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吱
道了别,赵三宝再没有了停留的借口。
尽管他想要再慢一点转身,可到底还是要离开的。
他才转身走了几步,便听到了后面传来的脚步声。
随后,便是一阵他听不清楚的对话了。
那男人长什么样子,赵三宝也没有去看,一路直行到了办公室门口,推门进去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喝了半杯,这才心情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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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
沈晚月看着已经走过来的男人,诧异的问。
陈勋庭目光直视着前面不远处背影明显有些僵硬的男同志 ,顿了一下,才收回目光。
“嗯,登记完拿钥匙就可以了。”
沈晚月好奇的看看招待所,“我记得我们那时候去沪市,办手续办了好一阵子,光是介绍信,都拿出去审核了很久。”
她刚才说话间没注意,围巾有些垂落。
陈勋庭抬起头,将她的围巾顺手重新搭在了上面。
他比她高太多,不管哪个角度,这个姿势看起来都好像是男人在用胳膊揽着身前的女同志的肩膀。
除了当事人。
围巾弄好后,沈晚月只是侧目看了一眼,还未想到什么,男人已经开了口。
“你们审核了多久?”
“天凯那会儿都等困了,差不多得有一个小时。”
“正常,沪市临着港口,就算是内陆的省份来人,检查也都比其他地方严格,如果人多还带着孩子,一般都会把介绍信送到街道上核实记录,一趟下来,就得一个小时。”
陈勋庭懂得总是很多。
沈晚月恍然大悟,“我说呢,我们那介绍信拿回来的时候都折了好几道印子,你的介绍信跟我们的一样吗?”
陈勋庭没有说什么,直接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小册子。
“你可以看看。”
册子是一张卡纸折叠后的,只有手掌大小,跟沈晚月他们那张用村大队稿纸写的介绍证明信完全两模两样。
沈晚月接过来拿到手里,翻开便看到了沪市第四炼钢厂书记的印章,以及陈勋庭的出行目的地跟职务,以及——同行人员,沈晚月。
“咦,居然还有我的名字?”
陈勋庭点头,“等我们领了证后,你会有一个单独的册子,需要出去的话,拿着找书记盖个章就可以了,不会有人再那么仔细的盘查。”
不用任何盘查,沪市第四炼钢厂就是不容置疑的证明。
“我?”
沈晚月眨眨眼,“我不是炼钢厂的也可以吗?”
“当然,你是我的爱人,同样可以算是炼钢厂的一份子。”
沈晚月手上的册子好像忽然灼热起来。
一句爱人,让她再次惊觉两个人很快就要领证结婚了。
沈晚月心里微微有些发热,但很快,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个问题,“这次也写了啊,我自己还带的有。”
陈勋庭笑了笑,温和的看着她:“你走之前,我们不是商量了这次订婚跟家里人商议结婚日期,我走之前,去找了书记,把你的名字档案上报了,等回去的时候,估计就审批下来,可以直接领证。”
“……哦哦原来是这样。”
沈晚月只觉得手里的册子比刚才还烫,“还给你,你收好。”
陈勋庭看着册子,伸过手——
他没有拿着册子,而是直接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掌。
“……”
“怎么还是跟上车那会儿那么凉?”
沈晚月呼吸凝滞,抬眸去看,陈勋庭的目光却专心致志的盯着她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沈晚月几乎要觉得自己的手是什么炼钢厂的重要文件了。
“……刚才外面有风,可能吹得了?”
“冷吗?”
“也、也还好。”
“我帮你暖暖手。”
“……哦。”
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陈勋庭抽走了,她的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直接滑入了陈勋庭的掌心去。
原本只是温热的掌心,瞬息的工夫,跟炼钢厂的火炉一样了。
两个人步伐很慢,但沈晚月却清楚感知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相比于她的紧张,明显,身边的男人淡然许多,似乎跟平时没有区别。
可如果她抬头看一眼的话,恐怕一眼就能看到,陈勋庭跟平时完全不同且带着波澜的眼神。
他并不平静。
掌心的一丝冰凉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心里那股古怪的欲/望,也是从前未曾感受过的。
几千人的大厂等着他的决策,金额巨大的生意等着他来签字。
他的情绪从来不被允许有过大的波动。
他只需要沉着冷静的做出一个个的决定。
这才是他。
可现在呢?
陈勋庭甚至在第一时间感觉这种情绪不应该是他有的。
可情绪出现,就是得面对。
余光反反复复的落在身边人的身上,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过来,这种情绪叫做占有欲。
充满了占有欲的情绪,在刚才那一刻第一次在陈勋庭的大脑中,占据了上风。
所以,在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了册子。
他告诉她,他们可以结婚了。
随时。
如果方便的话,最好是——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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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不远就有供销社,陈勋庭拿钱买炸麻花的时候,沈晚月的左手终于是自由了。
她小心的揉着刚才因为不敢动姿势,而有些僵硬的手腕。
是躲在陈勋庭身侧的小动作,陈勋庭并没有看见。
转过身,陈勋庭拎着油纸包,“三斤够吗?”
“……三斤?都多了!”
“多变多了,不少就行。”
陈勋庭说完,又转身看了看,最终另外再买了一些水果糖跟两瓶马油膏。
“这些给孩子,这些给伯母。”
“嗯。”
沈晚月没说什么,只是在陈勋庭转身时,自己小心的往旁边挪了半步,控制了一下距离,只当是他们之间有油纸包挡着。
“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晚月连忙说:“回去你就没有客车过来了,中午那会儿还能找到驴车,这会儿就不行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刚好能赶上上次我回家时候的客车。”
陈勋庭想了想,“好,我送你去客运站。”
沈晚月点了点头。
“陈勋庭,上次我在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才知道沪市报社还有宣传部都联系了我们县城,是你帮忙说的吗?”
“胜利打电话说的。”
“原来是这样,那我回去了一定好好谢谢陈记者。”
陈勋庭一顿。
“沈晚月,是我打电话告诉的陈胜利。”
沈晚月也一顿,她抬眸,“咳咳……那我先谢谢你。”
她以为陈勋庭又要跟之前那样让自己不要客气,不要说谢谢,可陈勋庭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
“可以,你想怎么谢?”
“……”
“?”
这下,沈晚月看清楚了。
他的神情与平时不同,眼神中起伏的波澜与情绪,是沈晚月看不懂的那种。
陈厂长……还有情绪起伏这么大的时候?
“我……”
“你什么?”
陈勋庭语气家中,声音压低,眼神中那丝情绪再也掩饰不住,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