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还-时间循环 第114章

作者:酒千觞 标签: 宫廷侯爵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快,快扔掉它!”朱公子吓得大吼。

  “别怕。”她说。

  “能不怕吗?那是见血封喉的毒蛇!”朱公子喊了这一句,方才意识到“别怕”这两个字,她似乎不是对他说的。

  “京城这边少见这种蛇,倒是南边山上多些,”沈乘月甚至抚摸了一把蛇身,又对朱公子道,“劳烦公子把枯枝抱回去,我把它扔进深山上,免得游出来伤了人。”

  “你、你……”

  朱公子结结巴巴,但她并没有等到他点头,只是嘱咐一句,就转身上了山。

  他失魂落魄地下了山,姜夫人拉住他:“你啊,别总

  跟人家姑娘聊些科举啊做官啊,哪个姑娘家对这些感兴趣?去聊点有趣的话题!”

  聊什么?聊抓蛇吗?朱公子恍惚地落座。

  沈照夜扫了他一眼,不知他是在林子里受了什么摧残,却也无心多问。

  待沈乘月回转时,恰好姜明锦弄破了衣袖,有些懊恼:“只惦记给甜甜带换洗衣物,倒忘了自己的了。”

  “我来吧。”沈乘月擦净了手,从袖中掏出针线包,坐在姜明锦面前,熟练地在破口上绣了个花纹,掩住了破洞。

  沈家人震惊地望着她,连沈瑕眉宇间都带了几分对此情此景的怀疑。

  只有姜夫人欣慰地看着她:“瞧瞧,多好的孩子啊,这才是能沉下心过日子的性子!”

  朱公子见了沈乘月如此正常的模样,这才缓过神来,鼓了鼓勇气,方敢再度上前搭话:“我见大姑娘、二姑娘出门,似乎都没带多少丫鬟小厮?”

  “习惯一个人出门了,”沈乘月解释,“我和二妹妹平日出去,都不怎么带下人。”

  “为何如此?”

  “我的院子里本就没剩多少人了,两个大丫鬟都离开了,也没再填补,”沈乘月如实答道,“其实原本也用不到那么多人,很多事我自己都能做。”

  朱公子和尤公子对视一眼,迟疑着尽量以不伤人的语气问道:“沈府最近是否状况不佳?”

  沈乘月稍稍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问沈府是不是穷到连丫鬟都雇不起了。

  她抬头认真打量了他一遍,认出他腰间玉佩是京城多宝阁的新样式,束发冠是似锦阁的特色青玉,衣衫是漱玉楼裁制的,很多店铺跟着仿制过,但漱玉楼的剪裁始终是独一份的。而他带来的点心和茶叶分别是桃源楼和古韵庄的,都是昂贵的物件,想来朱府的确算是富贵人家了。

  姜夫人倒是认真挑过人选的,只是恰巧多宝阁和似锦阁是小桃名下的产业,漱玉楼、桃源楼和古韵庄则属挂在云沾名下。京城里吃穿住行都快被垄断了,沈乘月很难对他的财力产生什么惊叹。

  对方询问不带恶意,顶多算是不会说话罢了。沈乘月自然也不会忽然跳出来炫耀自己的财力,借此给对方一个回击,直到让他面上讪讪无光,便只是笑了笑:“沈府无事,多谢公子关心。”

  若能让他误以为沈府穷困,借此打消念头,倒也不错。

  朱公子大概察觉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冒犯了,立刻换了个话题,说起了自己随父亲进宫面圣的事,讲了不少皇宫巍峨和天家威严。却见沈乘月始终神色淡淡,只是偶尔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她在聆听。

  “近距离见到陛下,那份威仪与威严,和宫宴上远远遥望所见,大为不同。”

  沈乘月点点头:“想来的确如此。”

  连姜夫人听着都觉得太无趣了些,连忙打发四个年轻人自去逛逛,不必陪大家坐着。

  于是四人沿着湖边缓缓散步,春夏交际时天气正好,不似盛夏的酷热,很多人家喜欢在这种时候出来逛逛,一路上人流如织。

  远处响起马蹄声,几人回头看去,见有人带着一队侍卫奔驰在入城的官道上,为首的是朝上最近风头正盛的三皇子。

  三皇子一路打马,看到几人,竟停了下来,牵马走向他们。

  朱公子和尤公子怔了怔,都觉得与有荣焉,想不到宫宴上见过几次,三殿下居然就记住了他们,还特地停下来打招呼。想来一定是自己那在朝为官的父亲受重用的缘故。

  他们一时心思纷乱,比如要如何在三殿下面前表现,比如三殿下对夷狄的态度一向激进,被他看到自己和沈瑕这个叛逃者走在一起他会不会多心一类。

  “大姑娘二姑娘好,好久不见,”但三殿下走近后,只说了一句话,就打碎了两人的梦,“这两位是?”

  “……”

第131章 造孽啊

  这两位是谁?沈瑕望天,她不是忘了姜夫人的介绍词,她是压根没记。

  尤公子急得抓耳挠腮,朱公子颇觉尴尬,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刚还想在姑娘面前炫耀天潢贵胄认得自己,结果人家认识的是两位沈家姑娘。“这两位是?”短短四个字,竟拥有如此冰冷、如此令人难堪的力量。

  三皇子皱眉看着奇奇怪怪的两个人,很快猜到一个可能,问沈乘月道:“他们两个在骚扰你们吗?”

  “没有,”眼看他下一刻就要喊侍卫拿人了,关键时刻还是沈乘月最厚道,“这位是户部郎中家的朱公子,这位是兵马司副都护家的尤公子。”

  “原来如此,”三皇子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两个身份也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你们是一起的?”

  “嗯,一道出来游玩,待会儿可能还要一起乘船游湖。”

  从三皇子的表情来看,他大概还是觉得困惑,不过出于涵养也没追问下去,只是客气道:“两位姑娘回京的事,前日我才听父皇提起,本想登门拜访,不料今日就恰巧遇见了。”

  “三殿下客气了。”

  “这次多亏了你们,”当着两个外人的面,三皇子也不好说得太细,“如有机会,我代父皇敬两位一杯。有空一定聚一聚,来日我让人去沈府递帖子。”

  沈瑕已经开始放空了,沈乘月点头:“好。”

  “那我先走一步了。”

  “恭送殿下。”

  全程朱、尤两位公子都没能插上话,只是愣愣地听着沈乘月与三殿下的对话,态度自然且熟稔。越听越是不可思议,沈府多大的面子啊,竟要三殿下主动来递拜帖?还有,皇帝亲口对皇子提过她们两个回京,这得是多重要的人物啊?

  三皇子那句“他们两个在骚扰你们吗”,把两人惊得险些昏阙过去,待三殿下上马离开,两人才勉强放松下来。

  朱公子比之尤公子倒还好些,很快恢复如常,问沈乘月道:“你和三殿下很熟悉?”

  “称不上熟悉。”循环之外,两人其实并没有太多交集。

  再怎么不通人情,朱公子也觉得她是在客套了,想起刚刚自己炫耀面圣经历的行为,一时面上有些臊得慌。

  他们终于不再没话找话,讪讪地陪着两位姑娘沿湖边往回走,沈瑕落后一步,看向沈乘月:“姐姐,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针线?”

  她已经去上了几次兽医课了,频繁接触外界的结果,就是她发现这世上愚蠢之人多如牛毛,而沈乘月的脑子尚可一忍,因此此时对长姐十分的和颜悦色。

  沈乘月掏出针线包,彻底展开给她看:“这几个钩针都是撬锁用的,伪装成针线包,免得被人搜出来。我不是要去户部任职了吗?伴君如伴虎啊,万一哪天当差当着当着就入狱了呢?这叫未雨绸缪。”

  “……”

  “你看,今天不就派上用场了吗?”沈乘月一派乐观。

  沈瑕没回话,径直走开了。

  四人中,大概只剩沈乘月还有心情看一看沿路的风景,见微风过处,湖水粼粼,还捡了石子玩起了打水漂。

  见这厮胜过了湖边一众小孩后,居然还欢呼起来,沈瑕翻了个白眼。沈乘月好歹学过功夫,手腕力量比旁人强些,胜之不武竟然还敢炫耀,实在幼稚得很。

  四人回了篝火旁,姜夫人一见她们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对两个男子实在恨铁不成钢。

  “我提前订了船,大家一道游游湖吧,”姜夫人看出几个年轻人之间的冷场,站起身邀请大家,“不过订得有些仓促了,没预订到最大最好的那种游船。”

  “不碍事的。”大家纷纷应和着,跟着她走向湖边船只停泊处。

  姜明锦一扯母亲:“娘啊,你就别折腾了行不行?”

  “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呢?”姜夫人终于被女儿念烦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沈家两个女儿不嫁出去,整日在家住着,和你迟早要生出嫌隙,你没听说过自古小姑子最难搞?”

  “她们两个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懂什么?别一看沈瑕那温温柔柔的样子,就忘了她做出来的事!尤公子觉得她好,那叫色令智昏,你觉得她是好人,那就是纯糊涂蛋!”

  “我……”

  甜甜从斜刺里冲出来,一把抱住了姜夫人的小腿,姜夫人一向疼爱这个外孙女,连忙把她抱了起来,一时也忘了要继续斥责女儿。

  一行人到了船只停泊处,姜夫人报上名来,负责泊船的人一指附近一艘游船:“正是那艘,我来带路,诸位请。”

  那艘游船不算大,却也能容下十余人,看起来十分精巧可爱。

  姜夫人试图协商:“我多出些银子,给我们换一艘大点的船如何?”

  “真是对不住,”引路人摇了摇头,“春夏交际时游者众多,那些船已经有人订了。”

  姜夫人皱了皱眉,没再言语。

  “沈姑娘请。”朱公子试图展现些君子风度,抬手要扶沈乘月登船。

  引路人一回头,看清了沈乘月的脸,微微一怔:“沈姑娘?”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面色从客套变成了满脸堆笑:“原来是沈姑娘要的船,我们主家早交待过,若是沈姑娘要用船,一定要为您行个方便。”

  姜夫人看看他又看看沈乘月:“什么意思?你们这会儿又有船了是吧?”

  “没有多余的客船,但沈姑娘与我们主家交情甚笃,诸位可以直接使用主家的船,”引路人指了个方向,“在这边,大家请。”

  沈乘月自然知道这产业是属于金家的:“替我谢过你们家娘子。”

  “是。”

  一行人摸不着头脑地被引到最远处一艘游船前,眼前画舫约有三层楼宇高,高大且华美,船身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窗口缀以纱帐,被微风轻轻撩起,美轮美奂。

  “原来是这里主人的船,我每次路过都想问问呢,”姜夫人看向沈乘月,“你和这里的主家……”

  “略有交情。”

  姜夫人点了点头,大概是觉得被小辈削了面子,心底不大舒服,不肯开口了。

  沈乘月没法理解她,她想要大船,现在如愿得到了大船,怎么却又不开心?

  众人登了船,对着里面的华贵装饰啧啧称奇,房间里有一只玉雕的架子,上面摆着些器物。旁人都是博古架上摆玉雕,这里倒好,直接用玉做博古架,其主人之富有可见一斑。

  京官不比地方官,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不敢随意贪污受贿,大部分都算得上清廉。除非有祖上世代积累,不然其实远比不上商人豪富。

  此时大家凝神欣赏,唯有沈乘月熟练地溜进了酒窖,给自己挑了一坛好酒。

  出来时,她见朱公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以为他觊觎自己手里的酒,遂礼貌邀请:“喝吗?”

  朱公子终于找到了个挽回颜面的机会,大步走上前:“好,不瞒姑娘,我酒量还不错!”

  沈乘月好脾气地分了他一只酒杯,他举杯立于船舷之侧,临风摆出了个优雅的姿势,说起他在城郊某个很有名的书院读过书,沈乘月忍了忍,没说自己曾经在那里当过夫子。

  朱公子提起书院,只是试图顺势展示一下自己的文学造诣,此时正朗声吟诵道:“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影来池里,花落衫中……”

  这是《春赋》,曾被收录进《六朝文絜》,正是当年晖园夜宴上,沈乘月假装自己读过的那一本。

  于是她笑着接了春赋中最后一节:“树下流杯客,沙头渡水人。百丈山头日欲斜,三晡未醉莫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