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徐是也
她本以为是伺候的丫鬟，只略微扬声道：“不是说了，晚上不用留人伺候，你怎么还没走。”
那人似乎怔怔地看着她，默默无言却仍旧还是不离开。
婉娘见外面那人情况似有不对，她端起烛台便要往外走去。
“老婆子，你出去做什么？”
婉娘没有搭理柳淮山，她正欲打开门抬脚走出。
突然那女子轻声喊她，“娘。”
声音哽咽干涩。
婉娘愣住了，手里的烛台“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烛台点燃了一旁的屏风，就在火势似乎要变大之时，屏风上的火苗子湮灭了。
门突然无风自动打开，那烛台不知何时落入了门外那女子的手里。
那女子笑中带泪，再次唤了婉娘一声：“娘。”
婉娘的眼前一片模糊，那女子的样貌她看不清楚，可是她知道，她的孩子回来了。
她语气缥缈带着十分的不确定，“圆圆？”
凌华两行清泪落下，狠狠地点头。
婉娘踉跄地走了几步，突然停下，然后一头扎进凌华的怀里，哭声凄厉，“我的孩儿，回来了......阿娘好想你，阿娘想了你好多年，你怎么就不来梦里看看阿娘呢？”
柳淮山被这凄厉的哭声吓了一跳，瞬间从床上下来，连鞋子也没顾得上。
焦急地往外跑，连鞋子都没顾得上，“老婆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到了门口，便看到婉娘瘫软躺在一名妙龄少女怀中，不停抽泣，已经说不出话了，但是一双手还是紧紧攥着那少女的衣袖，死死不愿松开。
听到柳淮山的脚步声，那少女将婉娘抱得更紧了，微扬起头，冲他喊了一声：“爹。”
听到这一声“爹”，柳淮山眼眶泛红，眼中弥漫起水雾，以极其不符合年纪的姿态，冲进凌华的怀里。
“我的圆圆啊！”
两个加起来超过百岁的夫妻，在凌华怀里哭得不能自抑。
震天的哭声响起，府里的丫鬟婆子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诡异的画面。
......
柳府大厅内，桌子上放了各种糕点，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短短时间内页不知这府里的人花了多大力气备齐的。
婉娘紧攥住凌华的一侧衣角，凑得极近盯着凌华瞧个不停。
一旁的柳淮山激动过后，已经没有之前那翻在凌华怀里哭的失态，而是坐在凌华另一旁，时不时转过头看上几眼，像是确认凌华还在一般。
婉娘用手里的筷子，将面前一盘鸡肉里的鸡腿夹在凌华的碗里。
“圆圆，吃吧，这是你最喜欢的鸡腿。这鸡是放在庄子里养的，我特地让庄子上的人送过来。”
“你以前啊，最喜欢吃的就是鸡腿了。有一次，你大哥抢了你的鸡腿，你便趁他睡着之时，在他脸上画了个王八，你哥顶着个王八在脸上，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才发现......”
婉娘絮絮叨叨说着，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凌华。
年轻时婉娘曾靠一手绣活赚得一些银两。
加上家里供养了一个读书人，购买笔墨纸砚，四书五经各类书籍花费也不在少数。
尽管有凌华留下的黄金，却也还是捉襟见肘。
待她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也唯有靠得如此近，才能看清楚她女儿长大后的样子。
她贪婪地看着凌华的面容，像是要印在脑海里。
看着碗里的鸡腿，凌华心中酸涩。
幼时家贫，只要是肉她都喜欢，这鸡腿最多肉，因而她最喜欢吃鸡腿。
这么多年过去了，娘还记得。
她早已辟谷多年，平日里也只是偶尔吃一顿灵膳打打牙祭，这口腹之欲早已不在意了。
但是看着婉娘殷切期待的眼神，她未曾犹豫，就像幼时的模样，抓起鸡腿就啃。
第254章 幼时玩伴
婉娘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吃吧，多吃点，不够的话娘让底下的人再杀几只，要多少有多少。”
凌华狼吞虎咽将面前的食物一扫而光，随后撒娇道：“爹、娘，我困了。”
听到这话，婉娘忙站起身，“快快快，去将芷兰院收拾出来。”
“是”，一旁几名丫鬟鱼贯而出，去收拾了。
芷兰院本便是特地留给凌华的院子，每隔几天便会安排丫鬟打扫一番。
因此几名丫鬟不过收拾片刻，便收拾好了。
夜已深，婉娘和柳淮山一同送凌华来到了芷兰院。
到了芷兰院之后，婉娘不走了，她催促着柳淮山，“好了，你快回去吧，别耽误我和圆圆。”
被驱赶的柳淮山一步三回头，直到看到芷兰院落了锁。
一旁有一名小厮从角落出现，搀扶着依依不舍地柳淮山回到了思圆堂。
往日多半会从睡梦中惊醒的柳淮山，此次却睡得格外香甜。
凌华与婉娘和衣就寝。
幼时她赖在婉娘的怀里，需要婉娘哄着才肯入睡。
如今，婉娘枕在她怀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这些年的事，一边强撑着睡意不愿入眠。
凌华手掌在婉娘后背轻柔规律地拍着，声音轻柔带上了一丝温和的灵力。
“睡吧，睡吧，圆圆不会离开的......”
婉娘眼睑微微闭上，不一会儿细微的鼾声传出。
凌华用另一只手拨开了婉娘面上的发丝，发丝中夹杂着丝丝白发。
她怔怔地看着熟睡的婉娘。
娘老了。
记忆中温柔年轻的面庞，与面前苍老的面容重合起来。
婉娘如今五十九了，柳淮山也有六十一了。
若普通人按照百岁来算，两人已经走过了一半的岁月。
......
看着婉娘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的样子，凌华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眉间柔平。
她指尖轻点在婉娘的眉间，一小股温和的灵力自凌华的指尖散发出来，婉娘神色舒展，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细微舒适的呻吟。
凌华缓缓收回手，重新躺回婉娘身旁，眼帘垂下，闭上了眼眸。
晨光大亮，婉娘猛地自床上醒来，她手下意识摸索着，直到摸索到凌华的手臂，这才放下心来。
不是她在做梦，是圆圆真的回来了。
她侧身望着熟睡的凌华，苍老的手指沿着凌华的面容，虚虚描画着。
这便是她的孩子。
看她的孩子，长得多好呀，这鼻子，这眉毛，这嘴巴，比这世间所有人加起来都好看。
门外传来脚步声，凌华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突然又意识到，这不是在修仙界，而是在自己的家里，利芒收起，又变成了在父母面前人畜无害的圆圆。
“圆圆，你醒啦？”婉娘略微起身，笑眯眯地看着凌华，眼中心疼之色不加掩饰。
她的圆圆，这些年，想来也是碰到了不少危险，否则怎会露出如此警惕的神色。
凌华赖在婉娘身上翻滚着，不愿起床。
婉娘纵容地看着她。
两人又赖床约莫半个时辰，直到柳淮山声音急促地在院外催促。
凌华与婉娘对视一眼，默契笑出声来。
待两人出来后，柳淮山面上沉稳，但是声音却带着几分郁闷道：“知道你们娘俩要好，但是也不能这般将我撇下，老头子现在可是有脾气的......”
凌华忙哄道，“好好好，我们再也不这样了，再有下次，便罚您不能吃酒，爹您说怎么样呢？”
柳淮山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我就吃！”
凌华陪着爹娘度过了一段温馨美好的日子。
也过了一段凡人女子的日子。
她换上了婉娘准备多年的首饰衣裳，陪着婉娘和柳淮山看日升日落，看遍林源县的美景。
夜间的花灯会也格外热闹。
凌华便是在这碰到重新遇到了在柳家村问路的那名黑瘦男子。
丫鬟在婉娘的示意下，上前将那人请了上去。
他手足无措地走进酒楼包厢站在凌华面前，半晌，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圆圆，哦不，柳仙人，好久不见。”
“圆圆你可还记得他，这是村里的二狗，你小时候最喜欢跟他玩了。”
凌华如何能不记得。
那日，她急着找爹娘的下落，只是觉得此人气息略有些熟悉，并未多加留意。
没想到，这竟是二狗哥。
她看出了二狗的窘迫，笑容温和：“我如何会不记得呢。二狗哥，你还是唤我一声圆圆吧，这叫别的，也过于生疏见外了，难不成多年未见，就不拿我当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