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子
第115章 烦请陈公子对我避而远之
师菡身子一侧,从树上摔了下来。
喻阎渊一惊,忙起身,一把将师菡捞进怀里,紧接着,不等小王爷反应过来,便觉得下巴上传来一道力,轻轻挑起,师菡的脸近在咫尺,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谁家俊俏的少年郎,逃学可是要受罚的哦。”
师菡不笑的时候,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
师菡笑的时候,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疏离。
属于少女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在她身上不见分毫。属于女子的柔弱,在她遇到麻烦时,更不见分毫。也只有在帝师府和喻阎渊跟前,她才能放松一二。
喻阎渊低下头,妖孽一笑,脸不红气不喘的道:“你家的,喜欢吗?”
师菡:“…”
啊呸,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师大小姐哭笑不得的从喻阎渊怀里退了出来,她刚才是故意掉下来的,本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反被调戏了。
想到这儿,师菡没好气的瞥了喻阎渊一眼,哭笑不得道:“国子监重地,尊师重道懂不懂?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子?”
虽这么说,可师菡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是背着手往雍雅堂走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常年逃学的小王爷,应该是以雍雅堂垫底的成绩混了三年。
当初小王爷弱冠之龄考入雍雅堂,所有人都以为小王爷是个神童。结果进入雍雅堂后的第一月考核,小王爷便垫了底,此后就如同霜打茄子一般,一蹶不振,最后干脆打马游街,逃学翘课,欺负夫子,胡作非为。
正这么琢磨着,喻阎渊手腕一沉,忽的被他拉住,紧接着,就被喻阎渊一把抱了起来。
师菡大惊,忙扭头四下去看有没有人。
喻阎渊像是知道师菡在看什么一般,径直道:“别看了,这个时辰不会有人路过这里的。”
他逃学这么多年,什么时辰哪里没有人,说实话,他比这路上的蚂蚁都还清楚些呢。
闻言,师菡无奈的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喻阎渊后,又道:“你带我去哪儿?”
某王爷抬起头,脊背挺得笔直,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人儿,低声道:“带我家夫子,去一处好地方。”
说着,他抱着师菡,走走绕绕的,不多时,师菡就迷糊了方位,任由喻阎渊带着自己走了。
国子监学堂里分四院,雍雅堂位东,武学堂位西,广业堂位北,博士休息之地位南。这个时辰,除了武学堂外,其他博士几乎都在忙于授业。对于武学堂的监管,商卿云不过问,师菡也不汇报。
众人只每天看见师菡在国子监里神出鬼没,武学堂的人不见踪影,整个武学堂的气氛都跟以前有很大的改变。但是其他人皆不敢过问。
过了不多久,喻阎渊带着师菡到了一出水榭,亭台外,水面波光粼粼,湖底隐约还有鱼儿嬉戏。水榭旁有栏杆,喻阎渊把师菡放在栏杆旁坐下,然后理了理她的衣裳,道:“我想垂钓,一人又无趣,你陪我?”
说是让她陪他,可师菡一看这四周寂静无人的环境便知道,他这是给她找了一处清静地。
她笑着打了个哈欠,姿态有几分慵懒道:“顺便钓条鱼,今夜烤了吃。”
这边喻阎渊已经脱下外衫盖在她身上,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答道:“好。”
少年转身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颀长的身影虽还有些单薄,却已能窥见几分将门之后的风姿。
这抹背影,直到很多年后,师菡都始终难以忘却。
这世间的人一旦悟透了一些事,一些人,便不得不披上盔甲,在人生这条路上奋勇厮杀。路的尽头,终能初心不改的,又有几人?
经过这么一打岔,师菡的困意再度袭来,她打了个哈欠,缓缓的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是被一阵香味儿馋醒的,师菡睁开眼,便对上一张严肃的脸,一袭蓝衣不见半分褶皱,袖长玉指握着书卷,清风拂来,空气中瞬间一股淡淡墨发弥漫开来。
师菡看见来人时,脸色微微一僵,有些不自在的坐起身子,看向那人,“你怎么在这儿?”
话音刚落,却见一旁的桌子上,一条烤好的鱼正滋滋的冒着热气。喻阎渊已然不知所踪,可她身上,却还盖着喻阎渊的衣裳。
师菡一怔,不动声色的收起衣裳准备起身。
身后,陈梓燮合上书,“师博士可是在找小王爷?”
师菡脚步一顿,扭头看了他一眼,再次问道:“你为何会在这儿?”
陈梓燮眸中渐渐酝起愤怒神色,他深深地看了师菡一眼,道:“我来时,便不见小王爷踪影。见你一人在此,便过来守着。”
喻阎渊不知所踪?
师菡微微有些疑惑,正常情况下,喻阎渊应该不会不辞而别才是,是发生了什么事?正想着,陈梓燮忽的又板起脸,沉声道:“师大小姐虽执掌武学堂,可终究是女子,男女有别,在国子监授业也就罢了,如何能与满朝武将当众比武?”
这副口吻,让师菡不禁想起了早些年她府中的夫子,也是这般义正言辞的告诫自己。
想到这儿,师菡不禁笑了,她对上陈梓燮的视线,问道:“架是我打的,颜面丢的也是我的,与你何干?”
“师大小姐!”陈梓燮语气忽的加重,蹙起眉头,有些不解道:“你已是国子监博士,何苦非要与人争这个风头?”
或许在陈梓燮看来,师菡执掌国子监武学堂,便已是莫大的荣幸。可他却不知道,以女儿之身执掌武学堂,背后有多少人在盼着她丢人。
几近满朝武将,上门欺负她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要让她退着躲着避着让着!
师菡眸色忽冷,抱紧怀中的衣裳,步步逼近陈梓燮,“陈公子既知道我是国子监博士,此时此刻,身处国子监,又是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这番话?是弟子与博士,还是多管闲事的路人?”
陈梓燮脸色一僵,祖母有意将师菡聘为孙媳,他虽之前心中多有不满,却一直将师菡当做自己人看护。可如今一想,似乎,他的确没有立场。
“抱歉,是我唐突了。”
陈梓燮皱眉,退后一步,心中五味陈杂,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师菡听他这语气,就觉得他心思不对,于是干脆直接道:“交情不深,不必说唐突二字。“
矫情不深?陈梓燮忽的抬头,怔怔的对上师菡的眸子,那双眸子里,毫无温度,就像是一片冰霜,清冷淡雅,让人想靠近却又不得不止步。
“若我没记错,陈公子乃广业堂弟子,与我武学堂无甚相干,所以日后烦请陈公子对我,避而远之。”
师菡说完,抬脚便要离开。
避而远之这四个字,像是一把刀子似的‘咔嚓’一声刺入陈梓燮心口,闷生生的疼。
他深吸了口气,见师菡要走,忽的叫住她道:“弟子陈梓燮,请求转到武学堂,愿接受考核,还望师博士允准。”
此话一出,师菡险些没崴了脚。
什么玩意?陈梓燮要入武学堂?
他前世文臣一介清流,朝廷中流砥柱,瞎蹦跶什么玩意儿?
师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便要拒绝。
可不等她开口,却忽的被一道温润声音打断刀:“准。”
第116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声准,师菡不禁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商卿云携了一缕清风,衣袂翩翩,如神仙下凡似的款款而来。
陈梓燮连忙放下书,起身行礼。
商卿云此人,虽然人在国子监,可除了雍雅堂的弟子能离他近些外,旁人看他,便如同隔岸观花。
此时,商卿云走近,陈梓燮方才反应过来,这是活的,商卿云。
师菡吸吸鼻子,一声小舅舅没叫出口,便听商卿云道:“陈公子鸿鹄之志,在下敬重,日后还望勤勉,不负今日之请。”
天下文人学子,无不敬仰帝师府,陈梓燮早在入京前就对帝师府神往已久,今日能得商卿云这话,顿时欣喜不已,恭恭敬敬的如同拜见长辈般,行了一礼,这才垂头告辞。
待人走后,师菡抱着胳膊,无奈的看了自家小舅舅一眼,“小舅舅明知他一介书生,半点功夫不会,还让他去武学堂?”
不安好心。
谁料,商卿云倒是大度,微微一笑,道:“未经他人苦,总道他人过,不让他去亲自感受一番,我怕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师菡:“…所以刚才的话,小舅舅都听见了?”
这不是光明正大大的报复么!
祭酒大人一甩袖子,在桌子前坐下,一边吃着尚热的鱼,理直气壮道:“我帝师府的人,若有人为难,自当不能退缩。他一个熊孩子,懂什么?”
师菡:“舅舅,您也就比人家大一岁…”
“哦…”商卿云吃了口鱼,点点头,道:“是这样么?”
师菡已经彻底对自家舅舅无语了,他堂堂国子监祭酒,这么腹黑,万不能让外面的弟子知道了。
正琢磨着呢,便又听商卿云点头赞赏道:“小王爷的手艺不错,只是这鱼,乃是陛下寄养在国子监的金钱鮸,如今竟落得个果腹的下场,可叹,可叹啊。”
师菡眼皮子一跳,顿时无语道:“那你还吃!陛下那边怎么交代啊!”
国子监课业结束时,天色尚未暗下来,师菡便乘着车回了国公府。
许是因为师菡这两日大有用处,所以国公府众人也都安分,没来添堵。给师老夫人晨昏定省时,态度也算和悦。
入了夜,师菡派冬杏前去景王府打探消息,可等到半夜都不见冬杏回来,师菡不禁担忧起来。喻阎渊从国子监离开后就不知所踪。
也不知为何,师菡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一袭素衫立在门前几个时辰,一言不发的盯着门口方向。
周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拿了披风走过来给师菡披上,柔声道:“大小姐不必担忧,小主子身边有刀一等暗卫保护,不会出事的。”“我不是不相信景王府的暗卫,我是担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到这儿,师菡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几日夜斐然接连在喻阎渊头上栽跟头,可宫中的高贵妃,却毫无表态。
按照高贵妃的手段,怎么会容忍别人欺负她的宝贝儿子?
想到这儿,师菡眼前一亮,忙进屋换了身夜行衣,取了墙上的剑便往门外冲去。
周嬷嬷阻拦不及,一转眼的功夫,师菡便已经与夜色融为一体了。春荣正端着夜宵进来,见师菡不在,叹了口气,无奈道:“奴婢就知道小姐早晚忍不住要自己出去找小王爷的。”
夜黑风高,银月高悬,一道黑色身影飞快掠过屋顶,楼下,打更人忽的眼前一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于是忙揉了揉眼睛,再抬头去看,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只有寂静的夜空罢了。
与此同时,京城一处私宅内,夜斐然脸色铁青的瞪着身前的黑衣侍卫,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怒斥道:“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一个喻阎渊都抓不住!更何况,他还带着个废物!”
侍卫抱拳跪地,无奈道:“属下看不出喻阎渊武功高低,但是他身下那匹坐骑的确少见,速度极快,喻阎渊劫了卫翡之后便逃了,属下的人还在搜查。”
“搜查!都搜查一天了!喻阎渊若是一天一夜不回府,长公主还不闹到父皇跟前去?到那时,我与母妃的心血就白费了!”
说着,夜斐然深吸了口气,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无论如何,明天天亮之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喻阎渊!
这世上,任何胆敢践踏他的尊严,设计他的人,都不得好死!
侍卫抱拳,转身之际,担忧道:“殿下,要不属下留几个人在此保护殿下?毕竟夜深…”
“此乃我的私宅,连母后都不曾知晓,更别提旁人!”
夜斐然对此相当自信,这处私宅是他以旁人的名义买下来,平日里会见朝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