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她只想吃瓜看戏 第62章

作者:月照前墀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宅斗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金钗记》是半年前看的,里面的内容早已忘了大半,演到此处,张月盈总算知晓台上这是刘阮君向徐瑶哭诉烦恼,却被男主角何宴亭无意撞破,两人最后互通心意的那一回。

  台上刘阮君继续唱道:“夏日风雨急,狂风雨落打芭蕉,久侯不见官人归,我心里熬煎。”

  蓝衣女子喟叹刘阮君不争气:“雨天恐何宴亭为带伞淋湿衣裳,见他时心跳如鼓,刘阮君怎么就还不明白?”

  “秋日里天高风凉,他醉酒卧床,同奴诉心里话,我听着心揪揪,忙出言宽慰他,却叫自个儿发了愁。冬日雪满园,他赠我一枝红梅俏枝头,我手捧不肯放,只觉天下宝瓶皆配不上它。”

  “阮君啊——”徐瑶手拈花指,莲步轻移,朗声点出重点,“你竟未曾觉,四季轮转,花开花败,你的喜怒哀乐全是为了一个他。”

  刘阮君一愣,怔怔地停了半晌,才喃喃道:“竟都是为了他吗?”

  “是也。”

  “为君所忧,思君所想,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大抵在乎他的心情、能为之耐下性子便是喜欢的开始。”蓝衣女子继续评论道,“若是我有朝一日也能与此良人便好了。”

  蓝衣女子撑着脑袋,悠悠叹道,眼底全是向往之色。

  与此同时,张月盈的脑海轰然炸开,心不住膨胀,挤得胸腔有些喘不过气,身子摇颤了起来。

  这《金钗记》里的桩桩件件竟都与她对上了。

  她怜他一身病骨难支离,忍他拔毒呓语扣腕之痛,解他纠结名讳缠心之结,还有那个在她心中久久不散、马场之上打马而来、自在肆意的红衣青年。那日,日光灼灼,却皆不及他。

  原来这就是——

  喜欢。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一个词。

  前世她常常听到身边人说喜欢,两个人成日粘在一块儿,却不解其意,只是一笑而过。而前世今生,她都未曾对某个人有男女之间的喜欢,不懂亦不问,直至此刻才有些许恍悟。

  突然,蓝衣女子盯着张月盈手中的走马灯叹道:“你的灯可真好看,山水画后面竟还藏着一个美人的小像。”

  “这位姑娘你说什么?”张月盈有些不信。

  蓝衣女子重复了一遍。

  张月盈转动灯盏,借着鸣珂坊内耀眼的灯火,终于找到了那个刁钻的角度。

  那是一个少女的剪影。

  是她的模样。

  一颗石子落入静谧心波,圈圈涟漪漾开数尺,刹那间,心绪翻涌,湖底的莲种破壳而出,探出尖尖荷角。

  张月盈猛地起身,侧头对蓝衣女子道:“多谢。”

  “姑娘你怎么就走了?戏还没完呢!”蓝衣女子面露不解。

  张月盈莞尔一笑:“我要去找我的何宴亭了。”

  说完,莲红少女就要朝鸣珂坊外奔去,独留蓝衣少女瞪大了眼睛,少顷,在她身后大声嚷嚷道:“这位姑娘,我叫苏秋曳,祝你幸福,我们有缘再见!”

  张月盈挤过熙攘人流,奔过来时之路,逆人流而行,停在了长长的回廊前。

第79章 喜欢其一此心昭昭,为君忧,为君喜。……

  烟花散尽,汴河上几团烟雾几乎飘散殆尽,零星几盏河灯漂浮在河面上,宛如不系之舟,居无定所。

  “殿下。”小路子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船坞边的白衣青年丝毫未动,衣袂发带随风摇曳,背影脆弱又寂寥。

  沈鸿影一点儿都不在意那些灰尘和污垢,席地而坐,双脚垂在船坞之下,距水面仅有三尺之隔。

  他静静地凝视水面,粼粼波光里倒映着几颗寥落的星子,风吹即破。

  百灵不惯与人交流,方才张月盈骤然奔逃而出时,小路子便与鹧鸪、杜鹃在水榭里喝茶唠嗑,说些宫里从前的趣事,拉近距离。而后,三个丫鬟都去追张月盈了,小路子便留在了画舫旁,一如往昔地伴着沈鸿影。

  小路子问过要不要派人去找张月盈回来。

  沈鸿影只答了两个字:“不必。”

  身形萧索。

  此情此景落入眼中,小路子忍不住有些埋怨张月盈。

  扰得人心神缭乱,却将自家殿下置于如此境地,一走了之。

  倏尔,回廊上忽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小路子心道,暗卫们已将此处围住,这是将哪个不长眼的放了进来。他朝脚步声的源头注目而去,瞳孔微张——

  她怎么回来了。

  张月盈在回廊入口停驻了好一会儿,心里天人交战,几番抬步可又都缩了回去,做了好长的心里建设,她握了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

  “别扭扭捏捏的,直说就是了,有什么好怕的。”

  少女

  踏上长廊缓缓朝画舫而去,转过一道弯,远远便瞧见了沈鸿影的背影,画舫光亮如旧,青年却隐没在其外的暗色中。

  “沈渺真。”她喊道。

  沈鸿影闻声回头,灯光下的盛装少女容色娇艳,顾盼嫣然,恰似射姑仙子降临。

  他凝视半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女双颊晕红,拎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船坞,脚下的木板被踩得吱呀作响。

  沈鸿影已经站起了身,襕袍还留有些许褶皱,张月盈跑到他跟前,抬起头,眼睫轻颤,目光落在他脸上,明目张胆。

  沈鸿影转身,欲要离去,张月盈猛地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襟,几乎就要贴上去,浓郁的玫瑰花露味仿佛要将人浸透。

  她一双眼睛蓄满星辰,亮的惊人,大胆而又直接。

  “沈渺真。”她一字一句,极为郑重,“你是不是喜欢我?”

  从鸣珂坊到这里的路上,她想了许多,是不是沈鸿影亦对她有意,才愿意想法子在不经意间靠近,赠她一船灯海,允准她在无意间践踏他的心意,却毫无怨言。

  少女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放,逼迫得人无处可逃。

  沈鸿影退一步,她便进一步。

  “铮”的一声,沈鸿影似乎听见什么东西突然断裂,原来是对岸酒家的乐伎弹断了琵琶弦。

  裂帛声起,风吹云舒卷,圆月从云霭里抽身而出,朗照人间。

  沈鸿影意识回笼,左手微微蜷起,低着头移开视线,不言不语。

  张月盈嘴角抽了抽,她都主动问了,怎么他还是这种踟蹰不前的模样。

  她盯着沈鸿影道:“你先回答我,是或不是?你如果不回答我就一直这样拽着你、一直问。”

  语气里颇有几分执拗。

  沈鸿影眉头一蹙,须臾抬手捋顺张月盈鬓前散落的发丝,修长的手指抚过发梢,落在蝴蝶步摇的长穗流苏上。

  先动心的是他,最先说出口的是她。

  沈鸿影不知该如何言说,却听到一句温柔的嗓音:“是。”

  仅一个字,丝丝缕缕,缱绻胶胶。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四合寂静无声。

  一句简单的话语恍若一片流云,弹指便在清风中消弥殆尽,不留半点儿痕迹。

  “你……你说什么?”张月盈嚅嗫道。

  那一声话音宛若蜻蜓振翅,掠水而过,掀起阵阵水波涟漪,久而未歇,张月盈身处其中,如同一片落花,被涛涛波浪搅得起起伏伏。

  “是,阿盈,我喜欢你。”

  沈鸿影的声音极淡,唯有他自己才知晓,他的心底究竟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

  弹指太息,浮云几何。

  这样轻易说出的一个“是”字,难道不就是他早已知晓的答案?

  沈鸿影凝望她片刻。

  少女面如新月,灿若朝华,娇小的鼻子挺翘,顾盼之间被一身华服衬托得光彩照人,令人不敢逼视。

  青年叹了口气,复又阖眸,一语不发,听候着张月盈的审判。

  张月盈抓着沈鸿影的衣服,指尖微微发白,瞪大了一双剪水秋瞳盯着他,固执地逼他睁眼。

  “躲什么躲?你那声音‘是’说的那么大声,我早就听见了。”

  此刻的她有些凶巴巴的,咄咄逼人,一点儿都不掩饰小女儿家的性子。

  星霜荏苒,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个人还维持着原有的姿势未曾改变。

  突然,张月盈轻嘘一声,放开沈鸿影的衣襟,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踮脚仰头,慢慢像他靠近。

  霎那间,少女的衣衫上的熏香一阵一阵冲击着沈鸿影的神经,热意熏得他一阵一阵,屏住了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张月盈要吻他。

  谁知张月盈轻轻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胛处,许久都没有动作,耳边只余少女清浅的呼吸声。

  沈鸿影的手停在半空,未敢回抱。

  他心想只是这样就够了,不需要再多问什么。

  岁月悠悠,心自安然。

  “此心昭昭,为君忧,为君喜。”张月盈启唇。

  沈鸿影怔愣,身子为之一僵,少女的樱唇轻轻啄了口他冰凉的唇,一触即分,轻盈如云絮,转瞬即逝。

  沈鸿影脑子里轰的一声,血气上涌,然后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好似冰解消融,春水潺潺,漫出江面。

  张月盈的面色宛如红灯映雪,眉眼舒展,笑意盈盈。

  “你既然不说话,我就先走了。”张月盈说着,转身欲往岸边而去,步履娉婷,脑后流苏一颤一颤,她以袖掩口,轻轻笑了起来。

  没想到他这个人,竟然还是一个小古板,连话都不敢说。

  肘间的披帛猛然一滞,张月盈用力扯了扯,竟然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