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子
“真不愧是景小王爷,他这是穿了一座钱庄在身上啊!”
“光那根腰带都价值连城,我要是能有一条那样的腰带,做梦都要笑醒了!”
“做梦?你做梦都投胎不到景王府那样的人家!”
…
众人的视线都被演武场入口处的景小王爷吸引过去,师菡并未回眸,因为她知道,喻阎渊最终,一定会走到她身边的。果不其然,在众人的惊叹声中,身侧,一道月白色身影缓缓站定。他牵着恶犬,说来奇怪,冲进来时还在狂吠的恶犬到了师菡跟前,竟是乖乖的蹲在她脚边,温顺的如同一只兔子似的。
国子监内,无论身份在尊贵,也要以商卿云为尊。更何况,商卿云乃师菡的小舅舅,喻阎渊礼貌的朝着他行了一礼,随后看向夜翊晨,勾起嘴角笑了笑,语气悠然道:“小侄儿出去一趟,人瘦了些,胆儿却肥了不少啊。”
这般四两拨千斤的语气,却无端的让人心下一沉,像是被人在心头压了一座千斤鼎。夜翊晨起身,爽利的行了礼,恭敬道:“表叔说笑了,许久不见,表叔风姿一如往昔。”
虽说他要年长商卿云一岁,可按照辈分,皇子公主见了喻阎渊,都得毕恭毕敬的行礼,唤一声表叔。
喻阎渊摆摆手,随意道:“本王风姿,还用你夸?方才小侄儿要打谁板子,再说一遍?”
夜翊晨离京许久,但是对坊间传闻也是知晓的,人人都说景小王爷虽是个纨绔,京城各家女子,无论是名伶头牌儿,还是贵族千金,无不惦记着景小王爷,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景小王爷的一片痴心,都系在国公府师大小姐身上。
此前夜翊晨还觉得这话言过其实,可今日一见,心下便已有数,传闻是真的。
他倒也不卑不亢,淡定的瞥了眼地上摔烂了的玉扳指,理直气壮道:“并非我有意为难师大小姐,实在是这玉扳指乃父皇母妃珍惜之物,今日被师大小姐摔碎,我若视而不见,父皇母妃那边,也不好交代。”
他正说着,蹲在地上那只恶犬突然一冲而起,朝着他便扑了过去。
“三殿下!”
“保护殿下!”众弟子有反应快的,忙冲了上去,可恶犬凶猛,无论夜翊晨如何挣扎,弟子如何去拽,它都死死地咬住夜翊晨的衣裳用力撕扯,可偏偏又不伤他分毫。再这么撕扯下去,只怕是明日就要传出,三皇子国子监内与恶犬相斗,衣衫不整的传闻了!
思及此,夜翊晨猛地用力,一脚将恶犬踹开,一把推开众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脸色铁青,拍了拍身上被狗啃的乱七八糟的华服,一张脸如同那猪肝色,难看至极。
“放肆!景小王爷,你纵容恶犬伤人,眼里可还有父皇,可还有皇室威严?”
谁知,夜翊晨话音尚未落下,喻阎渊便惊呼一声,忙冲上前抱住恶犬,一脸震怒道:“放肆!”
他这一声放肆,比夜翊晨吼出来的有气势多了。毕竟是老纨绔了,捉猫逗狗那都是老把戏,景小王爷平日里也没少干出放恶犬咬人的混账事儿,只是今日咬的这个人——他是皇帝的亲儿子啊!
可如今看来,景小王爷反倒是比三皇子更理直气壮。
师菡不禁忍着笑,眼神温柔的看着喻阎渊。
两人纵使没有对视,可外人依旧有种自己与他二人不在同一个世界的感觉。
喻阎渊安抚好恶犬,直起身子倨傲的瞥向夜翊晨,“你可知,这只恶犬昨日救了本王性命,今日一早,陛下已经钦封它为一品犬,还特此令牌一张,怎么,小侄儿是对陛下有什么意见么?你那一脚再凶狠一些,陛下钦封的一品犬就命丧于此了!”
一品犬?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当然,这个钦封也是喻阎渊问老皇帝要的。昨日遇刺,小王爷受惊不小,还险些伤了性命,小王爷今日一早便进宫去将京兆府尹揍了一顿,原本要摘了京兆府尹乌纱帽的老皇帝一看京兆府尹都挨了揍,于是便格外开恩的放了他一马。可毕竟天子脚下,发生这种事情,加上诸多矛头都指向七皇子报复所为,老皇帝为了洗清皇室嫌疑,外加安抚喻阎渊,只得对他有求必应。
结果,这一只昨日救了小王爷的恶犬,便得以受封,俸禄与一品大员一样。所谓的人不如狗,大约就是如此了。
夜翊晨一怔,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可碍于喻阎渊的身份,又不得发作,一时间胸口堵了一口怒气,闷声道:“纵使受封,也不过是一只畜生。畜生伤人,罪该万死!”
喻阎渊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那人若是不如畜生,岂不是该千刀万剐?”
他意有所指,骂的就是夜翊晨。
普天之下,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辱骂皇子的,除了京城第一纨绔景小王爷,再不做第二人想。更何况,夜翊晨又不是金子做的,有什骂不得的?
小王爷骂完人,见夜翊晨脸色难看,又继续道:“小侄儿自己亲口所说,要顾忌皇室颜面,如今陛下钦封的一品畜生,地位不说尊崇,至少在陛下眼里,那是独一份儿的,小侄儿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踹了,若是日后小不畜生活不长久,或是有个什么损伤,这笔账,陛下怪罪下来,是该找谁算呢?”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好像在他眼里,一个皇子,还不如一个畜生。
夜翊晨明知道喻阎渊是在强词夺理,无理取闹,目的,大约就是想护着师菡不受惩罚。他轻笑一声,将这个人情卖了出去,“表叔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因为师大小姐摔了扳指一事儿,既然表叔开口,我就不予追究了。曲镰,放人。”
他说完,那拎着白落和陈梓燮的魁梧壮汉松开手,转身退下。
曲镰。
这个名字,别人不知道,师菡却是心中清楚的。天启排名前五的高手,力大无穷,对夜翊晨忠心耿耿。师菡前世与此人交过手,不相伯仲。不过如今师菡的功力还没达到前世那般彪悍,与他动起手来,不一定占上风。
放了人,夜翊晨再度看向喻阎渊,“如此,表叔满意了?”
喻阎渊闻言,不紧不慢道:“如若我没记错的话,小侄儿应当还是国子监弟子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唯独师菡和商卿云,一人坦然,一人淡定,相视一笑,商卿云拨开茶杯上的茶叶,品起了茶。
夜翊晨心下‘咯噔’一沉,皱起眉,答道:“是。”
喻阎渊点点头,从容道:“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祖宗有训,入国子监者,无论尊卑贵贱,需得平心待人,尊师重道,以夫子为尊,你小侄儿可还记得?”
夜翊晨脸色难看,国子监的训示,刻在一块石碑上,石碑立在国子监的大门口,就算记不住,进门前也看得到。他心里明白,喻阎渊这是在抓他的小辫子。
在场众人,除了喻阎渊,也不会,不敢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他深吸了口气,道:“是我疏忽,忘了礼数,还请祭酒大人,师大博士见谅。”
商卿云品着茶,笑而不语。
可那副笑意,明摆着就是不吃这套!
师菡掂了掂手上的弓箭,笑道:“在下不敢,只要殿下别再送我一个扳指,便好说了。”这话里讽刺的意思,夜翊晨又怎会听不出来,可此时,他本就理亏,因此只能生生压下怒火。
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了,却不想,喻阎渊根本没有收场的意思。
他嗤笑一声,讥讽道:“殿下这些年在外,规矩果真是都忘的差不多了?身为学子,当众不敬师长,只是一句见谅便作罢?”
师菡微微有些诧异,喻阎渊平日里虽也跋扈,可却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今日这是为何?
师大小姐自然不会明白,喻阎渊今日所为,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给国子监众弟子一番警告。师菡,是他护着的人!
他并非不信师菡的实力,只是国子监弟子家世盘根错杂,利益勾连,不怕明枪,就怕暗箭,犹如昨日那般。这么公然袒护师菡,目的也在于此。
夜翊晨脸色乌黑,咬着牙,死死地瞪着喻阎渊,然而,触及喻阎渊那双灼热的眸子,夜翊晨忽的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朝着师菡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是我鲁莽,冲撞了师大小姐,在此,给师大小姐赔罪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在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三殿下,此刻在竟然弯腰给师菡赔礼道歉?
喻阎渊回头,看向师菡,问道:“可觉得满意?”
师菡哭笑不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股醋酸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她大度一笑,单手虚扶起夜翊晨,正要后退,却忽的听见夜翊晨低声道:“我对师大小姐,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他说完,主动后退一步,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只是,师菡心中却莫名的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40章 你的秦姑娘已经被我杀了
就在师菡为夜翊晨这句话感到不安之际,身侧,喻阎渊借着袖子遮掩,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没事儿,我在。”
一颗心,忽的安放下来。
“咳咳,”商卿云不动声色的干咳了一声,目光淡淡的掠过喻阎渊,“景小王爷请随我来一趟。”
说罢,他起身往静室走去。国子监祭酒大人,学富五车,聪慧无双,人尽皆知。可除了授业之时,平日里即便是想要多跟祭酒大人说一句话,那也是痴心妄想的。
喻阎渊微微颔首,然后松开握着师菡的手,扭头看了在场众人一眼,笑道:“如若有人惹了你不痛快,不必客气,打坏了,算我景王府的!”
他这话一出,众学子顿时心中一阵唏嘘。
师菡倒是不在意这些学子如何,只满心记挂着商卿云找喻阎渊作甚,她上前两步,拦住商卿云的脚步,“我跟他一起去。”
她不担心两人谁会为难谁,只是让一个名满天下的才子和名满天下的纨绔单独相处,师菡有些担心国子监的房顶不够结实。然而,一听师菡这话,商卿云脚步一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师菡一眼,无奈道:“胡闹!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喻阎渊像是捡了蜜糖似的,师菡越是着急维护他,他心中越发开心,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景小王爷脸上表情控制的不错,只点头笑笑,道:“阿菡,长辈约谈晚辈,应该的。”
长辈?晚辈?商卿云彻底对这种厚颜无耻之徒无语了,他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师菡眉头紧锁,想了想演武场尚未结束的考核,这才放下胳膊,“那好,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儿去寻你们。”
一听这话,喻阎渊满心欢喜,商卿云一脸女大不中留的表情,转身摇头离开。
演武场的考核,继续。
如同众人所言,师菡设下的考核内容,的确少有人能够做到命中靶心的。唯一一个出彩之人,也就是白落,不过她虽百步穿杨,却终究偏了些许,射在了草地上。
春荣将最终的考核结果呈给师菡,她大致扫了一眼,便勾起嘴角,一言不发的转身要走。武学堂众弟子原本还想着会有一顿训斥,或是讥讽,没成想什么都没等到,他们不禁又是一怔,这师大博士到底要闹哪样?难道真要把武学堂大换血,把他们都筛选下去不成?
师菡走出演武场,一边便吩咐道:“按照排名先后,明日最强者与最弱者对决,兵法的考核暂时往后推一推。”
春荣满脸不解,“可是小姐,以往每次考核,兵法考核都会拟定题目进行考核,这次…”
“战场上瞬息万变,拟定的题目太过死板,说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若想达到一只无敌精锐的程度,他们还差太多。”师菡简单的解释了一番,前世她替夜斐然征战之时,曾亲自培养过一只彪悍精锐,虽然只有十人,可他们十人,却战无不胜,屡战奇功,为夜斐然执掌政权立下汗马功劳。可惜那只精锐在她被困之后,也被打压的七零八落,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春荣一知半解的点点头,两眼冒着光,低声感慨:“若是真能上战场就好了,我家小姐必定战无不胜!”
“你今天吃了蜜了?嘴这么甜!”师菡看她一眼,好笑的摇摇头。从前有冬杏在,一静一动,刚刚好,如今只有春荣一人在自己身边,师菡就觉得缺了点什么。
春荣摇摇头,笑嘻嘻的道:“冬杏不在,奴婢要双倍的嘴甜,要让小姐开开心心的。”
师菡心中一暖,扭头看了看春荣,只觉得心情大好。师菡原本是要去商卿云的静室,可走到院子外,便有小厮上前拦住她,指了指屋内传来的下棋落子声,然后恭敬道:“小小姐,商公子说,今日小王爷几时解开他的棋局,几时离开。”
小厮是帝师府的家生子,依旧喊着师菡为小小姐,喊商卿云为商公子。小厮幼年时遭父母遗弃,后来被商卿云捡回来养在身边,却不想倒是个学武的奇才,如今虽然做小厮装扮,实际上却是商卿云身边唯一的护卫。
师菡点点头,想了想,准备去藏书阁。听说陆大人近日又往藏书阁送了不少好东西,她也去翻找翻找。可让师菡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进藏书阁,后脚,藏书阁的大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
紧接着,大门从外面上了锁。巧的是,师菡让春荣去给自己拿东西了,如今这藏书阁里就只有她一人。
她也不着急,拍了拍门,外面毫无反应。她便笑了声,毫不犹豫的往藏书阁二层走去。以往藏书阁来的人少,也只有国子监的几位博士偶尔回来寻找个什么古籍。
像今天这种日子,自然没人回来藏书阁。
师菡手搭在书架上,依次掠过一排书籍,忽然,她脚下一顿,停下动作,紧接着,一道寒光一闪,书架另一层,一把长剑忽的刺入书籍,朝着师菡刺了过来,师菡冷笑一声,身子一侧,避开刀刃。可那人不肯放弃,继续拿了剑,朝着师菡便是一通没头没脑的砍了过来。
“疯子!”师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吐槽了一句。书架对面那人不像是在砍人,倒像是在发泄脾气。师菡也耐着性子,就像是逗猫一样逗着他。
没过多一会儿,那人便崩溃的扔了长剑,抬起拳头,从书架后面冲了出来,朝着师菡砸了过来,“无耻!卑鄙!”
看清那人容貌,师菡并不意外,淡定的避开他的拳头,然后拍了拍身上不慎落下的灰尘,笑道:“徐公子,在国子监这么些时日,就学会这两句?”
没错,这人正是武伯侯府小公子,徐丞岫。
秦若若出事,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刑部尚书大人是门清的,以徐丞岫对秦若若的痴心,知道心上人在宁州出事,怎么会不想尽办法打探消息?只不过,她还以为徐丞岫会杀去帝师府呢,没想到居然在国子监里守株待兔。
徐丞岫双目通红,双眸似是一道毒针般狠狠的瞪着师菡,“我早该认清你的真面目!你如此心机,连若若这样单纯善良的女子都不肯放过,师菡,你好狠的心!”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师菡颇为无语。
她叹了口气,走上前一步,盯着徐丞岫的眸子,笑道:“如果我说,你的秦姑娘已经被我杀了,你欲如何?”
“我!”徐丞岫瞬间眸色通红,恶狠狠的瞪了师菡一眼,咬牙切齿道:“我自会与你同归于尽!替若若报仇!”
师菡心下讶然不已,她知道徐丞岫本性不坏,就是眼睛瞎了,看上秦若若这么个女人。只是,世间情爱之事本就莫名其妙,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不过,徐丞岫倒还算是有些脾气,师菡对他倒是高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