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陆璎顿住。
严夫人站起来,深深看向陆珈:“丫头,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陆珈也站起来:“若要收拾我,夫人随时可以动手。我陆珈断无翻天的本事。”
严夫人沉沉冷哼一声,甩袖走出去。
陆璎送她到门口,回头看向陆珈,二人前后脚出门,走向前院。
身后仍有大批严府的人相随,领头的还是严夫人房里的人。
姐妹俩一路无话。直到上了轿子,陆珈才握着陆璎的手,冲她笑了笑:“回去吧。”
陆璎双唇轻翕,余光望见紧贴在身后的下人,最后把嘴抿住,点了点头。
轿子使出严府胡同,银柳便在下方敲响了轿杠:“少夫人可知先前在严府有多险?”
陆珈看她一眼:“我知道。”
严家的那些勾当她或许知道的不多,可严府后宅的地形,她有什么不知道的?
一路往后园子里去,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有护卫在侧了。上回在白云观,是带去的护卫保得她免受灾祸,严夫人自然会在这之上做出防患。
他们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下杀手,可是用点心思下个套,让她背上个在严家“杀人”“放火”一类的罪名,却是不难。就像先前他们所说的李家一样,不管怎样先扣帽子,有了帽子,用怎么姿势摁死目标就由得他们了。
当然,那是严家眼里的陆珈,实际上的她,就算真没办法脱身,唐钰他们怎么会容得严家得逞?
进入檀香阁之前,她本是打算借机大闹一场的,反正严家不可能再相信她了,既然要搞,那就搞到彻底撕破脸,也省得再费心思跟他们唱戏。
她又不是真的在沈家水深火热,她有点风吹草动沈轻舟比她自己还操心,她公公沈太尉虽说不待见,但该出头的一点都不含糊,她还怕什么呢?严家想干那就干!大不了到时让陆阶面上公布一句跟她脱离父女关系。
但没想到严夫人那婆娘居然还拿严家干的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来妄图震慑她,那血淋淋的册子,桩桩件件都是他们严家人的“功劳”,就先前随便一翻所看到的,就有好几件是陆珈前世里曾经耳濡目染过,如今终于对上了号。
严家过往的罪行,实在罄竹难书。
那她不顺势往他们后院放把火,岂非对不起她严夫人这番安排?
行至路半时她又掀帘交代:“这几日若有陆家那边来的消息,多留意留意。”
……
孟岗山地处西北要塞,不过因为距离漠北尚远,故而方圆百余里皆为山峦。
山不算特别高,百余丈而已,出事的悬崖接近山顶,路宽三尺,一面为山壁,一面临崖,而崖下则为直垂到底,如非青天白日艳阳天,几乎看不到底。
沈追他们到达这几日倒算天公作美,连日晴天,但他们的行动却并不顺利。诚如来之前沈轻舟他们所掌握的消息,通往山下是没有路的,不但山下没路,原本几条从别的山谷绕到谷底的路都已经被密林覆盖。
好在沈追会看舆图,头两日拿着近几十年以来的几张本地山头舆图反复对照了几遍,又让他发现了三条线路。
而在这个时候,贺平也带着锦衣司的人赶到了,为了跟他们抢时间,何渠又在山下找了几个经验丰富的猎户带路。
可是等他们把这三条线路逐一走下来,却发现不是被塌下来的山石挡住了,就是早成了绝路,连原来的样子都看不到,更别说摸索前进寻找到谷底的深潭了。
“这可如何是好?”有护卫忧心的看着悬崖上方锦衣司高高插起的旗帜,“按他们的速度,就快赶上我们了。若是让他们发现了踪迹,太尉大人和公子可就不好对外交代了。”
“怕什么?”何渠道,“咱们找不到,他们也未必找得到。最多他们来了,我们先避开就是。”
“但我们还是得争取时间。”另有护卫提醒,“离公子交代给我们的期限也不远了。”
何渠便不再做声,只把目光投向一旁还在钻研着舆图的沈追。
“假设银子是随着车辆翻入水潭之中,如果我是严贼,我也会在银子运走之后彻底把道路封锁了,让人再也进不去。
“但除非运输这批银子的人全部都是严家自己人,否则经手的人怎么甘心白白替他们卖命,而不给自己留些退路呢?”
沈追自语般的说出这番话,随后又喃喃说道:“如果我是那个运送银子的人,我最起码也要留下一条路来,以备将来事发,能够找到证据为自己脱罪。”
他扭头望着何渠他们:“你们说是不是?”
何渠愣住:“公子所言,甚有道理……”
沈追直起了身子:“如果真的有路,那我们留在这里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也是不可能找到的。
“想找到路,只能先找到那个运输银两的人。”
何渠讷然道:“这么大的事件,不可能有许多人参与,除了严家之外,就是靳家。
“想找到运输银两的人,就只能从靳家这边下手……靳家的底细,我们的确还没有去探过!”
“所以说嘛!”沈追拍起了大腿,“我们舍近求远了!赶紧备马回京,我们这就去找靳家人!”
第320章 双管齐下
晨光刚刚洒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北城门内马蹄声就响起来了,锦衣司指挥使贺大人不知从何处办案归来率队归京,一路飞鱼服掀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之声。
与此同时,另有一路人马混在随后的商队之中进了城,又不着痕迹的分散在人群之中。
一直到达太尉府西角门下,这群分散的人才集中起来,纷纷打起了暗哨,然后翻过墙头,径直朝着碧波阁方向奔去!
墙下的狼犬耐不住暑热,一大早就趴着哈气,拂晓往它们身上洒了点水,刚才还懒洋洋的它们突然就一个个跳起来,张着大嘴破口狂吠起来!
拂晓吓了一跳:“叫什么呀?这是凉水,又不是开水!”
“陆姐姐!”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猛的响起了个大嗓门,紧接着狗儿们又叫的更加激烈了!
拂晓顿了下,慌忙把门打开:“二公子!何护卫?你们回来了!”
“拂晓,公子和少夫人起来了吗?!”
“起来了,起来了!”
拂晓叠声的答应着,然后飞快冲进了屋里,冲着屋里正在用早膳的两口子道:“公子,少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陆珈听到狗叫后就支起了耳朵,此时也早就听到了沈追的声音,立刻把筷子放下走出了了门口。
“陆姐姐,我们白跑了一趟,那里果然没有路下去!”
沈追一进门就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起来,虽然是大清早,可他们一个个跑的满头大汗,身上衣袍底下一半都是尘土!
陆珈连忙招呼送茶送水。
沈轻舟这时也走出来了,瞄他一眼后说道:“别告诉我去了十来日,最后只有这么一句话回复我。”
“谁说的!”沈追两杯水灌下肚,擦了擦嘴后咕哝道,“又不光是我们没结果,贺平他们也一样无功而返。
“我可是在搜查无果之后,又暗中等到他们也查过一遍才回来的。”
说完他便把此去经过一一道来,最后一拳砸在桌子上:“虽然连锦衣司的人都没有找到路,可如果说一定有这么一条通向崖底的路,那就肯定只有靳家知道!”
其实这个结果陆珈他们并不意外,他们怀疑谁还能怀疑沈太尉的本事吗?
既然连沈太尉都没有掌握到线索,那此去必然机会渺茫。
只不过既然要查,那么明摆着在眼前的失事的地点放着不去看看,实在没有道理。
沈轻舟听完看向陆珈:“你觉得呢?”
陆珈道:“老二说的对。
“靳氏能够嫁给严梁,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靳淮以父子两条命为严家挣来了这三十万两银,才换得孙女嫁过去当大少奶奶。
“严家虽然答应了,这些年也的确没把靳氏当外人,但靳淮牺牲这么大,是否划得来呢?
“严家一旦从利益考虑,要换个大少奶奶,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要靳氏失势,靳家就失去了严家的扶持,不但前途堪忧,就连过去的牺牲也像个笑话了。
“所以,不管老二他们在悬崖之下有没有发现线索,靳家这边我们也绕不过去。
“起码我们得知道,靳家与严家结亲的所有内情。”
沈轻舟道:“找不到进入崖底的路,那就只有找到去过崖底的人,当我们这么想,贺平肯定也会这么想。
“贺平先拿到了消息,倒也不是不好,只不过他得到消息之后,就不会再让旁人知道了。
“况且,只要锦衣司找到了靳家人,严家也一定会提防,到那个时候他们多半会先下手为强,把靳家这边的嘴捂住再说。
“只有我们蒙在鼓里,那个时候就被动了。”
“所以我们得快。”陆珈缓声道,“靳家和靳氏,可以双管齐下,同时下手。”
何渠道:“但若由我们先出手找到靳家人,多半也会打草惊蛇。锦衣司的能耐不小,我们能够拿到消息还好,若是拿不到反而让他们发现行迹,就很麻烦。”
皇帝疑心向来很重,连自己的太子都心存提防,时常一两个月不见面,又何况对手下重臣呢?
“不见得非要直接去找。”沈轻舟凝眉扶着杯子,“既然贺平下一步肯定会去找靳家人,而我们的目的只是不想被蒙在鼓里,那你们不妨跟着他,顺手摸鱼一把。”
“这个好!”
何渠和唐钰点头。当下情况,自然敌人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没有自己跑出来当靶子的道理。
他们跟随沈清舟私下里出了这么多年任务,暗中跟随捞点消息还是不难办到的。
“靳氏就交给我吧。”陆珈抬头望着他们,“那日我已经在严家后宅里放了一把火,就是为这个做的准备。”
如果没有靳家帮着严家算计军饷这层关系,她何至于这般放不过靳氏?
靳家人为了严家丧失了两条命,严家也算带他们不薄,这些年来没给严梁房里塞侍妾,也给足了她大少奶奶的体面,多年来都跟着严夫人打理内外事务,足见他们两家关系有多紧密。
在此之下,想要撬开靳家人的嘴,谈何容易?
再说靳家祖孙三代竟敢助纣为虐,帮人家篡取朝廷的军饷,以至延误战机,葬送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这笔账不迟早也要清算的吗?
严夫人想要把陆珈当蝼蚁一般捏着,陆珈非但不答应,还得顺势敲他们一把!
“也好。”沈轻舟点头。“靳家的消息这些日子我已经让人摸过一遍了,趁着贺平还没有动手,你们先去部署打点。”
说完他与何渠道:“你们先下去休整。”
一干人便齐齐转身。
沈轻舟望着沈追:“你站住。”
沈追讷讷回头。
沈轻舟瞥着他:“事没办成,要你何用?”
“我……”
沈追把嘴张了张,想说又没说出来,最后涨红着脸把头垂下,蔫蔫的站着没动。
沈轻舟拂开袖子,重新坐下:“是罚抄五十遍书,还是回头继续带队,去跟随贺平探听消息,你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