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逢春时 第9章

作者:青青柠糯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重生 励志人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屋内堆满了各种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

  “这些都是半夏。”道明来意后,姚肃指着一堆麻袋,拐杖往地上一杵,叹了口气:“可惜啊,全湿喽。”

  容栀掀开袋子查看,药材上凝满水雾,显然从里面湿了个透。近几日春雨连绵,这些药材晒不干,怕是全都只能扔掉。

  她顿时肉痛不已。这么多半夏,都够半个月用得了。饶是如此,她还是扯着笑开口:“没有别的了吗?”

  姚肃摇摇头。她心霎时沉到谷底。

  “不过,陇西商队近日就会到达沂州。”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在乐天赌坊下榻。”

  容栀闻言,眸光都亮了几分,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姚肃:“多谢您。”这消息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姚肃面色一沉,故作生气:“小友这是做甚,我老头可不是占便宜的人。没卖药材给你,我收什么收。”

  容栀瞧了眼谢沉舟,后者给了她个肯定的眼神,她这才淡笑着把银子收了回去。

  “那就多谢您了。”她心里还惦记着药铺,觉得没必要再待下去,提步就准备跟谢沉舟告别。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音刺耳尖锐。

  “你这小贱人,想往哪里跑!”女人的叫骂声如雷贯耳。紧接着,便是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清脆声响——“噼啪”,有细细的呜咽伴似从喉头溢出。

  容栀动作一顿,而后对上一双清澈眼眸。他唇畔隐约有些安抚的笑意,朝她摇了摇头。口型无声:先别出去。

  她一瞬便明白了谢沉舟的意思,便也顿在原地静静等着。没必要再招惹祸事,一个谢沉舟已经够了。

  可是。

  “村头的王麻子愿意娶你,那是你的福气,你瞧瞧这丑样!真是作孽!”妇人尖锐地叫喊着,用力踹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女子。

  “你给我滚回去跪在王麻子面前磕个头,求他收了你,不然你阿弟的老婆本怎么办!”

  怎么是女子。

  她眼皮一颤,静下心来侧耳仔细听着,大概是强娶强嫁的戏码。不能冒然出去。她冷静下来。倘若那女子是想嫁人的,她反而会让局势更混乱。

  “我……我不想嫁。”声音虽小,但容栀却是听清楚了。

  “由不得你!”那女子的母亲越说越气,下手也越来越重,“今天由不得你说愿不愿意!”

  谢沉舟忽然看向容栀,轻声问道:“县主可还要看看热闹?”

  这种事前世瘟疫蔓延时,甚至可以说屡见不鲜。只是……同身为女子,她终究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眼眸浮现出愠色,推门走出屋子。

  “光天化日之下,强逼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她嗓音冷厉,怒道。

  那女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疯了不成!她是我的人,你敢管老娘的闲事!”女人叫嚣道。

  “我乃明月县主!”容栀厉喝一声。亲卫到底去哪了,需要的时候又不现身,容栀心下烦闷。

  那妇人一听,果然根本不怕。叉着腰无赖:“你是县主,我还郡主呢。”

  倒是地上蜷缩着的女子动了动,而后挣扎着看容栀,道:“明月县主,求您……救救我。”

  她摇摇晃晃地抬头,乌青的脸下是一张英气的五官。她的唇被咬破了,血从唇角流下,又凝固在下颌,诡谲又脆弱。

  但那双眼眸盛满的东西,容栀却能轻易读懂。是不甘与不屈。

  这样的女子,不该困囿于后宅,一生磋磨于一个不良人。

  她沉默片刻后,忽然疏离一笑:“王麻子许了你多少钱?”

  “十两银子!整整十两!够我儿娶个媳妇了!”妇人伸出根手指比划着,激动得眉飞色舞。

  她心底连连冷笑。十两银子,可以买到摊贩一车的药材,同样也可以买断一个女子的人生。

  她面色微寒,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过去,沉声道:“这个够吗?”她身上已无多余钱财,此玉佩虽非价值连城,却是她随身携带之物,乃阿爹征战所得,意义非凡。

  谢沉舟眼角笑意蔓延,仗着在她身后,肆无忌惮地朝地上女子挑了挑眉。她收到指令,马上更卖力地捂着胸口轻咳。

  容栀把玉佩甩到妇人手中,箭步上去扶起地上女子,温声道:“你可愿意跟我走?”

  那女子毫不犹豫地点头,感激道:“多谢县主,我愿跟县主走。”

  “可否得知小娘子芳名?”她边问边伸手探向女子腕间,指腹却意外摸到一截凹凸不平的伤疤,心中不禁一怔。

  常年的行医经验告诉她,这伤疤显然是新伤。不过容栀并未声张,而是迅速将手收回,掩盖住内心的波澜。脉象虽虚浮,但情况不算太糟,想来应是受了寒。

  女子又掩唇轻咳,哑着声说道:“阿玄。是不是不像女儿家的名字?请县主赐名。”

  阿玄?“可有姓氏?”

  “裴,我叫裴玄。”视线触及容栀身后眸色幽暗的人,裴玄撇了撇嘴。

  “好名字。”

  容栀不觉得非要取个什么花什么月才符合女子,裴玄其人,与名字倒挺相称。

  柴门内静谧一片,姚肃不知道何时悄悄进了屋,并不在此处。侯府距此有些距离,她一个人不可能把眼前虚弱的女子带回侯府。

  “谢沉舟。”她抬眸看了看他,微微歪了歪头示意。

  谢沉舟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拉起裴玄,向外走去。他走得沉稳,步履丝毫没因架了个女子就有所凌乱。

  容栀跟在后面,忍不住嘀咕:“看不出来,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有把子力气。”

  谢沉舟脚步一顿,稍一用力,裴玄向下滑了些。“县主搭把手吗?”还是那股弱不禁风的样。她无奈地上前架住裴玄另一只胳膊。

  裴玄简直激动得在心里快要哭出来。瞬间大半个身子压到容栀身上,天知道刚刚殿下搀扶着她时,她内心有多焦灼。

  谢沉舟突然开口:“县主就这么把她带回去,侯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她何尝不知道,但让她就这么丢下裴玄不管,她也做不到。“我自会向阿爹解释。”药铺如今缺人,若裴玄能应付,去那帮忙也不错。

  既然可以相信裴玄,为什么容栀就不能相信他。

  谢沉舟原本虚扶着裴玄的手臂,突然间迅速抽回。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本就高度紧张的裴玄吓了一大跳,身体猛地一抖。

  若非容栀及时察觉并伸手扶住,她恐怕就要踉跄跌倒在地了。

  容栀倒抽一口冷气,疑惑地凝视着谢沉舟。只见他双眸如墨,狭长深邃,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周身骤然弥漫着一股低沉压抑的气息。

  “县主,沉舟也想有个容身之处。”他盯着她,漆黑的瞳仁中翻涌着浓烈的情绪,语气哀怨至极。

第9章 良禽择木 “我亲自去杀他。”

  榻上女子睡得并不安稳,她手攥紧被褥,双眉紧蹙。额角因为发了恶汗,湿答答地粘了几缕发丝。

  “阿玄,阿玄。”容栀拍了拍她的手背。裴玄呜咽一声,眼皮沉沉,还是没有醒来。

  裴玄进了侯府后,厨房端了碗药粥,她喝了几口便干呕不止,而后躺在床上发了一身汗。容栀又诊了诊脉象,面色有些凝重。浑身无力,胸闷气短,这倒是与中毒的症状对上了。

  “县主,您万金之躯,这些活让下人来做就好了。”一旁的圆脸小侍女嘟嚷道。流苏去了药铺,这几日都是流云贴身侍候。她年纪尚小,不比得流苏做事面面俱到。这厢瞧见容栀对外人这么上心,便忍不住有些吃味。

  容栀摇了摇头,食指举到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她倒不是圣母心。只是世道本就艰难,女子也不易。多一双筷子,侯府也还算养的起。

  “你好生照顾着裴小娘子,我去配几味安神的药。”她替裴玄掖了掖被角,嘱咐流云道。

  ……

  侯府前厅外,一群身披甲衣,手持利刃的亲卫整齐列队。

  “见过明月县主。”容栀一只脚才踏进前厅,亲卫们已齐刷刷单膝抱拳跪下。

  她脚步在亲卫长身前停住,眼神骤然冷漠下来。衣襟上的织金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她就静静站在那里,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却让亲卫们后背都蒙上一层汗。

  “请县主责罚。”亲卫长率先向前一鞠。

  庭中积了一汪雨水,恰好能照出她的身影。她瞧着水中人影,淡淡道:“今日药市后,你们两个去哪了?”

  她找了半晌都没见到他们。若是真遇到心怀不轨之人,亦或是谢沉舟把她带到荒山野岭,出了意外谁来负责。

  今日负责她安全的是亲卫里两个拔尖的,她实在没想到自己作为被保护的对象,还得来担忧这两人的安危。

  “我与弟兄本隐匿在屋檐上跟着县主。偏偏那小子拉着您突然一跑,我们俩正准备追上去,一回头就没了意识。”两人不约而同禀报道。

  亲卫长也作证:“后来他们迟迟未归,还是别的亲卫去找的。发现时他们俩四仰八叉躺着,竟是睡着了…”许是他也觉得不可思议,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睡着了,还是被人迷晕了。这两人是从军营里调过来的精卫,身手是有目共睹的。要在不知不觉中药倒两个魁梧的亲卫,谈何容易。

  她心底诧异极了,心知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但面色依旧冷厉,斥责道:“你们身为侯府亲卫,却如此办事不利。”

  亲卫们也自知理亏,今日若换了个主子,他们可能早就以死谢罪了。

  她扫了众人一眼,一锤定音:“各领二十大板。”而后又叮嘱道,“以后都警惕些,别让人轻易近身。”

  这话是跟亲卫们说的,也是为了告诫自己。李文忠如今还在官狱受审,神秘人身份不明,黄铜令牌的来源也说不出个一二。

  亲卫们领了命纷纷提着脚步退下,只剩亲卫长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动不动。

  “在下有要事禀报。”他说罢,瞥了眼左右侍奉着的仆从。容栀领会,摆了摆手让侍女们无声散去。

  “说吧。”她还在观察水潭里的身影,并未抬眸看他。

  他声音压低下去,面色严肃:“县主吩咐在下一事,江都已来报。”

  “哦?”这倒是自己关心的事情。

  “江都谢氏,并无谢沉舟这一人。”

  容栀停在水边的脚步一沉,顿时涟漪四起。

  “属下查了谢氏上下三代,包括旁氏表亲,确认无误。”此次探查着实轻松,按理来说江都不是镇南侯地盘。谢氏也算江都望族,他们深入竟毫无阻力,顺利得过分。

  亲卫长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此事以后再另禀侯爷。

  水中倒影已然被搅得面目全非。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晃荡水波,心中隐隐有了决定:“杀了吧。”

  她嗓音冷厉。

  “……是。”亲卫长领命,准备退下后马上动手。

  容栀听得心烦,挥了挥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有千万个细节不断佐证。要想消弭的办法只有一种。

  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容栀忽而想起今日告别时,少年委屈的神色。

  “沉舟也想有个容身之处。”他的双眼宛如琥珀般透亮,清澈得仿佛这一潭碧水。饶是容栀,也不得不承认,谢沉舟当真有一副让人过目难忘的,清贵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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