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坦白说,当初主动寻找梁家人的目的,并不是因为谢梁两家的情份。
陆珈和梁家没有过交集,就算知道两家交情匪浅,她也没办法完全感同身受。
当然这不影响她敬佩梁家。
她找梁家后人,以及入狱探监,都是为了秋娘母子。
谢谊的兴趣好像还是在做买卖上,读书也读得进去,可终究不算突出,将来就算能够科举入仕也难得出头。
反倒是他时不时敲两下算盘,手下一笔账如今倒是已经练得突飞猛进。
当初让他接手过的沙湾的一间铺子,听说也已经盈利不少。
加上他与李常情如兄弟,将来李常一定能够成为他的左右手。二人相互扶持,来日也有盼头。
所以,做买卖也没什么不好。
陆珈也没打算让他做什么大官,不过是让他努力考个功名,给谢家挣点荣耀。
同时将来也多个立身之本。
可这样还是无法保住他们母子一世无忧,因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如果谢谊没办法把自己的身份权力拔高到一定地步,就还是容易落入被动境地。
比如来自蒋氏的威胁。
可是梁家就不一样了。
在严家父子坑害过的许多人中,梁家只是其中的一个,并不算最惨的一个,可正因为他是其中之一,就说明像他这样的还有很大一群人。
梁珺是堂堂进士,是清流,是直言敢谏的御史,他有现成的人脉和地位,只要有机会,梁家一定可以成为对抗严家的一股力量。
既然谢梁二家过往如此紧密,那么把梁家争取下来,这可比慢慢培养谢谊要便捷的多了。
先不说严家倒不倒台,只要能够把梁珺救出来,把梁家撑起来,对谢家来说都是好事。
前世她去看过梁珺之后,并没有找到法子营救。再后来她自顾不暇,梁家这边根本顾不上。
梁宓这一出现,便把她这个心思又勾出来了。
因而秋娘要留着她吃完饭才回去,她也推到了下次。
刚上马车,银柳就凑到心事重重的她面前说道:“姑娘,先前在南城的铺子里你交代我去办的事,有眉目了。”
陆珈心思立时绕了回来:“如何?”
“那铺子的主家,根本就没死。”
陆珈怔住。
“不但那主家没死,先前那可以说孤儿寡母要投奔娘家去的妇人,也是假的。”
陆珈好像被泼了盆冷水,浑身的神经都支楞了起来。
“那主家是什么人?”
“姓宋。听说还是个有身份的人,寻常不露面。”
宋?
陆珈凝眉。
朝中姓宋的大官倒是有,但却是个文官,秦舟难道是宋家的人?
——他不姓秦,这已是肯定的。
不然自己不可能打听不到他。
不怪陆珈想太多,实在是她这些日子翻来覆去地想,自从遇到秦舟以来,她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燕子胡同的宅子和这次南城的铺子,简直跟送到她碗里来似的。
有了之前青荷跟她说过吉王府的事儿,这回她可不能掉以轻心了。
所以先前在铺子里,趁着秦舟出去,她也把银柳给打发开了。
陆珈想了下:“刑部侍郎姓宋,你去打听打听,他家几个儿子?”
秦舟竟然连吉王府的小郡王都能使唤的动,宋家不一定有这个能耐,但也不排除吉王府欠过宋家的人情。
“我这就去!”
银柳下车。
陆珈又把她拉住:“差点忘了,你还记不记得先前那个少年?”
“当然记得!就那个棒槌。”
陆珈道:“当时他身边那个书童,好像叫他什么二公子,你也去打听打听,他是哪家的少爷?
“长得像他那般高大的子弟,肯定不多。”
银柳点头:“此人是很奇怪,先前梁公子说他鬼鬼祟祟跟踪姑娘,看他长得浓眉大眼,却是个登徒子。”
陆珈眯起眼来:“他的口音不像京城人,我怀疑他就是上回在燕子胡同打听过何渠的人。
“如果真的是他,那倒不见得是登徒子。他也不见得就是冲我而来。”
“那是冲谁?”
陆珈望着她:“上次他跟踪何渠,何渠分明就是秦舟的人。这次我又跟秦舟在一起,你想想,为什么先前秦舟走的那么快?”
银柳恍然:“我知道了!只要查清楚这个二公子是谁家的,秦公子是谁,恐怕就有谱了!”
陆珈直起腰,给了她个眼神:“去吧!早点回来。”
第169章
沈轻舟离开街头之后直接回了太尉府。
宋恩早就知道了消息,等候在碧波阁门口。
“没露什么马脚吧?”看沈轻舟脸色不好,宋恩连忙先把他引进屋,递上了一杯热茶。
沈轻舟解着衣衫:“我走的急,顾不上留意后方了。”说到这里,他脸上浮出一抹忧色:“先前她就问过我,是不是有事瞒着她?我又突然撇下她离开,恐怕还是有了破绽。”
宋恩道:“按说公子与陆姑娘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姑娘直到如今也没有对公子往深处挖掘,对公子的信任也可见一斑了。”
沈轻舟撑住了炕桌两侧,眉头锁的生紧:“正因如此,我总觉得对不住她。”
宋恩凝默。
“你放开我!叨叨了一路了,你烦不烦?”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少年的粗嗓子。
屋里二人抬头,只见打开的院门外,沈追和书童正在推推搡搡。他们一个想进来,一个却不让。
沈追被梁宓一算盘敲的后脑勺都肿了,又被污蔑成坏人,还没来得及跟他理论呢,书童就生拖硬拽地拉出了胡同。然后又联合护卫们把他押入了车厢。
沈追气呀!
他干什么了他就得挨那一算盘?
他怎么这么倒霉?上哪都不招人待见!
回府之后正好看到沈轻舟的马车停在前院,他立刻就想起来,他今日挨的这一下,都是因为去追这个家伙!
他跑什么呢?
不就是跟个姑娘在外头逛街让自己撞见了吗?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要是不跑,自己也挨不着这一下!
他咽不下这口气,不管不顾就闯过来,索性跟他挑破这层窗户纸。
哪知道一路上全是拦路虎!
不光是书童也拦,护卫也拦,墙下的狼犬听到吵嚷声都已经咆哮起来。以至他前脚刚踏进门槛,抬起的后脚火速便收了回去。
书童摊手:“小的都说了,碧波阁的门二公子你进不来的,您怎么会不信邪呢?这些狼犬可都是从前在战地带回来的军犬的后代,你干得过他们嘛?”
沈追愣愣看着面前牛高马大的几条狗,然后狠狠瞪一眼他,掉头跑出去了。
屋里的宋恩深吸气:“这二公子,跟太尉大人的脾气可真是没有半分相像。”
沈轻舟撑着桌子看了院门外半晌,直起腰来:“你回头找找吴老将军,把他调回边关去。”
宋恩转头望着他:“此事恐怕还得太尉大人同意才行。”
“那你就去找太尉。”沈轻舟直起腰来,“总之十日之内,让他出京。”
宋恩默默看着他走向里间,然后说道:“二公子或许可以调走,但除非公子日后再也不与陆姑娘同行露面,否则,今日这样的事情还会再有。
“而到那时,公子难道也要逐个逐个地如此善后吗?
“即便能够如此,次数多了,您保证一定能够瞒得过陆姑娘吗?”
沈轻舟在帘栊下停步。
宋恩望着他的背影:“公子当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陆姑娘说明真相,二则是和陆姑娘断绝往来。”
沈轻舟把头垂下,缓慢地解着衣袍。
“可公子是万万做不到第二条的。如果您能做到,根本就不会允许事态发展到今日。”
宋恩的声音清晰入耳,沈轻舟把袍子丢在旁边,走到屋角点起了一炉香。
香烟缭绕,像缠绵不绝的思绪。
宋恩走到他面前:“自从陆严两家的婚事定下来,陆阶与严家的关系已经越发紧密,不过陆姑娘受过蒋氏带来的许多苦,显然与其父道不同不相与谋。
“公子何不向陆姑娘开诚布公,表明身份,顺势从陆家找到些机会,先瓦解陆严两家?”
“你是在让我利用她。”沈轻舟把香炉盖盖上。
“非也,”宋恩摇头,“在下只是觉得,事情既已到了这份上,公子不妨顺势而为。”
“那你想过后果吗?”
沈轻舟瞥了他一眼,缓步走回到榻上坐下,“她对严家恨之入骨不假,倘若我告诉她我是谁,她必定又会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沙湾。
“如此一来,我便又得向她解释,我私下里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