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旺财
“你自己长点脑子啊,崔真真,多吃饭多穿衣服,我就几天没在别弄生病了。不然揍你。——真揍啊,你最好怕一下。”
男声到此为止。
外放的语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格外清晰,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心情复杂。
相比其他人,裴野性情最蛮横也最直率,说话做事不计后果,更不屑遮盖掩藏自己的情绪,从眼下就能体现出来。
他对崔真真的急切、关心、护短,和对时书雅的嫌弃、残忍、满不在乎,形成反差。太直观了。搞得他们根本不敢想,被未婚夫当众下面子、称为那女的,时书雅该有多羞愤。
可事实上时书雅面色如常,只一手扶脸,状似无奈叹气又失笑着说:“阿野又这样了。只不过说了他几句,小气鬼,记仇成这样,一发起火就不管不顾的,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她说得自然,大家一时分不清真假,跟班们则热情附和:“就是啦,裴少爷的性格,也只有书雅小姐您能忍耐。”
“不要在我面前随意评价阿野,你不够格。”
眼神轻飘飘地掠过令人不悦者,她再度睨向崔真真,笑容甜美真切:“抱歉拖你下水了,崔同学。不过阿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就叫你真真吧。”
“真真,你下午的行程安排好了吗?打算玩什么?”
“动物园!”
“高尔夫!”
两个护人心切的女生同时开口。
李允熙:糟糕,好像闯祸噜QvQ
全素儿:都怪对方气势太强,不自觉就回答了==
“好平淡的项目,可是为什么,真真你看起来并不像无聊的人呢?”
“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真好奇,到底长着怎样一张丑脸。
手指轻轻贴上脸蛋,明明想按压的是皮肤,碰到的却是劣质罩布。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一起去攀岩。”时书雅说着,指尖一挪,对准了她的鼻尖:“比谁花更少的时间、更快爬上来,如果我赢了,你就摘下口罩,怎么样?”
当然——不要!!
李允熙拉同桌袖子,全素儿也疯狂使眼色。拒绝她拒绝她拒绝她!千万不要答应她!拜托!求求!
敌对打脸可以等下次,攀岩什么的一听就巨危险啊!一个大意摔成残疾,或者毁容,哭都没地方哭!
况且裴前辈不是说了吗?任何来自时书雅的要求都不要理!不!要!理!!!!
她好想钻到崔真真耳朵里放声地尖叫。
崔真真掀起眼眸,视线从那根傲慢的手指挪到对方光洁的脸上,同样用中指点住挑衅者的额心,旋即下滑。
沿着眉心、鼻梁一直滑到鼻尖,蓦然地笑起来。
“好啊。”她说。声音浅浅的:“那要是我赢了……我想想,时书雅小姐,就用我用过的口罩掩住这张脸,直到我们都离开这里,可以吗?”
骄阳下,喷泉边,此时她们离得很近,委实不能再近了。因而她能嗅到她身上许多精良护肤品、护发素、身体乳的气味,混着名贵特制的香水,芬芳到不可思议。
她也能闻见她的灵魂,无论怎样伪装,骨子里挥之不去的腥膻味,是菜市场才有的味道,乞丐的味道。
她欲让丑陋者现身,相对的,她便让自大者蒙尘,失去炫耀的资本。
是下午的关系吗?
太阳,升到了最巧妙的位置,令她们的影子交叠,覆盖住彼此的鞋尖。
空气焦灼着。
片刻,时书雅先退了一步,接过湿巾,用力抹擦鼻子,答应条件。
从此刻起,赌约正式成立。
*
时书雅所指定的攀岩地点,在一条瀑布边。
瀑布全长接近两百米,从顶端往下看,巨大的水流声、水雾迎面扑来,可谓壮丽。
单纯作为景色欣赏不错,可两侧巨岩崎岖堆叠,形成极陡峭的坡面。一股天然未打磨的原生态模样,别说攀登了,光看就浑身发软。
一般来说,新手攀岩多在室内进行,老手才敢挑战户外。且瀑布周围水花飞溅太多,若长时间受潮水腐蚀,岩壁必然变得松软、表面湿滑,人的生命将受到巨大威胁。
这一把……没必要玩这么大吧?
众人默默往两位当事人的脸色望去。
崔真真还好,平民嘛,多半没接触过这种运动,不懂关窍。
时书雅一言不发,在同学们惊诧不安的注视中,独自站到观赏台的最前方,抬起手心。
劲风猎猎吹响她的衣物,短裤紧贴在大腿上,水落在掌心。她倏地旋身,似笑非笑:“freesolo,徒手攀岩,又名无保护攀岩,指只带镁粉、穿攀登鞋进行攀登。我经常这么玩。”
话里巨大的信息量使人震惊,下一秒话锋转弯:“不过,考虑到崔同学你不是专业人士,我们换一种玩法,先锋攀岩。”
先锋攀岩,指已经用膨胀钉与挂片器材预先设置好保护点,攀登者在沿线过程中,依次将保护绳扣到保护点上进行攀登的类型。属于下方保护方式,相对最传统的顶绳攀登风险系数更高,难度也大。
此外不必担心,虽然直观感受危险,但这正是由时书雅本人开辟的、且亲身攀登过无数回的路线。经过地质专家检测,也证实了瀑布左侧并未受到水流的冲击侵蚀,可以作为自然岩壁被挑战。
——无须眼神,跟班跳出来大声讲解。
时书雅越过人群凝视崔真真的脸,语气挑衅:“我,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因为出身好,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所以,少数得不到的东西,反而更能激发我的斗志。”
“攀岩恰好是我所有极限运动里最喜欢的一项,它会惩罚急功近利的人。真真,我这么说,你不会感到害怕吧?”
“怎么会。”崔真真镇静地回,“与其抑制恐惧,不如直面它。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好。”时书雅的笑容愈发甜蜜。
可惜了,她想。
可惜你生在下水道中,生来便带污秽。
萤虫注定无法与星星比拟,更何况她不是星星,她是月亮。太阳。整条银河中最耀眼的存在。绝不容许玷污。
“那么,谁先来?”
“我需要花点时间熟悉器材。”
“行,我先。”
换专业鞋,穿安全带,戴手套,亲自检查包里的镁粉粉袋……有条不紊地做完准备工作,时书雅往上打了个手势,开始攀岩。
她是个老手。肢体矫健灵巧,动态动作连贯,即便外行也能看出来,她的背部控制力极强,故即使挂片与挂片之间距离较远,造成大幅度的摆动也能迅速稳住重心,兼具技术与叫人叹服的观赏性。
过程行云流水,如同壁上芭蕾,唯独攀到三分之二高处时,好似错估间距,身体前压的间隙脚滑了一下。
“啊!!”
观众们忍不住惊叫,随即为她欢呼。
原因无他,她是故意的。
短暂的冲坠之后,时书雅双脚抵着岩石,抓着主绳,冲这边大幅度歪了歪头。
仿佛在说:看见了吗?崔真真,这就是你无法企及的人生。
尽管被雾气遮盖,看不清眉目,但崔真真知道,她的脸上一定有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和神气。
看见了吗?崔真真。
她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她看见了,也记住了。
原来有钱人的肌肉是这样的。
绝不像妈妈穿高跟鞋导致的小腿线条,不像卖力气的人们瘦条条的身形外、独肩膀臂膀处生硬古怪的隆起,像一颗肿瘤。
她们可以把它训练得很好看,同时具有力量。
她也想要。
转眼间,时书雅快到终点,李允熙、全素儿急得脑浆要爆掉。
“实在太危险了,真真,你再考虑一下吧好吗?”前者皱着脸。
“攀岩考验的是身体协调性、柔韧性、核心控制能力,乃至指尖握力和肌肉恢复速度,需要大量长期的训练。临时补课没有用的,她碰你的时候应该也能感觉到吧?”
“时书雅,因为出生在京代,跟我这种普通中产阶级或尹海娜那种没底蕴的金字塔边缘一层都不一样。她跟裴前辈他们才是一个级别。从小学习多门语言,艺术、时尚、运动、各种商业理财思维和经验都会传输教导,一年进入大脑的知识量抵得上我们十几年。”
“说实话,你不可能赢她的吧?”
与其输得稀里糊涂,被众人耻笑,后者脑筋急转弯中,觉得只能找裴学长救场。
崔真真,别的不说,就是太要强了。
真不该贸然争强好胜的。
全素儿琢磨着,还没说出来,时书雅已浑身淋湿,喘着气、披浴巾凯旋归来。
“这下服了吧?崔真真!”
时书雅赢了!不用比就赢得板上钉钉!于是尹海娜复活了,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谁让你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见到有钱男人就巴巴地贴上去,装乖卖巧,贱死了,怎么可能跟书雅相提并论?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也是笑死人了,说什么比赛,摆明是自取其辱!”
她情绪高昂,活像美声家似的出头叫骂着:“识相的话就赶紧认输吧,乖乖摘掉口罩求书雅放你一条生路,说不定——”
类似的话听过几百遍,实在不痛不痒。
崔真真拢了拢衣服,径直打断道:“既然这样,我就认输吧。”
“哈,算你还有脑子知道认、认——”
等等,认什么?
尹海娜表情顿住,骂声戛然而止。
见她愣了,崔真真也就笑了:“换成你听不清了吗?学姐,那我只好再说一遍。”
“我弃权,认输。”
“书雅啊,恭喜你,赢得这场比赛。”
“真的很厉害呢。”
她甚至鼓起掌来。弯弯的眼睛,盈满笑意。
“不仅赢了比赛,还很成功地让大家都看到你格外努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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