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旺财
“好,下次。”
高镇浩也走了,去停车场。
一阵凛风呼啸而过,广场上人来人往,南在宥摆手的幅度变小,唇边笑容渐收。
说不清为什么,他脸色有些发白,凝望对方混入人群的背影,忽然有种预感。
他们四个,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第83章 悬崖
ramura拉面店。
店有两层,宋迟然上楼的时候迎面撞上高镇浩,随便问了一句:“你怎么也在,刚吃完?”
“对。”高镇浩点头,紧接着想起自己从不吃拉面的事,改口道:“不是,约了朋友。”
“哦?除我们外还有别的朋友啊。”宋迟然一手搭扶梯,稍稍偏头,作势要往身后探望。
明知道他瞧不见,高镇浩手臂上挂着大衣,仍下意识往旁挪了一小步,以身形挡住对方的视线:“她……没来。你呢?”
随即转移话题,“刚才没吃饱?”
“约了人,女朋友,命令我来这里见面,惹她生气会很麻烦,所以才不能跟你们去玩。”
先扔出一记重磅炸弹,眼看高镇浩神色震动,再澄清:“开个玩笑。我是说你,怎么一副幽会被抓包的怪表情?”
有吗……?高镇浩差一点拿出手机照自己的脸。不料下一秒宋迟然语出惊人:“对了,和你说过吗?我打算找崔真真告白。”
为什么?
保持现状不好吗,为什么要做出那种决定,为什么单独告诉他,该不会……
喉咙滚动,手不自觉攥紧,一刹那脑海里蹦出无数想法,高镇浩尽数压下去,像一个被冒犯的人似的沉下嘴角:“……裴野,会发火的。”
只能这么说而已。
“没办法啊,友情归友情,喜欢是另一回事,谁都控制不了。”
昏蒙的排灯下,宋迟然仰起眼睛。厚重的大衣也脱掉了,一身松软的米白色毛衣和浅咖色围巾释放出极其慵懒、无害的气息,慢洋洋弯起嘴角:“你不这样认为吗?镇浩。”
突如其来的点名叫人发毛。
或许他真的发现了什么,高镇浩心下一惊,语气变得生硬:“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宋迟然,你向来是最聪明也最有想法的那个,就连给崔真真发红牌的主意,我们都清楚是谁先提的。更别提周淮宇和读书会。”
“有些事念在大家是兄弟的份上没人想计较,可你也该适时收手,别做太过了。”
说这话时,居高临下的站位与阴影连成一体,衬得他庞大,锋锐。
宋迟然挑眉,侧身让出一条道:“所以,算最后的警告吗?”
“如果你非要打破现状,那就算。”
两人擦肩而过,前者脚步大而沉稳,此刻却显得匆匆,既是不快也可以解读为落荒而逃。真的很不擅长撒谎啊,高镇浩。
一感觉到被指责,立刻跳出来拉旗帜抢占上风,实际上又在想些什么呢?
此时此刻,大概忍不住猜测他约的人究竟是谁吧?然后反复纠结不安,他跟崔真真私下到底发展到哪一步?
真有意思。
人就是这样,无关自身时指点江山,但凡涉及点自我利益,好比恶狼脱皮便一瞬间曝露出谁都认不出来的另一张嘴脸。
比方说末世降临时的屋主,面对门外苦苦哀求的老人小孩及一众丧尸,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总理,教授,家庭主妇,一个同样未成年的青少年抑或快递员、外卖工;
无论受到多少程度的教育、家庭氛围收入怎样,不到最后一刻就无法按照常理推断,ta最终将选择开门还是见死不救。
对此,宋迟然称之为悬崖理论。
人在快要跌落悬崖的间隙往往能做出最超人意料的行为。裴野、裴智妍、高镇浩皆在一定程度上论证了这一点。
实在是太有趣了。他轻笑着步上台阶,走进包厢,解下围巾挂到椅背上,崔真真在接电话。
“……对,我保管他们的结婚证,今天早上已经搬进来了。虽然做了公证,我爸的婚前财产跟我们没关系,但我拿到了总公司2%股份和一家新店的主理权!!他还说以后不反对我做创业,会给一定资金支持,真他爸的,太不可思议了崔真真!!!”
全素儿兴奋极了。
“你先前说的时候我还不信,觉得周淮宇他爸的事简单,我爸难搞多了,就算那四个人加起来也不够他妥协认输的,没想到居然真能做成!真有你的崔真真,怎么样?你那边进度还好吧,有什么事要我做的没?”
对应崔真真口吻淡然,不疾不徐:“有件事的确需要你花点时间,还记得尹海娜么?”
她们说着,宋迟然按铃召来服务生,照菜单点了一份豚骨拉面、乌冬面,两份抹茶布丁。
要不要喝东西?
他举起菜单,崔真真伸手点一下。
好的,再来一份热茶和不去冰冷饮。服务员手持平板下单,无声退出包厢。
窗户大敞着倾斜进日光,没有别的事要做,宋迟然摆弄一下餐具,开始盯崔真真看。
崔真真没理他,照常讲电话,并没有特意降低音量或含糊带过某些重要名词,丝毫没有避讳他的意思,经常给他一种她们是自己人的感觉。
然而一挂断通话。
“打完了?”
“别再对裴野动手了。”
后一句话的冲击不亚于当初他们为她打架,她却当众走向裴野。
气氛顿时冷下来,半晌,宋迟然抬起眼:“不打算让他好过,我以为是我们的共识。”
崔真真要报复裴野,宋迟然看不惯裴野,他们是以此为基础合作没错。只落实到细节——
“他是我的猎物,要怎么处置我说了算。”
裴野一而再再而三地丢工作,无论多高频率换工作总有麻烦找上门,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巧合,一切来自于宋迟然的手笔。
崔真真不喜欢被打乱计划,况且。
“你就这么闲吗?为什么盯着他不放?”
“嗯,没事做。”
宋迟然一脸散漫的表情,被接下来的话打破:“因为他头脑简单。他从不会把人往阴暗面想,即便被亲人漠视、被剥夺身份沦落到处打工被排挤被侮辱,依然能保持正常生活,既没有怨恨更没有自暴自弃。”
“他是跟你完全相反的人,所以你本能地排斥他,憎恶他,你的言行一直在向我传达这些,不过宋迟然。”
“你对他真的只是讨厌么?”
随着这句话说出,系统提示,对方好感-10
崔真真并不慌张。
想要攻略一个人通常有两种方法,一是顺应对方,充分运用语言魅力营造出‘我理解你,全世界只有我懂你’的错觉,自然而然拉近关系。其次便是反对他,剑走偏锋,做唯一一个敢于点醒对方的人,换角度说何尝不是一种最深刻的谅解呢?
对方好感度僵滞太久,懒得花时间再缓慢进攻,眼下她使用的正是后一种策略。
更激进,高收益。
“要是单纯讨厌他,你没必要跟他做朋友,一做那么多年,期间有不少机会摧毁他吧?为什么始终没有出手,直到我这个契机出现才下定决心反目?倘若真的不喜欢裴野,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模仿他呢?”
“跟自己最厌烦的人做相同的事,不觉得膈应么?”并非好奇、疑问,而是笃定的语气,崔真真眼里栖息着一种堪称冷静透彻的光。
裴野有自己的小团体,宋迟然加入。
裴野与她做朋友,他也来凑一脚。
宋迟然是一个扭曲的人,像一层玻璃罐头里变形的物质——是崔真真观察后的结论。
他嘴上对裴野深恶痛绝,绝对无法理解、不可能接受如裴野、宋东然、椿惠子一类纯粹固执到愚昧的人。
他不明白他们的爱与善,怯懦和坚持。于是依照自己对人性的理解,悬崖理论,一次次推波助澜,让他们挨打,令他们受伤,企图以此撕掉他们假面,让他们也变成他眼中一个真实的人。
自私的、虚伪的、聪明的、更加立体复杂、不值得赞美却符合人类生存基本法的那种人。
他没能如愿。
作为一个年少时便自以为窥破人性的敏锐者,实在达不成目的,分明可以把手下得再重一些,让看不顺眼的人们皆落入更凄楚的境地。
或者完全切断关系,眼不见心不烦,他却莫名拖延着,迟迟不肯走到最后一步,下最狠的棋,以至于这么多年,宋东然仍旧是所有人眼中闪闪发光的完美继承人、椿惠子日复一日遭受暴力却坚称为爱,裴野也无所损耗,只有他。
独自疏远家庭,在团体中游离。
总的来说,他恨他们,源于他们如此童真,而他如此阴暗潮湿,双方仿若天生的正邪,白天与夜晚,对世界和人的认知间夹杂永恒的天堑。
他又向往他们,清楚自己没办法成为他们。谁让天真的反义词是市侩,近义词是蠢笨,尽管难以理解,然而在有些人眼里笨也是一种天赋。
极其难得,智者遥不可及。而拥有者通常毫无察觉,光明正大地炫耀着。
多么令人生厌。
多么古怪矛盾,宋迟然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你好像总觉得自己了解我,不过你搞错了,我和他做朋友只是要更好地观察他,研究他,不失为一个打发时间的好项目。”
冰块在杯子里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迟然坚持这一点,眼眸漆黑静寂,薄薄的唇角轻微上翘,“难道你对李允熙不是一样吗?”
一被戳软肋就激动地跳起来,是高镇浩那种看起来深沉其实心理负担特别重的人才会做的事。他径自搅弄吸管,表情、腔调没有任何变化,只管抛出问题,发起反击。
宋迟然和裴野的翻版即是崔真真和李允熙,宋迟然时常这样觉得。
虽然同样出身下层,崔真真满腹算计,欲望难填;而李允熙单纯善良,知足常乐。
他以为前者能理解他,是他的同类,毕竟如果不是为了更近距离地憎恨后者,她怎么能忍受呢?那样腐臭又伤痕累累的自己,身边居然有那种吃到一丝甜头就忘记所有烦恼的家伙存在。
他以为他们是一样的。
崔真真却极为平静地陈述:“我不喜欢也不讨厌李允熙。我承认我嫉妒她,但我既没想毁掉她,更不想变成她。我不是你,宋迟然。”
“你是一个骗子,连自己都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掷地有声,宛若石头砸破了罐头,晶莹锐利的玻璃碎洒满地。
“……”
宋迟然走了,一言不发,带着几分微妙的、怪异到不太好用言语说明的心情。此后挺久一段时间没再联系崔真真,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眼前。
不过五分钟后系统传来提示,他的好感度升到90,只差临门一脚。
包厢内,鸽子形状的灯散发出柔和的光,布丁在嘴里留下微苦的余味,崔真真一勺一勺挖着吃,手机频频震动,跳出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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