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子
好吧，白家家风，果然令人敬佩。
锦阳郡主气的脸都绿了。白家如今就靠白鹤风一个人撑着，兄妹二人自幼丧失双亲，也算是见惯人情冷暖。所以他们心中明白一个道理，对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教养，否则，只有你被人欺负的份儿。
就好比此时，锦阳郡主文不成武不就，跟白落动手？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见师嫣愣在一旁跟个木桩子似的，连声都不吱一声，锦阳郡主顿时大怒，斥道：“都赖你，好端端的非要瞧什么首饰！要不是为了你，今日本郡主怎会碰到这粗鄙之人，晦气！”
师嫣在国公府，性格算是张扬，口直心快从不忍气吞声，可如今在锦阳郡主面前，倒像是个乖顺的宠物似的，老实的像是变了个人。
师菡目光怜悯的从师嫣脸上掠过，一言不发的跟着钱掌柜的往内堂走去。
大抵是被师嫣的眼神儿看的不舒服，师嫣忽的扯起嗓子，高声问道：“大姐姐，你既被陛下砸伤了脑袋，怎的不在府里好好休息？我瞧着，这伤口实在是有碍观瞻，大姐姐就算不为自己的脸面着想，也得考虑考虑府中其他姐妹才是。”
她这话一出，钱掌柜以及其他的客人也都愣住了。
要是师嫣不提及，众人倒是忘了，这两日京城里盛传，师大小姐惹怒了陛下，失宠了。想来若非是有帝师府这一层关系，师菡的脑袋就不是被砸了，而是被砍了吧？
众人浮想联翩，看向师菡的眼神儿里满是鄙夷和同情。
白落神情不悦，正准备给师嫣一点颜色瞧瞧，却突然被师菡握住手腕。
她回头看了师嫣一眼，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笑道：“我方才听闻，锦阳郡主要送二妹妹首饰？可曾挑好？”
锦阳郡主掀起眼帘，意味不明的瞥了师菡一眼。师嫣扬起胸脯，骄傲道：“正挑着呢！有些人，虽说是有血缘关系，且还不如外面的朋友待我的好。”
她这明里暗里的讽刺，别说是师菡了，就连白落这种天生反应慢半拍的都听出来了。
“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白落正撸起袖子准备上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师菡却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声清脆，如银铃般悦耳动听，让人忍不住的回头观望。只是看见那张清冷却绝美的脸时，心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此美人，该是如此完美。
白落不禁看呆了，这样的美的女子，难怪自家兄长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与白落不同，师嫣和锦阳郡主此刻就没有看美人的心思，尤其是师嫣，只觉得师菡这一笑，就是在嘲讽自己，她顿时脸色漆黑一片，眼睛死死地盯着师菡，咬牙道：“你笑什么？”
师大小姐缓缓敛起笑意，意味深长的看了锦阳郡主一眼，笑道：“郡主真是好大的手笔，竟舍得送嫣儿这样贵重的礼物。不过方才嫣儿看的那几样，我家丫鬟平日里许是都瞧不上，郡主想必也不会选这几样送你，你说是吧？锦阳郡主？”
这一声锦阳郡主，喊得锦阳郡主心里咯噔一沉，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仿佛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似的。
她送师嫣这些寻常货色，自然是有自己考量的。一则师嫣不过是个庶女，要不是如今利用她能膈应师菡，她才不屑跟这种下贱之人结交。好在师嫣识趣，知道尊卑，向来对她言听计从，她这才勉为其难的将她留在身边留到现在。
二则，香云阁里的首饰，那自然是极其贵重的，达官显贵家的女眷，若非是那种相当阔绰的，也不敢月月都来。她虽是郡主，可手上也并没有宽裕到那种壕无人性的地步。
能送师嫣一样两样，已是她善心大发了。
可这些道理，锦阳郡主自然没有脸面说出来！
此刻被师菡戳穿，她心中的恨意可想而知。
白落一听师菡说话，便觉得心情大好，笑着添了把火，“锦阳郡主堂堂郡主之尊，怎会没眼光到这般地步？再者，你家丫鬟都瞧不上的物件，想必你家二妹妹也瞧不上。”
师嫣脸色一红，一种难以言表的羞赧瞬间蔓延全身。她攥紧了拳头，垂着头，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锦阳郡主此刻骑虎难下，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时间，气氛相当诡异。
钱掌柜看了看师大小姐，又看了看锦阳郡主，然后笑眯眯的做了个和事老，“几位，里边请？”
师菡抬脚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香云阁这地方，顾氏在的时候，师菡隔三差五就来，替顾氏掌眼，挑选几样喜欢的。不过顾氏眼光高，香云阁的物件都不见得能讨她欢心，好在帝师对自家女儿疼爱的紧，总会命人送些新出的样式到国公府。
如此一来，外人便更加觉得国公府养不起帝师府之女了。师德脸上无光，心里的不平衡，许是从那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见师菡和白落进了大堂，锦阳郡主无奈，只得跺了跺脚，跟了进去。
钱掌柜知道师菡来是为了取那件许久之前就定制的头饰，那东西，耗时将近一年才做好，纯手工，样纸图也是师大小姐亲自画的，繁琐却精致，大气且优雅。若是国公夫人还在，许是也只有她能撑得起如此奢华的东西了。
掌柜的将头饰拿出来，笑眯眯的道：“这物件啊，整个京城，只此一件，我敢保证，谁若是戴上它，必定惊艳京城！”
不说是戴上后惊艳京城了，此时此刻，锦阳郡主和师嫣的眼睛都看直了，就连白落这种对红妆不感兴趣的人，都不免露出震惊的神情。
唯独师菡，面色如常。
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后，锦阳郡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起来，忽的扬声道：“钱掌柜，包起来。这东西本郡主要了！”
第313章 帝师府的人，不吃亏
钱掌柜为难的看了师菡一眼，嗫喏道：“这…郡主，要不您再瞧瞧别的？”
“放肆！”锦阳郡主哪里知道，这套头饰虽然是香云阁打造的，可实际上却是师菡画的式样，若是没有师菡的应允，他们怎么敢轻易让给别人。
可在锦阳郡主看来，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难不成是以为她付不起银钱？
一想到这儿，锦阳郡主看向钱掌柜的眼神儿瞬间冷了下来，“本郡主今日就瞧上了这一样，既然你开门做生意，难道本郡主还买不得了？”
正在掌柜的为难之际，一直没开口的师菡幽幽的开口道：“既然锦阳郡主有心想要送我家嫣儿这么贵重的礼物，掌柜的，您还愣着做什么？”
什么？送师嫣？锦阳郡主连忙摇头，“谁说我要送人？”
师嫣脸色一白，满脸震惊的望着锦阳郡主，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不明白，怎么三两句话的功夫，这锦阳郡主就变卦了！
当然，师嫣做梦都想不到，锦阳郡主送她礼物只是为了收买人心，可没打算真拿这么贵重的东西送她。可惜，锦阳郡主这点小心思，早已被师菡看穿。
她故作惊诧道：“哦？原来锦阳郡主是逗我家嫣儿玩呢？方才郡主不是还说，这里只要嫣儿看上的，随便挑吗？”
钱掌柜是何等的人精，此刻一听这话，赶忙上前道：“锦阳郡主心胸宽广，出手大方，果然不愧是郡主之尊啊！”
这顶高帽子给锦阳郡主一戴，霎时间，锦阳郡主此时这东西不送也不是，送了又心疼。
更重要的是，香云阁人来人往，她若是出尔反尔，丢的可是王府的面子！
思前想后，锦阳郡主一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将最后的希冀放在师嫣身上，“你若是喜欢，本郡主自然是会送你的。只是，你当真喜欢？”
她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师嫣，话里行间分明是在透露一个意思，我送你，你敢要么？
但凡是识趣的人，此刻都该明白锦阳郡主的意思，可偏生，师嫣不是寻常人。她的视线已经被这套头饰吸引了，虽然知道价值不菲，可她从未有过这般华丽的头饰，一时间，只听见锦阳郡主说要送自己，于是连忙点头，“嫣儿多谢郡主！”
一时间，锦阳郡主一张脸五颜六色，说不出的精彩！
她咬咬牙，咬着牙，却也不好因此发作！
只得一脸心痛的点点头，脸色阴郁至极，没好气道：“包好后去我府上领钱。”
师嫣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大一个好处，心下立马欢喜不已，只恨不得把锦阳郡主当亲姐姐供奉起来。见锦阳郡主一直瞪向师菡，她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掌柜的立马将头饰小心翼翼的包好交给锦阳郡主。
临走前，锦阳郡主忽的停下脚步扭头看了师菡一眼，意味深长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本郡主并非有意夺人所好，只不过——本郡主看上的东西，就见不得它落在旁人手里，谁让，本郡主是郡主呢。”
她说完，正要领着师嫣得意离去，却突然听见身后钱掌柜的恭敬的有些过分的声音传来：“师大小姐，这些都是这个月最新的样式，小人特意给您留下来的，谁都没给瞧过，您若是喜欢，小人这就给您送去府上。东家说了，以后香云阁的新样式，先送给您挑选，您留下后再对外卖呢。”
师菡笑着道谢，“我瞧着那对儿玉坠子不错，将那个包起来吧。”
钱掌柜笑道：“东家说了，大小姐若是觉得挑选麻烦，就让小人将这些都送到您府上。”
“也好，我的确想给亲近的姐妹送些礼物，这些样式也合适，那便留下吧。”说完，师菡就跟掌柜的点了点头，起身离开。锦阳郡主原本都走到门口了，了冷不丁的听到这番话，当即心下一股怒火烧了起来，她回过头讥讽的看了师菡一眼，对钱掌柜的道：“我劝掌柜的即便是攀附，也擦亮眼睛，免得什么时候被人连累了还不知道呢。”
她语气嘲讽，换做旁人早就翻脸了，可钱掌柜只笑笑，面不改色道：“小人的眼睛，自然是比不得我家东家雪亮的，有劳郡主操心了。”
香云阁的东家？
锦阳郡主小脸一白，心中说不出是嫉妒还是不服。只是，此时师菡已经面不改色的绕过她往外走去了。她身后，香云阁的小厮整齐两列，亲自捧着包好的饰品跟在师菡身后，看这架势，是要送回府了。
锦阳郡主顿时觉得她手上的头饰也不过尔尔了。
师嫣满脑子都是那套头饰，哪里顾得上这许多？锦阳郡主见指望不上她，顿时又气又怒的拂袖离开。
上了马车，师菡和白落两人相对而坐。起先还都是一派正经的模样，可当马车走远，白落没忍住，率先捧腹大笑起来。
“你且等着，明日那锦阳郡主就来不了国子监了！”白落憋着笑，一脸坐等看好戏的表情。
锦阳郡主这样的女子，前世几乎都不在师菡的关注范围之内。所以师菡对她知之甚少。不过，但凡王侯贵族，总有些难言之隐。所以师菡一听白落这话，心下不禁好奇道：“哦？为何？”
白落叹了口气，笑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锦阳郡主虽是郡主，可其实王府乃是世子当家，别看锦阳郡主不怎么样，可她那好哥哥倒是真不错。只不过，世子殿下对自家跋扈成性的妹妹管教慎言，你那一套头面，想必得要百两吧？锦阳郡主回去不得被打断半条腿儿才怪。”
闻言，师菡心中微微诧异几分，想了想，忽的朝着马车外的春荣吩咐道：“春荣，你将我刚才挑的那对儿坠子亲自送去王府给锦阳郡主，就说是师嫣的还礼。”
“小姐！”春荣掀开车帘，小脸上写满了不情愿，“那二小姐如此无视小姐您的好意，不知好歹，您还帮她！”
师菡摇摇头，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帮她了？”
春荣吐吐舌头，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果真收拾了东西跳下马车，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白落虽然傻，可师菡这一还礼，大约是替锦阳郡主免了一顿责罚了。有时候她总觉得师菡的很多作为她都看不懂，不过有一点白落感受的很明显，那就是师菡从不曾主动伤害人。
马车一路到了国子监后门，虽然师菡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堂堂国子监博士要走后门不说，还因为后门被封要爬墙。可转念一想，如今不引起人注意便是最好，翻墙就翻墙吧。
可师菡做梦都没料到，这一翻墙，就被自家小舅舅逮了个正着。
国子监后门院墙下，商公子一袭青衫，身前站着刚从墙头上跳下来的师菡。幸好白落跑的快，否则也要一起被抓包了。
师菡摸摸鼻子，讪笑两声，道：“小舅舅怎么在这儿？”
“等你。”
商卿云睨她一眼，对师菡这种翻墙行径也感到十分无奈，他带着师菡绕了另一条路，能够直通他的静室而不被太多人撞见。
师菡垂着脑袋跟在商卿云身后，亦步亦趋。
商卿云忽然停下脚步，沉着脸转身上前。
师菡忙后退一步，“小舅舅？”
然而后者只是上前，一手按住师菡的肩膀，然后神情严肃，手法温柔的扯开师菡脑门上的绷带，一圈又一圈，越拆商公子脸色愈发难看。
见状，师菡赶紧安抚道：“其实伤势不严重，是我故意包扎成这样的。”
听到这儿，商卿云动作一顿，脸色阴沉，一字一句道：“敢伤你，就要付出代价。咱们帝师府的人，吃了亏，就一定要报仇！这一生我们行走的殚精竭虑，决不能再让自己委屈了！”
他说的认真，分明是年轻人的容颜，可却有着一颗波澜不惊的心。沉稳的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师菡勾唇一笑，点头道：“那是自然，小舅舅即便不说，我也会的。”
老皇帝这一茶盏砸过来，砸掉的可是他儿子的功劳，是他辛苦扶持的靖州太守，是赈灾之后他私吞的银钱…这些，统统都没有了。
见师菡板着脸，商卿云倒是先笑了下，然后轻声道：“不是告了假？今日还来国子监作甚？”
师菡无奈的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商卿云一眼，道：“小舅舅，有什么消息，你还要瞒着我妈？”
帝师府每日的密信都会抄录一份送到师菡手里。却偏偏没有关于靖州亦或者是喻阎渊的只言片语。师菡虽然告诉自己不要担忧，可这种事儿，不是她想就能做得到的。
大约是知道瞒不住了，商卿云深吸了口气，苦笑道：“你就这么心心念念小王爷？万一，他真的不在了，你可想过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