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还-时间循环 第127章

作者:酒千觞 标签: 宫廷侯爵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户部风向变了。

  有些聪明人意识到得要早一些,稍笨一点的此时此刻也该明白过来了。

  行商司可是一块肥肉,李郎中离开了,许多人盯着他的位子想咬一口油水下来,却迟迟不见有人顶上,反而是沈乘月暂时统领两司,每日把行商司中人指挥得团团转。

  跟着李郎中出门选购货品的

  亲信已经通通被逐出了户部,独副手得以保留原职,没人知道他在李郎中被贬一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他们的哭喊求情,并未让沈乘月心软半分。

  “一次驱逐二十余人,你倒是大手笔。”事情发生后,户部尚书召她来见,啜饮了一口茶。

  沈乘月坐在他下首位置:“大人觉得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尚书看她一眼,眼里带笑,“其实我反倒觉得,这样才够果决,够有魄力,前任的亲信本就不该留。性子太软和是做不好官的。”

  “大人?”

  “你有这个能力,就尽量往上走一走吧。”

  沈乘月心领神会:“谢大人赏识。”

  ———

  朝中关于女官之事还没吵出个定论,看这势头,大有要干脆吵到几个月后的县试才肯罢休的意思。

  当然,朝中也不尽数是反对之声,有几位年轻官员上了折子,表示了对陛下旨意的支持,引经据典,列出了数条女官入朝的优势。

  其中沈岫白不必拿出来讨论,当然,他是沈乘月的亲哥哥,不支持自家妹子才怪。

  不过萧遇嘛,就有些值得玩味了。朝上大家用眼神包围了他那位高官父亲,想知道萧遇的行为是否乃其父授意。

  后来因公务偶遇时,沈乘月调侃萧遇道:“萧叔叔回去没收拾你?”

  “他想收拾我,被我娘拦住了,”萧遇苦笑,“其实咱们两家是世交,我爹心里也是支持你的,他只是不想让我来出这个头,与百官对立。”

  “萧叔叔的顾虑也有道理,”沈乘月点头,“不然将来万一事情不成,搞清算时你也要跟着吃挂落。”

  “但若人人都这么想,就没人肯出头了。”

  沈乘月笑了笑:“无论将来事情如何,我记你这个情。”

  “就当我为当年的事再度道个歉,”萧遇道,“有些事自己经历过,才知道有多难受,是我欠你的。”

  “陈年旧事,何必再提?”

  萧遇沉默下来,半晌又问道:“二姑娘还好吗?”

  “还好,”沈乘月踟躇,“她上次对你说的话……”

  “我知道是假的。”

  “……”沈乘月调整着表情,以防这厮情人眼里出西施,突然来一句“沈二姑娘纯白无瑕、品性高洁,能把她逼得说出这种话,可见其处境之艰”之类的,她好及时做出合适的反应。

  但萧遇只是说:“其实我差不多已经猜到她在做什么了,我知道她并不似我想象中那般纯白无瑕,但我也不信她会做出那种事。”

  沈乘月微怔:“你猜到什么了?”

  “楚征。”

  以你的脑子不应当啊,沈乘月惊讶地瞪着他。等等,连这厮都猜出来了,那朝里那些……

  “别这么看我,”萧遇无奈,“我只是推敲过太多遍她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任何人像我这么做,都会发现些端倪的。”

  原来如此,倒也说得通。沈乘月无声叹息:“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只恨我发现得太晚了,”萧遇想了想,“她对我其实也有利用,是不是?”

  “是,她对我也一样,但是……”

  “不必解释,我明白,”萧遇摇了摇头,“年少时只一心追求没有一丝瑕疵的纯白,如今想来,无人能做到完美无瑕。若不是我把喜好摆得明明白白,她本可以在我面前活得真实些,不必那么完美那么累。”

  “若非如此,你还会喜欢她吗?”

  “我现在仍然喜欢她。有瑕之玉未尝不美,问题不在于玉,而在于赏玉的人,”萧遇道,“当然,我不是把她比喻成一块供人赏玩的玉,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沈乘月打断了他急急忙忙的解释,“只是你既然喜欢她,为何不去找她?我还以为你信了她编造的故事呢。”

  “还是那句话,我想明白得太晚了,”萧遇垂首,“如果我没能陪她踏过荆棘,又怎能轻易摘取其后的鲜花与果实?”

  “……”

  “对了,待会儿衙里还有事,我得先走一步了,”萧遇与她道别,“沈大人,告辞。”

  “回见,萧大人。”

  他离开时,沈乘月目送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怎么搞的?一个个都成长起来了,倒显得我很幼稚似的。”

第148章 大智若愚

  他们太傻了,真的,朝中百官想着,他们原以为单单女官之事就要吵到几个月后的县试,但敬爱的皇帝陛下很快给他们闹出了一个新的幺蛾子。

  长时间以来,朝中偶尔会有些小官因被抓住把柄而入狱,有的贪腐,有的玩忽职守,但这种事屡见不鲜,且落马之人官职微小,除了和这些小官一党的官员,其他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某一天,一个将永远被百官铭记的日子。

  那是一个深更半夜,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沉睡,皇宫护卫直接闯进数座府邸拿人,将睡眼惺忪的官员逮捕。余下家人则被严格看守起来,没有外出报信的余地。

  百官毫不知情,直到上了早朝,他们看到朝上多出数个空位,心里还奇怪着呢,怎么回事,连早朝都敢迟到?这群人莫非是提前得了消息皇帝今日不上朝?怎么自己这边没听说呢?

  正议论纷纷,片刻后,皇帝却如常出现在殿外,负着手悠然踱步进来。

  咦,陛下来上朝了?那这些缺席的人……百官安静下来,心下胡乱揣测,莫不是昨夜一起聚会喝多了?但是连一品内阁学士周大人也一起贪杯?应当不会吧……

  “百官可有本奏?”皇帝今日看起来精气神十足,声音洪亮,双眼炯炯有神,不像是忽然失明,看不到朝上空位的模样。

  有人迟疑着站了出来,指出了显而易见的问题:“陛下,今日早朝有数人缺席,莫不是被派出去公干了?”

  “哦,他们啊,”皇帝十分随意地将手一挥,“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何意?”底下人反应不过来,“微臣斗胆请陛下明示。”

  “进大牢了,关起来了,这解释够详细吗?”皇帝反问,“证据确凿,没冤枉他们,不必盼着他们出来了!”

  “这……”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看向刑部和大理寺官员的位置,似乎想向他们求证一二,却立刻发现刑部尚书靳大人的位置上空无一人,众人心头猛地一跳,这意味着竟连他也……

  “别看了,”皇帝把案上一叠卷宗抛了下来,任宣纸纷纷扬扬散落一地,“好一个刑部尚书,滥用职权,制造冤假错案,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有人大着胆子捡起了散落的卷宗一页,低头细看:“书生杀妻案……”

  “都看看,别客气。”皇帝注视着百官的反应。

  众人便俯下身子,每人就近拾起一页,一桩一件,一行一字,触目惊心。

  何年何月靳尚书收了谁的银子,帮谁制造冤案,苦主的供词一清二楚,朱砂色的手印盖在白纸上,分外刺目。

  一位红色官袍的官员面色发白,拿起宣纸的手都在颤抖,他的女儿嫁了靳大人的儿子,两人乃是姻亲,他转头和靳大人的亲信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未曾提前收到消息,此时皆是满眼惶然。

  前段时间靳大人好似还成了皇帝的亲信,指哪儿打哪儿,怎么转头就进去了?一共有多少罪状?情况有多严重?此人还能保吗?此时该站出来说一句“靳大人鞠躬尽瘁,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还是要干脆利落地撇清干系?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红官袍又看向另一个位置,这里站的该是靳大人的另一名亲信,官职不大,但刑部很多事都要经过他的手。此时一望过去,那里却又是一个空位,他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此人半月前便已经因为酒后冲撞了一位王爷的轿子而被下狱了。

  本以为事情不大,十天半月就能放出来,如今大家却忽然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世上哪有那么

  巧合的事?

  没等他们把脑子里的纷乱理出一个头绪,已经有人站出来问道:“陛下,敢问内阁周学士此时是否也身在牢狱之中?”

  “此人上蔽天听,下欺百姓,蒙骗朕二十余载,”皇帝怒道,“欺天罔地的罪名,斩首都算便宜他了!”

  欺天罔地,这话算是很重了。皇帝毕竟是皇帝,他震怒之时,百官并不太敢请他继续详细解释一下何出此言。

  朝中百官的关系盘根错节,谁是谁的侄儿,谁娶了谁的女儿,哪两位是连襟,怕是连他们自己都快算不清楚了。

  若放在平日,要给哪位官员议罪,哪次不是一场乱仗?亲信求情,官官相护,政敌添乱,能把黑的硬说成白的。

  尤其是周、靳两位大人,都是一个团体的核心人物,一个人倒了,不知多少人要或多或少地受些牵连,总要力保才是。

  最常见的手段就是罢工,当然百官不至于真的不上朝不上衙,只是消极怠工,使出一个拖字诀,事情都应着,但是办得拖拖拉拉,拖着朝堂运转,务必要让皇帝知道,缺了核心不行。

  但这一次可不是有人上书弹劾,而是皇帝亲自问罪。用问罪一词似乎也不太恰当,毕竟人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众人又惊又诧,又急又气,脑子还没彻底转过弯来,一时觉得法不责众,一时又人人自危。

  皇帝从容地看着热闹:“一应官员交由大理寺按流程关押审理,所有罪名皆公开示众。”他竟似觉得很有趣似的,又补了一句,“好在还留下了个大理寺。”

  百官行列之中,多出三十余道缺口,大家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都觉得胆战心惊。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案一口气牵扯了三十余人?是同一桩案子,亦或不同罪行都被皇帝攒到了此时发作?是谁把罪行捅给陛下的?是全都有证据吗?其中有没有被冤枉的?陛下的目的是什么?

  皇帝发作得太突然,大家什么都不知道,举目四顾,一个比一个茫然,想反对都不知从何反起。

  无人能预料到皇帝会这么做,也没人想到皇帝敢这么做,哪怕一个一个问罪也好啊,这些人都身担要职,一口气全撤了,谁来做事呢?朝堂如何运转呢?

  他们这边心下无措地盘算,一旁有愣头青竟真的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少了他们国家也亡不了!”皇帝冷笑一声,“你们余下的人,若能接手他们的活计就接着干,接不了就全部请辞,接下来三日之内,所有辞呈,来一封朕批一封!”

  “……”

  这是要和百官对抗到底的势头了。

  大家顿时无比怀念那个能对皇帝处处掣肘的时光,百官捶胸顿足,懊悔不已,悔不该同意他攻打夷狄啊,一直拖着多好,这不,打完了,皇帝无欲无求了,开始翻天覆地瞎折腾了。又是女官,又是罪臣……说到女官,现在确实没人在乎这个问题了,什么男男女女雌雌雄雄的,先保住自己的官位再说吧!

  这次上朝持续的时间意外地很短,甚至没几个臣子站出来发问,原本准备好的折子、要上报的文书也没有递出去,大概是大家都满心困惑,一心只想着赶快下朝和其他人商议对策。

  当日,沈府,饭桌之上。

  “外面要变天了啊。”沈照夜感叹。

  “那就记得收衣裳。”沈瑕冷淡回复。

  沈照夜被噎了一下,抬眼看向自己另一个乖女儿,但沈乘月压根就没听他们说话,正开开心心地逗甜甜吃饭。

  “乘月,外面要起暴风雨了啊!”沈照夜对她强调。

  “如果明天下雨,就享受今日剩余的阳光吧,”沈乘月回得驴唇不对马嘴,“或者明天淋淋雨也不错。甜甜,姑姑教你一个需要永生铭记的大道理好不好?”

  所有人都期待地望着她,想听听从这位五品官口中能吐出什么金玉良言。

  “烫就吐出来,别咽下去。”沈乘月说。

  “……”饭桌上一片安静,只有甜甜跟着重复道,“烫就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