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子
一间单独的牢房内,女人满身狼藉,血衣黏在身上,发丝打成结,上面黏着血迹,一张脸早已破了相,双眸浑浊,她缩在墙角,浑身都在颤抖,嘴里不断的念叨着什么。
就在这时,牢房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一个小丫鬟率先推开牢房大门走了进来,丫鬟身后跟着一道身材纤弱的女子,穿着白色衣裳,披着黑色斗篷,整个人都隐藏在斗篷里,在这夜色中,宛若鬼魅。
小丫鬟将手上的食盒递给身后的女子后,转身退了出去。
秦若若双眼无神,仿佛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似的,依旧低声呢喃,嘴里说的无非是些什么师菡你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师珍儿将食盒放在她跟前,轻轻的打开食盒,柔声道:“秦姐姐受苦了,珍儿特意给姐姐带来了姐姐爱吃的东西,姐姐尝尝吧?”
秦若若毫无反应,整个人呆滞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师珍儿也不恼,只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可她刚碰到秦若若的脸,后者就像是疯了一样,忽的一巴掌拍开秦若若的手,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似的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神惶恐。
“我没错!该死的是师菡!我没错!”
“都是师菡那个贱人,是她,她是个灾星,祸害!她要把所有人都害死!”
“不,不对!她是魔鬼,她来复仇了!她回来复仇了!”
“七殿下!还我的七殿下!师菡,贱人!我杀了你!”
…
秦若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左手抓起自己的右手就开始疯狂的厮打起来,指甲掐进肉里,胳膊被挠破了皮,眨眼的功夫,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饶是师珍儿,都忍不住有些反胃想吐。
她眯起眸子,忽的开口打断秦若若的动作,“对,师菡的确该死。你想杀了她吗?”
秦若若猛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怔怔的看向师珍儿,口中自言自语的呢喃起来:“杀了师菡?要,要杀了她!杀了她!”疯了?师珍儿刚才还只是有些怀疑,此时再看秦若若这副双眼无神的状态,心中便已然明了,看来外面流传的是真的,今日升堂之后,秦若若被师菡生生的逼疯了。
果然是好手段啊!
让一个人死简单,可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大约就是秦若若现在的模样了。从云端跌落成泥,将她心中的希望一点点打碎。碰上师菡,只能说秦若若倒霉!
师珍儿扯起嘴角,抬手缓缓抚上秦若若的下巴,见她又要躲,她沉声道:“你已经一无所有了,师菡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女,帝师府的小小姐,武学堂的博士,景小王爷的心上人,所有人都护着他,父亲和祖母不要你,也是因为她,秦若若,你这一辈子,过的真是可怜呐!”
她语气轻柔,娓娓道来,可字字句句,宛若剜心。
秦若若的眼眶逐渐泛红,双手死死地抠着肉,浑浊不看的眸子里忽的迸射出一道杀人般的目光。就连师珍儿都吓了一跳。
“是那个贱人害的我!我要她不得好死!我要她入十八层地狱!”
秦若若忽然疯了似的,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周身散发出一股狠厉的戾气。师菡,那是她恨到骨子里的人!
“杀了她!不,不只是杀了她!我受过的苦,我要她全都尝一遍!”秦若若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缓缓抬头看向师珍儿,忽然间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宛若从阴暗的缝隙中挤出来的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师珍儿不动声色的稳了稳心神,柔声道:“秦姐姐放心,我会帮你的。”
“你帮我?”秦若若仿佛听到了什么消化似的,轻哼声,讥讽道:“就凭你一个病秧子,你怎么帮我?”
看出她脸上的讥讽嘲弄,师珍儿勾起嘴角,缓缓起身,绕到秦若若身后,“秦姐姐,我若是帮你,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我?”
“你,你想要我怎么帮你的?”
秦若若眼睛里泛着光,似乎再一次的看见希望。只要能让师菡生不如死,她做什么都愿意。
忽然,脖子已勒,秦若若的眼睛猛地瞪大,喘不过气来,她双手死死地抓着那根缠绕在她脖子上的绳子:“咳,咳咳!放,放开…”
“你帮我,去死一死可好啊?”
师珍儿的声音狰狞阴毒,黑暗中,她那道瘦弱的身躯抵在秦若若身后,挣红了脸,手上力道不减,一点一点点的将秦若若勒死。
直到她断了气,师珍儿这才松了口气,颓然的松开手。
“既然你已经废了,不如完成你最后的一点价值。”她说完,不紧不慢的割破秦若若的手指,然后拨开地上的咋擦,按着她的手指,在地上缓缓写出一个菡字。
牢房内光线若,如果不认真去看,完全瞧不出来。
做完这些,师珍儿这才扯起嘴角,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转身离开。身后牢房里,满身狼狈的女人趴在地上,死不瞑目。
这大抵是她最意想不到的结局了。
然而,就在师珍儿那道身影离开后,她却没发现,黑暗中,另一双眸子,正静静的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第280章 秦若若死了
次日,一则消息忽的传入英国公府。
昨天夜里,本已定罪的秦若若死了。
得到消息的师德刚下朝回府,乍然间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两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不多时,书房内,师德掩面坐在桌案后,脸色苍白,眼眶通红。无论秦若若是不是他亲生女儿,与师老夫人不同,他对秦若若是出自真心爱护过的。
即便是当日师菡拆穿秦若若是在早产儿,跟他压根没有血缘关系,可师德从秦若若那儿得到的,是一个父亲被仰望和崇拜以及依靠的成就感。
这些是国公府任何一个人都给不了的。
“若若啊…”
师德无声抽噎,眼眶通红,“天生凤命啊,为何天生凤命还会落得这个下场?”
端着补汤刚走到书房外的如夫人一听这话,当即拿了汤转身就要离开。可一想到师珍儿的交代,她压下满腔怨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然后推门进去。
“国公爷,妾身知道您心疼若若那丫头,可您自己也要保重身子啊,妾身和珍儿,可都还要依靠您呢。您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在这府里,还不得被大小姐欺负死?”
国公府内,谁人不知,师菡就是师德的逆鳞。他既想拉拢师菡,又想摆父亲的架子,高高在上,让师菡事事听命于自己。可惜,师菡主意大,本事大,他这个当父亲的毫无办法。
闻言,师德擦了擦眼泪,板着脸冷声道:“她敢!”
“有国公爷在,她自然不敢。”如夫人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忙将补汤递过去,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师德没好气道:“你有话要说?”
如夫人脸色一白,咬着唇,摇头哽咽:“妾身,妾身不敢说。”师德本就心里烦躁,一看柳氏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就觉得心中厌烦,于是不禁低喝道:“有话就说!当着我的面,有什么不敢的?”
见师德果然动怒,如夫人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帕子上沾着血迹,小心翼翼道:“刑部的衙差送来了方帕子,说是在若若的牢房里发现的,还有,还有…”
那帕子上,俨然绣着一朵出水芙蓉,国公府里三位小姐的帕子,师菡的帕子绣芙蓉,师珍儿绣的鸳鸯,师嫣则绣着牡丹。尤其是师菡,顾氏当年对师菡溺爱,什么都给自己女儿最好的,因此她的帕子都是金丝绣织,料子也用的是从帝师府带来的火云缎。
一方帕子,毫不夸张的说,至少价值千两。
这在京城里,可是独一份的。
师德一眼认出这块帕子,顿时眉头紧锁,咬牙质问:“还有什么?”
“还有…衙差说,若若临死前,用自己的血在地上写了杀她之人的名字,是——大小姐。”
‘刺啦’一声,那方帕子几乎被师德撕碎,那双赤红的眸子里瞬间染上一抹滔天怒意,师德倒不是悲悯秦若若的死,更多的是担心自己。
以师菡这种赶尽杀绝的性子,若是让她发现那件事的秘密,他岂有好日子过!
如夫人依偎在师德怀里,委屈道:“国公爷,妾身害怕。若若那丫头纵然做错了事儿,可已经得到报应了,且已然判罪,大小姐为何还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赶尽杀绝啊?”
为什么!因为她狼心狗肺!
师德气红了眼,死死地瞪着手上那方帕子,脑子里走马观花的闪过师菡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却越想越是心寒。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柳氏的后背,“你放心,她这辈子,都是我国公府的嫡女,翻不出天来!”
“可是,若若这么乖巧的孩子都落得这个狭长,国公爷,我们的珍儿身子骨弱,经不起这些手段折腾,要不然,您还是早早的把我们也打发去庄子上吧?”
一听柳氏这话,师德这才想起来,今天一早,师老夫人就带着一个贴身的婆子,被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如今师老夫人下了堂,再也不是英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大夫人,被送去庄子上,难免要吃些苦头。
师德即便是有心护着,可也不能面面俱到,更何况,庄子上的那些人,也未必肯听自己的话啊!
想到这儿,师德冷哼一声,心里头十分不满,“放肆!你和珍儿又不曾做错什么!将你们打发到庄子上,成何体统?”
他是全然忘了之前柳氏勾结娘家偷国公府钱财的事儿了。
闻言,柳氏心中大喜,赶紧按照师珍儿教她的话继续道:“是,妾身记住了。可是国公爷,若若那丫头,好歹与您也有过一场父女情,就这么死在大牢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她这一提醒,师德这才想起来。因为昨天升堂的事儿,现在全京城都把国公府当笑柄,说是师德捡别人的女儿当亲生的养,上赶着往自己头上戴帽子。也有人说,师德六亲不认,翻脸无情,生怕秦若若的事儿牵连自己名声,所以赶紧撇清关系。
昨日升堂时,师德的确怕秦若若牵连国公府和自己,所以退了一步。
可现在,他可不得替自己的名声考虑么?
如夫人自顾自的说道:“听说大小姐已经随武学堂的弟子离京了,陛下派她去靖州协助官府处理乱民暴乱一事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的回来,听说暴民还组成了一个江湖帮派,十分凶悍?”
师德沉吟片刻,心里有了计较。
如夫人恍若未察,继续开口:“国公爷,您说大小姐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
师德连忙推开如夫人,沉声交代道:“你去刑部,看看能不能将若若的尸体领回来!再怎么说,也是我正经收为义女的人,总不能让她被扔去乱葬岗曝尸荒野吧?”
虽然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可如夫人还是不由得攥紧了帕子,心中恨意滔天!师德果然对秦若若是出自真心的疼爱!就冲这份儿疼爱,国公府里的几位小姐,谁都没有!
想到这儿,如夫人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委屈道:“国公爷,去刑部总是要前后打点的,妾身只是个妾,总不好去账房张口就要这么许多银钱吧?如此行为是否有些僭越了?若是其他人追究下来,妾身可是百口莫辩了。”
师德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一个妾室别说是去刑部寻尸体了,就是出去抛头露面都不够资格。
师德正好想起昨天师老夫人交给自己的中馈对儿牌,如今国公府里,也没个女主人,想来想去,也就柳氏还算是听话,且讨喜一些。
于是他转身从桌子上拿出昨天师老夫人刚交出来的对牌,“这些日子,你就暂时代为管家。”
如夫人一看到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对牌,顿时眼前猛地一亮,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当年顾氏主动交出来的对儿牌,如今居然落到了自己手里!
她就算是帝师之女又如何?
如夫人心情大好,忙接过对牌,然后一把环住师德的脖子,娇声道:“国公爷,还是您对我好。”
“你呀,真是磨人!”
…
临近靖州,师菡昨天夜里在树上找了个位置过了一夜,早上起来时,在路上遇到一个逃命的女子,师菡见她可怜,就给了些银钱,可她却一直盯着师菡身上的衣裳看,无奈,师菡便只得将衣裳也换给她,然后顺着昨天夜里她追踪龙帮那群暴民离开的路线追去。
暴民也需要个临时落脚的地方,靖州城外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子,村子外面有人看守。隔得远,师菡也不太能看清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不过估摸就是龙帮的据点了。
日头渐起,师菡见村子里似有人出来,心下一琢磨,便有了对策。
两个身穿粗布衣裳的汉子一人手里握着一柄刀,一边先聊着一边从村子里走了出来。
“听说昨天夜里大帮主亲自截了一群富贵子弟回来?咱们再去看看,可有漏网之鱼!”
“人虽然是大帮主抓的,可这陷阱可是二帮主设的,否则以那几个人的本事,咱们怎么可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人给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