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子
师菡摇摇头,笑道:“武伯侯一脉单纯,只有徐丞岫一个儿子,你忍心看英雄后继无人?”
说起武伯侯,师菡其实还是很敬佩他的为人。若非是他,这些年边关要被邻国侵占多少城池,百姓要受多少战火之苦?景王府之后,便是武伯侯府,虽他的兵力不及景王府三分之一,可朝廷之上还能上阵杀敌的武将,能有武伯侯这般远见的,确实不多。
而且,前世的武伯侯府,直至武伯侯病逝都不曾站队。
春荣吐吐舌头,“奴婢就只知道,徐公子是个傻子!也不知道秦若若是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把他迷成这副德行。真是丢死世家子弟的人了。”
师菡无奈,“他若不是心性单纯,也不至于轻信秦若若的谎话。人活着一辈子,做错了一件事,总需要一个机会重新来过,否则,岂不是很委屈?”
她这话说的平淡,可春荣也不知为何,自己竟然听出几分难受的感觉,就好像,她家小姐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主仆二人正闲聊,冷不丁的,马车忽的一颤,车外,一声惨叫,似乎是车夫被摔了下去。
师菡眉头一皱,正要下车去看个究竟,春荣便惊呼道:“小姐小心!”
她尚未来得及看清什么情况,只觉得马车一歪,似是要被掀翻似的。
透过车帘,马车外,马车前一道壮硕的身影,正双手按住车厢,用了吃奶的劲儿一般,要将车厢掀翻。
师菡二话不说,立马一把拎起春荣从破车而出。‘砰’的一声,马车炸裂,车壁四分五裂的飞了出去,而与此同时,马车也被那人掀翻在地。
幸好师菡提前一步逃了出来,否则她和春荣今日怕是在劫难逃。
“小姐,奴婢这就去给他点颜色瞧瞧!”春荣气红了眼,光天化日,大街之上,这人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拦截世家女子的车!还将马车掀翻?这是奔着要人命来的吗?
不等春荣上前,师菡便抬手拦住她的动作,面色如常的对上壮汉的视线。
来人正是国子监弟子,薛则。
昨日武学堂第一场考核,薛则丢了脸面,今日特意当街拦住师菡的马车,就是为了给她点教训。
见师菡完好无损,薛则眸色一黯,冷声道:“师菡,你今日可敢与我比试?”
师菡默不作声的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比试什么?当街拦车么?”
“你少废话!昨日悬臂骑射是我技不如人,我认了。今日,你若是能赢了我,从此以后我就退出武学堂!你若是赢不了我,今日跪下叫我三声爷爷,再给我磕个响头,从此咱们恩怨两清!”
“你说什么呢!”春荣登时红了眼,从腰间拔出剑便要去宰了这嚣张的东西!
然而,师菡一记眼神儿过来,春荣脚下一顿,愤愤的收回剑,退到师菡身后。
“找我比试?”师菡挑眉,忽的从腰间抽出鞭子,冷笑道:“你也配!”
她话音落地,脚下一点,便朝着薛则打了过去。
薛则眼前一亮,大喜,忙从旁边摊位上夺了剑便赢了上去。
然而,还没过几招,便是‘啪’的一声,一鞭子抽在他的屁股上,薛则堂堂七尺男儿,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顿时发了狠,双眸赤红的朝着师菡再度杀了过去,师菡漫不经心,招招凌厉,不给他半点喘气的机会,接连几道‘啪啪’的声音响起,薛则的屁股已经快开了花。
在长街旁的一处酒楼里,雅间临窗,一锦袍男子端坐在窗旁,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下面正在打斗的两人。
男子啜了口酒,笑着问身后的年轻男子,道:“曲镰,你觉不觉得师大小姐的招数,似曾相识啊?”
曲镰闻言,抬头往下面扫了一眼,皱起眉头,道:“是沙场上的杀招。”
“哦?”男子闻言半眯着眸子,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道倩影,不解道:“师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沙场上的那些招数呢?”
曲镰想了想,“景王府上不少人都是当年从沙场上退下来的将士,许是他们传授也不一定。”
“不对,”男子摇晃着酒盏,“他们教不出这么厉害的人来。”
曲镰懵了,三皇子夜翊晨也上过战场,对这种杀人的招数再清楚不过了。师菡本身功力高强,加上那些杀人的技巧,对上一个初出茅庐的薛则,绰绰有余。
还有点以大欺小的意味。
男子恍然失笑,转过头,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自言自语道:“这个师大小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一切,师菡并不知晓。
她要是知道自己打个架还能被人盯上,想必就该上来讨要赏钱了。架也不能白打不是?
长街上,薛则屁股开了花,两条腿儿都在颤抖,他两手捂着屁股,面色通红,怒气冲冲的瞪着罪魁祸首,咬牙骂道:“无耻!”
“你身为女子,简直没有半点羞耻之心!”
师菡慢条斯理的收起鞭子,朝着在场众人鞠了一躬,以示道歉,毕竟打架耽搁了人家做生意,还耽误了路人赶路。
“夫子教训弟子,有何不对?”
师菡好笑的睨了他一眼,四周围观的人虽然不太敢明目张胆,可毕竟大男人当街被打屁股,这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所以或多或少的还是会偷瞄两眼。
更可恨的是,薛则现在压根不敢乱动,因为他一动,屁股疼不说,屁股上最后的那块遮羞布,随时都会碎掉,到时候这脸丢的,可就捡不回来了。
师菡揉揉手,“记得让你府中人把我的马车钱送来,日后吃饱了撑着别来掀马车了,伤及无辜就不好了。你若真想被揍,提前准备拜帖,我若有时间,一定让你三个月下不了床。”
“你!师菡,你无耻!你欺人太甚!你…”
“闭嘴!”
师菡猛地一回头,眼神微冷的瞪了他一眼,随后,抬头看了眼一旁酒楼临窗的雅间,眉头皱了皱,烦躁道:“真是麻烦死了。”
第246章 师德转性了?
马车被毁,酒楼里还有个不讨喜的人,师菡只觉得满心的不痛快。
春荣皱着眉看了一眼满脸的狼藉,沉声道:“小姐您稍等一下,奴婢去找一辆马车来。”
她说着,正准备离开,却见师菡摇摇头,淡淡道:“不必了。”
话音刚落,长街上,一辆马车缓缓的朝着主仆二人驶过来。春荣一看见那辆马车,小脸一黑,皱着眉道:“小姐…”
国公府的马车前,都挂着英国公府的名牌。况且这几日,国公府内早已乱做一团,师老夫人病重,英国公火烧眉毛似的日日往刑部跑,满肚子的怒火想找人发泄,结果师菡倒好,屁股一拍回了帝师府。
且师菡还有正当理由——武学堂考核在即,与祭酒大人有要事相商。师德这几日去刑部,磨破了嘴皮子,却愣是撬不开刑部尚书的嘴,半点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于是在府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听说连如夫人都挨了一巴掌。
师菡冷哼一声,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转身在旁边的一家寻常茶棚子里坐了下来。
茶肆的老板受宠若惊,仿佛从未见过打扮的如此富贵的官家小姐肯在他这破破烂烂的小地方喝茶的。
茶肆的桌子有些老旧,桌角还用砖头垫着,桌子上的茶盏虽然破,但是胜在干净。
“一起坐吧。”师菡朝着春荣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师菡是京城里为数不多的跟奴婢同吃同住的人。顾氏当年还在的时候,师菡每日里跟春荣冬杏都是同吃同住,基本只要师菡有的东西,春荣和冬杏也会有一份。可以说,虽然春荣冬杏两人是奴婢之身,可过的,却比京城里大多数的官家小姐还要自在。
春荣在她身旁坐下,用银针不动声色的试了试茶盏,这才默默地给师菡倒了茶。
“整日里跟苍蝇似的,甩都甩不掉!”春荣低声抱怨了一句,视线死死地盯着那辆在茶肆前停下的马车。
闻言,师菡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无语道:“你这是损人不利己啊,怎么还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春荣吐吐舌头,“小姐,奴婢读书少,您得见谅。”
师菡哭笑不得,扭头向老板要了两碟春荣爱吃的糕点。
而这时,国公府的马车终于在她们身边缓缓停下。
丫鬟上前递过脚凳,扶着一位身材纤弱的女子从马车里出来,身段像柳枝儿似的,让人看着便不自觉的生出一种想要折断的心思。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师珍儿。
师菡面不改色,惬意的喝着自己的茶。倒是春荣,一看见师珍儿,脸就拉的老长,无声的骂了句:小偷!
之前师珍儿两次将师菡的功劳占为己有,还以景王府恩人自居,春荣最是看不惯这种无耻之人。
师珍儿刚站好,便掩着唇低低的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吞服下一颗药丸,煞白的小脸因为用力挣的通红。
她柔柔的走到师菡跟前行了一礼,“大姐姐。”
师菡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三妹妹身子不好,坐下歇歇?”
坐?
师珍儿目光掠过简陋的茶肆,眼中的鄙夷和不屑一闪而过。这么肮脏破旧的地方,怎么坐?她深吸了口气,脸色僵硬。
她缓了缓脸色,试探道:“不如,大姐姐与我马车上一叙?”
师菡端起茶,“不好。”
她答得干脆利落,丝毫不给师珍儿面子。
这回答,显然是师珍儿没料到的,她转身的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笑意。
春荣憋着笑,差点憋出内伤。
见师菡今日明显不太好说话的样子,师珍儿清了清嗓子,扭头朝着她身边的丫鬟示意了一下。后者赶忙掏出趴在,在师菡对面的凳子上用力的擦了起来,擦完后,又用帕子垫在凳子上,师珍儿这才勉强落座。
茶肆掌柜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神情有些尴尬。
“珍儿是特意来请大姐姐回府的,祖母这些天病着,总是念叨着思念大姐姐,若是大姐姐能随我回去,想必祖母定会高兴的。”
师珍儿说话滴水不漏,话说的她一片孝心,而师菡就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人似的。茶肆虽然简陋,可来往之人繁杂,难免不被人听了去。
师菡抬眸,敛起眼底冷漠的情绪,叹气道:“三妹妹何必拿这种借口框我?秦若若犯下大错,我又没能袒护她,祖母心中怨我怪我,都是理所应当。我只求这些日子祖母瞧不见我,能心情好些,这样之前在宁州被秦若若气出来的毛病也好早些好。三妹妹你说是不是?”
师老夫人的毛病,倒也不完全是气出来的,还有一半是吓出来的。
做贼心虚,师菡把那群贼匪押入京城,却至今没有过大堂,且刑部审问出了什么,外人也半个字都打听不出。再加上昨天夜里,听闻秦若若跟武伯侯府的公子一道抓进了大牢,师德和师老夫人自然是慌了,谁知道秦若若如今狗急跳墙,是会选择再相信师德一次,还是把他们干的那些事儿都抖落出来?
师德自然不会亲自来请师菡回府。师老夫人更是拉不下这个脸面。
因此,师珍儿来,倒也算合情合理。
见师菡三言两语把拒绝的话说的有理有据,师珍儿心下沉了沉,眸光微敛,“大姐姐这是不愿意随我回家了?”
见她绞着帕子,一副要哭的模样,师菡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淡淡道:“三妹妹这话说的奇怪,我又不是离家出走,更不是被逐出家门,不过是想给祖母清静两日,更何况,国子监考核事关重大,我身负皇命,岂敢怠慢?三妹妹当街堵着我,逼我此刻回府,也不知道是什么企图?”
“大姐姐误会了,我没有…”
师菡不给师珍儿可怜的机会,直接道:“既然三妹妹没有要刻意为难我的意思,又为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的这般委屈?”
“珍儿只是太想念大姐姐了,一时情急,这才说错了话。”师珍儿说着,掩着唇,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子一颤一颤的,好不可怜。
她这副模样,瞬间引来不少人的关注。
师珍儿脸色通红,眼睛也泛着红,一边起身赶忙朝着师菡道歉,一边咳嗽道:“大姐姐千万别误会,珍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祖母实在是思念姐姐思念的紧,若是大姐姐事务繁忙,不知今夜家宴,姐姐可否回来小聚?待姐姐忙完国子监事务后,珍儿再去帝师府亲自接姐姐回家?”
师菡转着杯子,蹙了蹙眉,“家宴?”
“父亲说,咱们好些日子没有好生聚聚了,尤其是,过两天就是母亲的生辰,父亲想跟姐姐商量一番,今年母亲的生辰如何安排。”
这个理由,师菡无法拒绝。
纵然她知道,所谓的家宴也有可能是鸿门宴,可她与国公府只见最大的牵绊,便是她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