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苏瑜做绸缎生意,那些丝质料子是最紧缺的,若单三娘真能帮上手,也不失为件好事。
一切说定,苏瑜也正想去碧落庄看看嫣如,正好一道回碧落庄去。只是出城前,马车先往仁济堂那边驶去。
蝶依和洪掌柜坐在车室外的横辕上,苏瑜和单三娘坐在车室里。单三娘觉着自己一身灰,极不好意思。又见苏瑜性子和软,模样又周正,真正是挑不出不好来。她初入京,正稀奇,扬开车窗帷,看着外头街道宽敞干净,路边两侧店铺琳琅满目,鳞次栉比,贩夫走足往来匆匆,吆喝声不绝于耳……。
彼时,蒋氏从周老太太处知晓了孙妨的下落,便是一刻也待不住,立即安排颜妈妈与两个随从一并前往江寅的宅院。
马车一停在宅院门口,蒋氏借着颜妈妈伸来的力道踏下马车,抬头看着江宅寒酸的门面,心里无比抵触嫌弃。
颜妈妈去扣门,不多时一个小姑娘拉开门,笑问,“这位婶子找谁?”
伸手不打笑脸人,碰上江芯天真孩子稚嫩的笑,颜妈妈的谱也摆不起来,“请问这可是姓江?”
江芯点点头,“正是姓江,婶子找谁?”
颜妈妈退开两步,蒋氏扬着下巴,神态倨傲走上前来,“我是来带走我姑娘的,她在哪儿?孙妨在哪儿?”
眼前的妇人衣着光鲜靓丽,模样也生得好,只是她的表情里充满轻视感,仿佛在这门口多站一会儿都会有辱她的身份。这种没来由的敌意令江芯很不舒服,“你找妨姐姐做什么?你是她什么人?”
“妨姐姐?谁是你姐姐,我家阿妨有妹妹,你别在这里胡乱叫人,她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原本以为孙妨失踪到她找不见的地方去了,虽然为着嬉姐儿她以死相逼老太太和三老爷才没能报官。但她始终是做阿娘的,能不担心她的死活么?偏偏这死丫头住在离孙府不过大半个时辰路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会为她操碎了心么?她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芯丫头,你跟谁在门口胡咧咧呢。”
尤氏的话飘过院子传出来,胡咧咧,蒋氏一听这三个字,脸瞬间就气白了。一把将江芯推开,气势汹汹往院子里闯,江芯想去拦,颜妈妈却拉住她,“这是我们府上的太太,是妨姑娘的阿娘,妨姑娘失踪有段时日了,我们太太着急,好不容易有了下落,所以赶紧上门来接人。”
江芯甩开她的手,脾气也上来了,“那也不能乱闯啊!”
说完,追上去将要将蒋氏拦住,尤氏已经打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个小簸箕,簸箕里桔子皮,她准备晒干拿来碾碎做伴菜的佐料。
“阿娘,这是妨姐姐的阿娘。”
蒋氏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毫无亮点的市井妇人,那张脸看着年轻,但已有不少风霜的痕迹。那双手,肉眼就能见到有多粗糙,可见是常年干活无疑。她还敢与她视线相平,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么?这样不懂谦卑,她的阿妨怎么能在这样没有规矩的地方住上十天半个月?
“原来是妨姑娘的阿娘。”尤氏无视蒋氏那一脸阴冷和高傲,兀自把小簸箕搁在院中那三角晒架上,“芯丫头,去后院把你哥哥和妨姐姐喊出来,就说妨姑娘的阿娘来了。”
“哎。”江芯应了一声就往后跑。
蒋氏听见尤氏将孙妨和江寅放在一起说话,隐隐的,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弥漫开。
孙妨和江寅自从确认彼此后,关系一直很甜蜜,再加上这个小院子里人员简单,心思也简单,孙妨这段时日的日子过得从未有过的轻巧和放松。
江寅喜马,后院那匹良驹一直是他的心头好。他有意让孙妨与马熟络,孙妨开始有点怕,但她伸手顺摸着马儿的鬃毛,柔软干爽,马儿也不怕她,她的胆子就大起来,几次之后甚至敢给马儿刷毛。
今天也一样,孙妨正束袖准备给马刷毛,还自告奋勇要一个人,江寅站在一旁宠溺的笑,直看得她极不好意思。江芯突然跑过来,喘息说:“妨姐姐,你阿娘来了。”
孙妨本雀跃的心煞时沉到湖底,唇边羞赧的笑容逐渐收拢,最后消失。
江寅也愣了愣,随即说:“既是伯母来了,阿妨,咱们快出去见见。”
孙妨拽住江寅,她阿娘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她是愿意与江寅在一起,可是她阿娘就是这门婚事最大的障碍,“寅哥哥,我阿娘……不相好与,一会儿不论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都请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也请婶娘和芯妹妹多包涵。”
江芯已经体会过,所以很清楚孙妨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有江寅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几人来到前院,正见尤氏正客气的请蒋氏进屋去奉茶,蒋氏不愿进去,尤氏又端来板凳放在院子里,蒋氏淡淡瞟了一眼,大概是嫌脏也没坐。
“阿娘……。”孙妨不带情绪的喊了一声,丝毫不见母女久别重逢时该有的激动。
蒋氏听见孙妨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来,迎上去,倒不掩饰她眼中的担忧,仔仔细细将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你这孩子,家里也没人惹你,你好好的闹什么离家出走?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担心?“阿娘,您报官了吗?”
这话把蒋氏问得一愣,“报官做什么?你还嫌你自己……。”想到什么,蒋氏及时收声。
“您不是担心我么?我都失踪这么久了,如果不是报官,女儿实在想不出阿娘是怎么知道我的下落的?”她太了解蒋氏,恐怕是宁愿自己死在外头,也不愿意报官连累孙家三房,特别是孙嬉的名声。
孙妨问得太直接,蒋氏尴尬得无法接话。
江寅这时走过来,彬彬有礼的朝蒋氏长揖到底,“伯母在上,受小侄一拜。”
见着江寅瘸着腿走过来,蒋氏脸上的表情真是要多丰富有多丰富,她微微张着嘴,“你是个瘸子?”
“瘸子怎么了?我哥哥和妨姐姐两情相悦,又不妨碍他们成亲。”江芯听见蒋氏的话不高兴,顺嘴就把大实话吐了出来。
尤氏皱了皱眉,赶紧将江芯扯到自己身边,低声骂道:“你给我闭嘴。”
蒋氏机械的看向孙妨,一脸的青黑样儿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这丫头在说什么?什么两情相悦?”
江寅和孙妨也没想到这事儿会让江芯给一语道破,江寅想要说什么,孙妨抢在他前头,“阿娘也是读过诗书的,当知两情相悦是什么意思。”孙妨且说姐站到江寅身边,牵起他手,“诚如阿娘所见,我和寅哥哥相互中意,这世上再不会有寅哥哥这么好人了。”
第246章 蒋氏受打击
蒋氏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孙妨,无数的疑惑和质问积在胸口,全化作满腔愤怒夺口而出,“他是个瘸子,妨姐儿你眼瞎吗?你再看看这破落的院子,哪点儿配得上你堂堂孙府的大家闺秀?”
“女儿不嫌弃。”
孙妨说完,用力的握了握江寅的手,江寅暖心的回望她,这一幕在蒋氏眼中很碍眼。
蒋氏冲过去将江寅推开,将孙妨粗鲁的扯到自己身边,那边江寅没站稳,一屁股狼狈的坐到地上。
“寅哥哥……。”
孙妨要去拉,蒋氏将她拽得死死的,“他给你灌什么迷昏汤了,高门显贵的良妾不做,非得要留在一个瘸子身边吃糠咽菜。”
“良妾也好,贵妾也罢,都是妾,不是妻。”孙妨甩开蒋氏,与江芯一并扶起江寅,“阿娘,我现在想通了,我想做寅哥哥的妻,只要他对我好,能给我平静的日子,就算是吃糠咽菜我也乐意。”
蒋氏愤怒的粗气频喘,颜妈妈赶紧扶住她。
江寅担心蒋氏真有个好歹,忙拱手表真心,“伯母,小侄是真心喜欢阿妨的,小侄发誓,这辈子只会对阿妨一个人好,绝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你住口,谁是你伯母。”
江寅与孙妨情比金坚的样子大大超乎蒋氏的意料之外,她只是来接孙妨离开这个破败的院子,可没想到他们会给自己上演感情大戏啊!该怎么办?眼下见孙妨铁了心的样子,她要怎么让这两人都死了心,一个高嫁,一个另娶?
“知道为何我方才说我家阿妨只能做妾吗?”蒋氏决定换个套路,只要能把这两人分开,也怪不得她要亲揭孙妨心里的疮疤了。
颜妈妈意识到蒋氏要说什么,这毕竟有外人在场,真说出妨姑娘不要做人啦,颜妈妈实在不忍也无法理解,小声劝解道:“三太太,咱们把妨姑娘带回去就是了,旁的不用说太多,妨姑娘的名声要紧。”
孙妨也知道阿娘那起头的话是什么用意,对于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也心知肚明,只是连个下人尚且会为她顾忌,而她的亲阿娘,居然想当众揭她的疮疤,把她剥光了给别人看。
蒋氏以为找到可以要胁孙妨离开的筹码,神态倨然的望着她,“你走不走?”
孙妨也倔强的抬头,“跟你回去可以,但寅哥哥到孙府提亲,你不准拒之门外。”
“你在逼我。”蒋氏觉得自己深受伤害,她掏心掏肺的为孙妨好,为什么她要用嫁个瘸子的方式来惩罚她?
“我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您为什么要阻止?”
这一刻,蒋氏觉得孙妨病入膏肓,她肯定是中了江寅的毒,否则优秀如孙妨,骄傲如孙妨怎会看上一个穷瘸子?作为阿娘,她要救救她,绝不能让她因为现在的执迷不悟造就后来的追悔莫及。毕竟真正的孙妨是什么样儿,她的女儿,她最清楚。
蒋氏头微偏,看向她认为一副虚伪的模样的江寅,“知道为何我说我家阿妨只能做妾吗?因为她被人破了身子,她已经在成婚前被别的男人糟蹋过了。”
“三太太……。”袁妈妈无法阻止。
“阿娘,你……。”孙妨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竟真的当众揭她的疮疤,让她再次体会到深痛。“我是你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尤氏是知情的,她可以理解蒋氏想让女儿嫁入高门的人心,但想拆散孙妨和江寅,居然用这么冷酷的方式,实在太令人心寒了。
她没理会孙妨被揭露疮疤后的痛苦和窒息,只冷笑着看向江寅,“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姑娘,贩夫走卒都不会娶进家门为妻,难道你心里就不咯应么?”
江寅总算理解方才在马厩那里,孙妨提醒他说的那番话了。有这样的阿娘,不怪孙妨从前心有怨怼,事事想高占一筹。此时,他只有心疼,心疼这个可怜的姑娘。
他伸手将孙妨揽进怀里护着,神情严肃看着蒋氏一字一句的说,“就算伯母是阿妨的阿娘,我也不准你这么伤害她。婚前失贞又如何,我不乎,况且这个责任难道只有阿妨一个人背负么?这对她是不是极不公平?我无畏指责伯母你什么,只是希望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请你不要再拿来伤害防妨,你不心疼她,我心疼她。”
“你一个瘸子,嘴巴倒是挺会说,你是不是就靠着这两张嘴皮子想攀上我们孙家?”蒋氏没将江寅那番真挚的话听进去,而是反责他,“不准再说这些花言巧语骗我女儿,她连自己的清白都失去了,身上没什么是你能图的,我请你放过她行不行?”
“伯母不信小侄的真心么?”江寅觉得蒋氏胡搅蛮缠,“那小侄要怎样做才能让伯母让阿妨许配给小侄?”
“你是个男人,不可能不在乎未来妻子的清白。”蒋氏深吸了口气,目光在这小院中转了一圈,真是越看越寒酸,她只想快些离开,不然这些的寒酸气会染在她好看的衣料上,“我也不知道妨姐儿怎么就鬼迷心窍突然要跟你,但我是她阿娘,我比你了解她,只要她跟我回去,很快就能忘了这间破败院子,忘了你这个嘴皮子利索的瘸子。”
“颜妈妈,还不让人把主子姑娘带走,在这儿多站一会儿我都觉得恶心。”
蒋氏见孙妨软硬不吃,只能用强。
颜妈妈吩咐门口两个随从进来,直接就将孙妨从江寅怀里拖出来。
孙妨不想走,她舍不得在这院子里的安生日子,舍不得江寅怀里的温度。“寅哥哥,你快快上门提亲,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想娶孙妨,江寅这会儿只能忍着不舍放孙妨离开,“阿妨,你放心,我很快就会上门提亲,这一生定不相负。”
看着孙妨被人拖走,尤氏往江寅身边站了一步,低声道:“这妨姑娘有个这样的阿娘真是不幸,你若真心欢喜,不如往宫里……。”
“不,婶娘。”江寅出手拒绝,“哥哥身边盯着无数双眼睛,绝对不能行差踏错半步,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尤氏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孙妨被塞进马车,在阿娘面前,强行将眼泪收了,只是眼眶红红的,忍得极其辛苦。
回孙府的路上,不论蒋氏如何劝说,孙妨都不掷一言,最后气得蒋氏动手掐了她好几把。然而蒋氏这态度,反让孙妨越痛越清醒,从前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随波逐流般的想攀高枝,能攀上哪枝就哪枝,无所谓待她好与不好,反正她不是清白的身子,只要能博得荣华富贵,委身于谁都一样。
现在,她有了心心相印的人,他说出这一生定不相负的话。
所以,哪怕现在分离,她也不怕。
马车一停,孙妨便跳下车进奔瞳晖院去,蒋氏一直在后面追。
周老太太一直注意着三房的动静,章嬷嬷的人才得到消息,孙妨就已经进瞳晖院了。
秀娟正为周老太太揉着太阳穴,她的手感极佳,力度也恰到好处,周老太太难得耳根清静享受一二,正吐呐有序,门外就响起像遭了贼似的跪路声。
“祖母。”
许久没见孙妨,猛地一见孙妨,周老太太竟忘了怎么反应。
孙妨一下子就哭开了,“祖母。”
周老太太这回算是反应过来,忙过去扶起她,“快叫我看看,你这丫头失踪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可叫我们好一通担心哦。”
“阿娘。”蒋氏追进来,朝周老太太福了福。
周老太太没理她,而是捧着孙妨泪花的小脸儿,“唉哟,我的小可怜,可是在外头受了大委屈,快跟祖母说说,祖母替你出气去。”边说,边拿眼扫着蒋氏一脸的不善。
蒋氏心中意难平,冷哼道:“她受什么委屈,她不要廉耻在外与人私定终身呢。”
第247章 逃不过一个‘孝’字
周老太太闻声,吓得手往回一缩,难以置信的盯着孙妨。
蒋氏教女固然备受诟病,孙妨两姐妹在这阿娘的熏陶之下,自然将名声看得极紧。或许会发生暗送秋波这样的事,但私定终身也未免太严重了。
周老太太等了等,竟没见孙妨否认,这便是真的了?“妨姐儿,你阿娘所言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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