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孙玉溶深吸口气,顶着周老太太的威怒,厚颜无耻的开口,“女儿觉得……女儿觉得……女儿觉得王爷就很好,若是嫣姐儿和婉姐儿,哪怕是她们姐妹俩其中一个能嫁进王爷去,那么女儿这辈子就再也不必担心什么了。”
章嬷嬷听了这话,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这个溶姑娘,可真是胆大包天,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周老太太被孙玉溶这话吓得呆愣片刻,回过神来一拐杖打在孙玉溶身上,“你个混账东西,你居然敢打这种主意,哪王府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个人都能进吗?”
“为什么不能?瑜姐儿还是个下堂妇都能进,我婉姐儿和嫣姐儿清清白白的名声,难道还比不上瑜姐儿那个二嫁女么?”孙玉溶肩背吃痛,仍梗着脖子顶嘴。
周老太太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拿起拐杖继续往孙玉溶身上招呼去。
章嬷嬷怕孙玉溶被打伤,又更担心周老太太被气出个好歹,连忙将老主子往后头拉拉,“老太太息怒,当心身子,溶姐儿说笑呢,老祖宗您就别气了。”
“我可没说笑。”孙玉溶不领章嬷嬷这迂回的求情,继续梗着脖子道:“王爷说娶瑜姐儿做正妃,那正妃我们也肖想不上,可是还有侧妃,还有贵妾。阿娘你最疼爱偏心瑜姐儿,瑜姐儿也是最孝顺你,只要你开口,瑜姐儿定是无不答应。阿娘,嫣姐儿和婉姐儿还是你的亲孙女呢,女儿求你也疼疼她们,给她们一个好前程可好?”
“这些话真亏得你能说出口,你不觉得害臊,我都替你觉得丢人。”周老太太怒吼,“但凡有好事你惦记过瑜姐儿吗?每每出了乱子祸事,哪次不是瑜姐儿出面替你姑娘摆平?你不思感激也就罢了,还让自己的姑娘去肖想她的男人,看着瑜姐儿,你这做姨母的好意思吗?我就问你,你好意思吗?”
不好意思又如何,脸面这些哪儿有嫣姐儿和婉姐儿的前程重要?孙玉溶自觉如今没有比王府更好的去路,她必须将这个机会抓住,就算阿娘嫌弃瞧不上她,她也要为自己的两个姑娘谋个好出路,“阿娘,你要是觉得我贪心,那嫣姐儿脸上受了伤,这辈子痊愈机会不大,但婉姐儿还是个好的,只要婉姐儿能嫁进王府去,女儿这辈子定要好好孝尽阿娘,求阿娘成全。”
“你……。”周老太太指着她,气得泪水流落不停,“你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是你贪不贪心的问题吗?”
第255章 担忧过后的笃定
孙玉溶不懂周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她执着的以为只要周老太太松口,她的婉姐儿就极有可能跟着苏瑜嫁进王府去。那时的荣耀风光,可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比拟的。
看着孙玉溶懵懂执着的眼神,周老太太失望透顶,“去祠堂在祖宗面前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起来。”
孙玉溶也来了劲儿,“阿娘,我这就去祠堂跪着,您什么时候答应了我的请求,女儿就什么时候起来。”
孙玉溶说完,起身扭头就走。
章嬷嬷叹息道:“老太太方才那几下可是用了力的,别把溶姐儿打坏了。”
“这么个拎不清的东西,打死她算了,真是孽障要索我的命哦。”周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夏日日头渐深,阳光也越来越刺眼,路边花丛里的几只蒹葭蝶迎着微风飞来飞去。
袁嬷嬷在前头引路,宣祈头一回光明正大走在孙府里,路过小石径,穿过几道矮墙拱门,又下了连廊,景晖院三个扇形字抬头在望。
一到门口,就见蝶依和雪娇迎了出来,朝宣祈无声福了福。
袁嬷嬷进门口就退到一旁去,对于这个景晖院,王爷很熟悉。
撩起衫摆迈过门槛,未见人,茶香就已在鼻息间流连浮动。“你这茶叫什么?上次吃着味道极好,赶明儿给我两包带回去,时常见不着你,喝着你的茶也挺好的。”
苏瑜坐在茶席后,眼帘微抬,瞧着宣祈一脸儒雅邪佞的笑,“适才在花厅,我三舅舅和外祖母面前你这样轻浮不正经?”
坐到苏瑜对面,端起苏瑜面前的试茶吃了干净,“那得端着,他们又不是你,本王没那么好耐性侍候。”
进来两句话,就把苏瑜的脸撩得绯红,像天边被阳光初染的霞,美极了。“说得你好像侍候过我似的。”边说,边往沏了杯茶搁到宣祈面前,又将他手里的杯子抢回来。
“等我们成了亲,我天天侍候你。”
“王爷。”苏瑜有些愠恼,“你今日……。”
“本王今日是来拜见老太太,顺便提亲。”
苏瑜怔了怔,以为自己听岔了,但看宣祈徒然一脸的认真,她的心瞬间像要跳出来似的。她努努压制住内心的燥动,也认真的言道:“此事没那么容易,你答应出兵收回连云七城了?”
“是。”
“不可。”
“是在你我成婚后。”宣祈一手端起茶杯,一手看似漫不经心的摩着杯沿,“我答应出兵,但是在你我成婚之后。”
苏瑜心下百转千回,桌上的红泥小炉将铜壶里的水烧得咕噜咕噜作响。
“你不高兴?”伸手握着苏瑜的手,她的手发凉,她在害怕。
看着宣祈,苏瑜的一双眼眸纯净清润,像一汪清澈无比的泉眼,而宣祈的影子,此刻就映在这汪泉眼里,深深映着。
“这是你和皇帝太后的交易是吗?”苏瑜深吸口气,此刻,她不想隐瞒自己的心绪,只想说出她内心的担忧,“你这样一应,就算是中了那对母子的计,如今四海升平,你若执意出兵北国,便是挑起天下纷争的头,天下人都会戳着王爷的脊梁骨唾骂。而且皇帝要的根本不是连云七城,他要的,是你的性命,是你手中的兵权以及握控朝政的权势。至于我,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则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一旦成婚,更有可能成为王爷的软肋制轴,王爷,我虽心悦于你,可这婚,咱们成不得。”
不愧是他宣祈看上的女子,分析利害,丝毫不压于他身边的那些谋士。“阿瑜,你这样聪慧,我真不想等到下个月,想现在就把你娶回去。”
苏瑜一把推开他,神情微冷,“我说正经的,你别胡扯。”
他不想真惹苏瑜生气,于是敛了邪痞,替苏瑜沏起茶来,“能不能从连云七城活着回来,那是我的本事,能不能在王府中护住自己等我回来,那是你的本事。阿瑜,从长公主府公开那日开始,你我的命运便连在一起了,未来的路荆棘密布,行走艰难,可你我已经没有退路,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这条难走的路变得好走。”
这番语色平静的话,让苏瑜听后经久不语。她细细回味着每个字的意思,每个字都带给她无数的震憾和愧疚。宣祈想着他们的未来,而她却在犹豫中逃避。他说得对,这辈子他们既然连系在一起,便是无路可退了。
唇角掀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她望着宣祈释然的笑,“你说得对,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懦弱,前途多艰险,但只要有你,我一定会坚持走下去。”
这才是他所认识的苏瑜,自信,果敢,“你尽管拿出你的手段来,把这京城搅个天翻地覆才好。真要出事,我护着你。”
好像总是他在做承诺,偶尔,她也该回应一下,“你也一样,既然皇帝想让你闹事,那你就去闹好了,名声这东西能失就能赚,我会守着王府等你回来。”
削薄的辱轻抿,看似无情,坐到苏瑜身边,揽着她入怀。告诉她皇帝把出征的日子定在七月十二,他则把婚期定在六月十九。
“六月十九?”
苏瑜讶然失笑。
“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觉得月老公公近日好忙,霍家和岳家的亲事定在六月十九,孙妨和江督知弟弟江寅的亲也定在六月十九,咱俩也定在六月十九。”苏瑜表面上说得轻松,心里却已经开始布置某些事情了。料想太后会答应她与宣祈成婚,也是盘算着宣祈走后,她一个孤女在王府好拿捏吧。届时宣祈在北国是输是赢,又有什么要紧,反正她不会让自己活着等宣祈回来,毕竟肖美媛才是心目摄政王妃的不二人选。
“过两日太后可能会宣你进宫磕头,到时本王陪你一同前往。”
怕什么来什么,好在她不是真的头一回与这太后打交道,多少还是有些底气。
“你怕太后吃了我?”
“怕她挑你的错,难为你。”
这个太后最重礼数,既然已经知道她是下堂妇二嫁女的身份,想挑她的刺就只能从礼数上下功夫,“不必担心,我可是要做你王妃的人,岂会轻易叫人为难了去?”
宣祈颇为无奈的看着苏瑜,“有时我在想你那些大得能包天的胆子从哪里来的?”
苏瑜笑笑,听着外头袁嬷嬷的声音响起,“姑娘,老太太派人来问,王爷是否要留饭,厨下好安排。”
宣祈摇了摇头,苏瑜便叫袁嬷嬷去回话。
二人又腻歪了一阵,宣祈才从景晖院离开。
那时夕阳开始西坠,蛋黄色的光铺满整个尘世。苏瑜站在院子里,抬手从指缝里看着光,她重来的人生,未来的路,她要陪着宣祈,披荆斩棘。
袁嬷嬷站过来,脸色很不高兴,“姑娘,你最好去老太太那里走一趟。”
“出什么事了?”苏瑜身姿没动,微风拂过颜颊,只掠起几缕青丝在空中乱扬。
“溶姑奶奶,您的亲姨母这会子在祠堂里跪着呢。”
苏瑜不以为意松下手,笑着回身进屋,“她那性子早就该跪了,也是外祖母心存仁厚,才一直容忍她到现在。”
姑娘说得轻易,袁嬷嬷难看的脸色依然没变,“可知是为了什么?”
苏瑜迈过门槛,心里想着下个月就要与宣祈大婚的事,太仓促,显然皇家也不重视,随口问,“为什么?”
“是溶姑奶奶说想求老太太作主,让婉姐儿或者嫣姐儿随姑娘你一并嫁到王府去,侧妃不行就贵妾,总之就是要与姑娘你共侍一夫,啊呸,真是痴心妄想。”
苏瑜伫足,眸色侧移,“还有此事?呵呵……,不怪外祖母生气,溶姨母可真敢想。”
“老奴是没在花厅,没见着王爷初到府中情形,听说三房的嬉姐儿还有溶姑奶奶母女仨个,个个往王爷跟前凑,生怕露不了脸似的。”袁嬷嬷说起此事脸色十分鄙夷,心中也很担忧,“姑娘,老奴觉得您还是到老太太那里去走一趟吧,老太太罚溶姑奶奶跪祠堂是思过,可是溶姑奶奶却说老太太若是不松口她就不起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万一老太太抗不住溶姑奶奶的威胁,真朝姑娘你开口,那可如何是好?”
第256章 准备进宫见太后
会么?
苏瑜是信周老太太的,只是诚如袁嬷嬷所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孙婉跟着她嫁进王府,自己也不会亏几斤肉不是么?
她不动声色携裙进屋,纤影淡淡,眼帘半合,躺在绣榻上,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渐渐溢着寒意。隔着坠恍的珠帘,静静的看向门口。
翌日清晨,周老太太用过早膳,章嬷嬷轻言细语开口,“溶姐儿还在祠堂里跪着呢,一直水米未进。”
周老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细想了细,“去打颜妈妈叫来。”
章嬷嬷吩咐秀娟去叫人,又对周老太太说:“我看溶姐儿这回是铁了心要与老太太抗衡。”
“哼。”周老太太冷哼一声,“王府那泼天的富贵权势,你以为是个人都能攀扯上吗?咱们家有瑜姐儿这个纽带,才给溶姐儿机会动歪心思。”
“老奴担心溶姐儿脾气拧,别把身子给耽搁出个好歹来。”章嬷嬷也是打小看着溶姐儿长大的,她从未离开过孙府,嫁人都是招的女婿,哪里受过这等苦?
“为了婉姐儿的前程,她能这样拼,也算是个好阿娘,可惜心思花错了地方。”周老太太幽幽叹道,“若真以为这一跪就能达成目的,再让她多跪几日她都认为是值得的。”
颜妈妈昨夜一夜没睡好,担心主子半夜三更回院子找不到人侍候,早起顶着两个乌眼圈,打听到主子还没回来,正要前往祠看看,瞳晖院就来人叫她到老太太跟前回话。
她恭敬的跪在地上,也不知老太太可消气否,不管那么多,先开口求情总是没错的,“老太太,我家主子也是一心为了两个姑娘的前程着想,只是想两个花儿一样的姑娘后半生有着落,看在她良苦用心的份上,求您就成全了她吧。”
周老太太坐下,淡淡的瞥了一眼颜妈妈,“叫你来不是让你来对我说教的。”
“奴婢不敢。”
“可有去看过你主子了?”
颜妈妈听不出周老太太的意思,只能老实回答,“回老太太,听说主子一夜没回院儿,奴婢担心正要去祠堂看看呢,正巧碰到秀娟姑娘叫奴婢到老太太面前说话。”
“老太太,听说主子小一天没进水米了,奴婢很是担心。”
颜妈妈说着都要落下泪来。周老太太是相信颜妈妈是真心痛溶姐儿的,毕竟跟了溶姐儿十几年了,有感情。“叫你来正为此事,溶姐儿可以在祠堂跪着,她愿意跪多久就跪多久,但得进吃食。”
“老太太您也了解我们主子,一根经,您若不答应她的提议,只怕她宁愿跪死在祠堂也不愿起来。”颜妈妈趁机说道。
“你倒跟她一条心。”周老太太没好气的冷道:“你去祠堂看看溶姐儿,我还是那句话,她要跪就跪,但必须吃东西,至于怎么让她吃东西,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这回颜妈妈是听出来了,周老太太这是让她自己想法子呢,既要让主子在祠堂跪着反省,又要进吃食不丢性命。委实而言,她是有法子的,只是她也想让婉姑娘嫁进王府去,又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
颜妈妈磕了个头,出去了。
颜妈妈走后,章嬷嬷和周老太太又谈到了瑜姐儿和妨姐儿的亲事上来。
妨姐儿那里章嬷嬷去打探过了,三太太还未着手准备嫁妆,显然还财着气。三老爷又不懂这婚嫁里的弯弯绕绕,老太太不放心,只好自己替妨姐儿张罗起来。
“同一日嫁人,命却天差地别。”周老太太又叹了句。
“但老太太疼孙女的心是一样的。”
章嬷嬷被了一句,周老太太听着很顺耳。“老东西,就会捡好听给我说。”
“两个姑娘的嫁妆单子已经让账房在列了,晚些时候就能拿来察看。”章嬷嬷想到什么,停下手中活事,说:“老太太,四姑老爷还在呢,瑜姐儿成婚是大事,嫁的又是皇家这样的体面尊贵,是否要通知四姑老爷进趟京?”
说到这个四姑老爷,周老太太立即就想到他娶的那个继妻何氏,那般的泼辣无理上不得台面,“你考虑得是,不过还是得问问瑜姐儿的意思,毕竟那个家对瑜姐儿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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