨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这令守在床边的顾峙脸色极差,他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自己却连为她减轻痛苦都做不到。
他厌恶这种无能为力感,低垂着头:“那她什么时候会醒?”
李小姐的手几乎是全程都被他紧紧攥着,亲眼目睹顾先生的关切,刘医生依然觉得不可思议,第一对实验者并没有展示出如此深刻的感情。
她不禁产生一个困惑,虚拟世界里的感情,真的可以蔓延到现实吗?
“李小姐受到刺激,好消息是记忆大概率会恢复,她目前需要静养,不出意外的话,明早就会醒来。”
离开病房时,刘医生驻足回望,那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她无奈地笑了笑,在心里祝他们幸福。
一道阳光照在李棠梨的眼睑上,睫毛激烈地颤抖了几下,才缓缓掀开。
棕褐色的眼珠沐浴在初晨中,她撑起身子,短暂地放空了一瞬,低头望见蓝白的病号服,有种不知为何身在医院的茫然感。
耳边忽得一声炸响,神色略显憔悴的男人站在床头,还维持着不慎打碎玻璃杯的姿势。
看到他,李棠梨的心神被从天外拽回了体内。记忆犹如片片拼图,在此刻彻底归位。
她终于把以往许久的爱人记起,率先红了眼眶,开口就是止不住地哽咽:“顾峙。”
顾峙一个箭步上前,拥住了她。
他嗓音艰涩:“你睡了整整两天。”
李棠梨揪着他的胸襟,带着泣音说:“对不起,我让你等了太久……”
顾峙低下头,他生怕又刺激到了她,轻声问:“都想起来了?”
“嗯,”李棠梨被他以纸轻柔地拭去泪珠,强扯出一个要哭不哭、有些滑稽的笑:“我们已经领证了,对不对?”
顾峙终于放下了心。
他陪床的这两天,脑子塞满了各种可怕的幻想,他甚至后悔于自己的急切。
如果李棠梨再也不醒,他又该怎么办?倘若从来都不曾遇见她,他尚且不觉得痛苦,无知无觉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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