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皇帝如何了?”方才听方嬷嬷说长公主去了好几趟,也没能将皇帝请来,又想到那夜他刺向长公主那一刀又稳又狠,完全不念兰丝姐弟情谊,梁太后就止不住的心寒。
饶是如此,那也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他够狠,她这作阿娘的哪里狠得过他?
方嬷嬷不敢隐瞒,语气和神态却是掩不住的失望,“老奴知道的是陛下近日精神很亢奋,御医也没说陛下的龙体有什么不好,或许是因为太后娘娘您是为陛下所伤,陛下心怀愧疚,这才不敢前来探望。”
精神亢奋,梁太后自然而然就认为皇帝的龙体没什么不好。长公主三番五次去请,请不来他,心里不失落,是假的。
“罢了,儿女债,这辈子我是还不清了。”梁太后虚弱的摇了摇头,“去看看长公主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叫过来,哀家有话同她说。”
长公主的精神这一段时日一直紧绷着,昨夜听了梁太后入宫前的风流韵事,她倍受打击。躺在偏殿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天亮时才小睡了一会儿。
等到窗外雀鸣声阵阵,她迷迷糊糊被吵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往常夜宿慈宁殿太后寝殿,醒来第一件事便去查看梁太后的情况,今日长公主也想这样做,可一想到那件事,她心里就忍不住忿恨。她一直敬爱十分的母后,居然在入宫前做过这种丢脸的事,她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宣氏皇室。
方嬷嬷那里既然没坏消息传来,说明梁太后暂时平安。于是她决定等到那个人进宫后,再到慈宁宫寝殿去。起床一番梳洗,看着镜中眼睛的乌青,长公主心里闷得像有人拿枕头捂住。
刚吃了一口早膳,就有人来告诉她,“太后娘娘醒了,召长公主殿下觐见。”
若不是良好的教养让她知道自己嘴里的早膳吐出来不雅,她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梁太后昏迷了那么久,身心痛苦的熬了那么久,她日日夜夜尽心尽力在跟前儿服侍都没能让她醒过来,今日有人要进宫来探她,她就醒了?
宣珏不会相信这是巧合。
同时,内心更加的恶心愤怒。
她随着宫人来到慈宁宫寝殿,母女俩相见那一刻,梁太后眼神闪躲,却难掩她脸上的难堪,相比之下,宣珏也没能好到哪里去。这天下还有比知道自己亲生阿娘在嫁给自己父亲前有过那么一段风流史更让人难堪的事吗?宣珏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来。
方嬷嬷见长公主僵在不远处,不进不退,赶忙上前笑着将人带到梁太后跟前儿,“见到太后醒过来,长公主殿下都高兴得傻了。”
这场面话成功让二人回了神,宣珏曲膝行了一礼,艰难的扯起唇角笑了笑,“母后醒过来,真是太好了,通知陛下了吗?”
长公主三番五次都请不来陛下,梁太后醒来方嬷嬷压根儿就没往皇帝哪儿想,“老奴的罪过,老奴把此事给忘了,这就差人去请陛下过来给太后请安。”
方嬷嬷如是说,但寝殿里的几人都知道,梁太后昏迷的时候皇帝都没来,醒了更不会来了。长公主是个孝顺的,她不知道方嬷嬷已经将某些话说给了梁太后听,这会子更怕梁太后伤心,便没阻止。
等到方嬷嬷一离开,若大的寝殿里就只余下了梁太后和长公主。
第603章 最后一面
她守了那么久的母后醒过来了,她应该是欣喜若狂的,可不知怎么地,她现在没有那种感受。象征性的问了句,“母后可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女儿宣御医吗?”
宣珏的怪异全被梁太后看在眼里,她做不到忽视,主动提及,“阿珏,方嬷嬷都告诉哀家了,那件事……你知道了。”
她还好意思主动提?宣珏既羞忿又心痛的看着梁太后,看了半晌,硬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是她的阿娘,是生她育她的人,她没有资格指责。
“哀家知道你心里怨恨哀家,可谁没有过年少轻狂?当年哀家与肖禀坤情投意和,是你外祖父为了权势硬生生将我们分开,原以为有了那个孩子,你外祖父会放过我们,30可是他没有。”提到那个孩子,一滴泪从梁太后的老眼里滑出来。
如今宣珏也是作阿娘的人,那种失去孩子的痛苦连想都不能想,何况是亲自体会?所以,她能理解梁太后,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原谅她,“这些年,您对肖家百般纵容,我以为您是真喜爱肖美媛,没想到,竟是……。”
此刻,梁太后却想到另一桩事,“阿珏,苏瑜……会那么好心让他来见哀家吗?你是不是跟她做了什么交易?或者你为了尽孝有什么短处捏在了她的手里?”
宣珏从未用过如此陌生的眼光看梁太后,她与皇帝那些事她很少甚至从不参于,她也知道他们都对苏瑜存有偏见,想当初她也一样存在这份偏见。可是事到如今,在她与苏瑜接触过程,她明显感觉到苏瑜处事光明正大,就连当初在长公主府煽打耿荣都是明目张胆的动手,不曾在背地里使绊子。如今,苏瑜算计她还有意思吗?
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起伏难定的心绪,“母后宽心,王妃保证过,他决对就是母后心心念念想见的人。”
梁太后这才放心了,“哀家不会奢求你的原谅,尽管你会认为这是哀家这辈子的耻辱,可哀家对那孩子有愧,临死前,就想见见他,就算见不到,有他的消息也是好的。哀家本来都放弃了,可是迷迷糊糊之中,哀家听到你说……。阿珏,哀家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希望你看在你们都是我的骨血的份上,往后能护着他,照顾他么?”
宣珏闻声,倏地瞪大眼盯着梁太后。她不知道是气还是恨,总之梁太后这番话令她气血上涌,她是宣氏皇室尊贵的公主,怎么可能去照看一个让她的尊严和体面都蒙羞之人?“母后,对不起,女儿不能答应你。”
梁太后没想到宣珏拒绝得如此干脆,脸上不免阵阵怅惘。
正巧,吩咐完事情的方嬷嬷进来了。
宣珏怕梁太后再次求她,便道:“我出去看看,人来了没有。”
方嬷嬷甫一进来,就听到长公主那句饱含笃定的拒绝话,虽然没听见梁太后具体求了长公主什么,但见长公主脸色那么不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来到床前,只见梁太后两眼浊泪涌个不停,“太后娘娘,您快宽宽心,长公主殿下自小就是这个脾气,还不都是您给宠出来的,别生她的气啊!”
方嬷嬷笼统的和稀泥。
梁太后却有些后悔在宣珏面前提这事了,见她如此反感的态度,莫说会替自己护住他,还有可能伤害他。想了想,她赶紧道:“嬷嬷,你快去……快去把长公主叫进来,哀家有话跟她说。”
方嬷嬷不知道梁太后想到了什么如此焦急,但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也不敢耽搁,转身就出去叫人。
只是她刚站到长公主背后,就见到范大夫一行两人朝慈宁宫越走越近。此刻顾不得那么多,迅速又折身回去禀报梁太后,“太后娘娘,人来了。”
来了?宣珏进来了?梁太后偏过头却没见着宣珏,这才意识到方嬷嬷嘴里的人不是宣珏,而是……。“嬷嬷,你将哀家再扶起来些,哀家想坐起来好好看看那孩子。”
方嬷嬷为难的看着梁太后,“不是老奴不遵命,太后娘娘,您伤势未愈,一旦坐起来会挤压伤口,到时加重病情,老奴担待不起。”
梁太后却顾不得那么多,她这辈子的心愿就要达成,可不想在此刻再留遗憾,“嬷嬷,算哀家求你了。”
方嬷嬷忍住悲恸,一手扶起梁太后坐着,一手往她身后塞了三个绣吉祥彩霞的迎枕。
等到长公主宫人领着范大夫一行人和长公主进到内殿时,就见着梁太后望着他们,眼神怔怔,表情似激动却又似极力隐忍什么情绪。
宣珏对于梁太后的身体状况是再清楚不过的,此刻见她为了这个人居然不顾自己伤势坐起来,内心的不忿和憋屈、委屈全都涌上颜容,她抿紧了唇页,将唇页抿得惨白无色仍没放开。
梁太后刚哭过,眼中有些花,好一会儿才将来人看清。直接略过范大夫,视线稳稳的落在范大夫身后的男子身上。此人相貌该是极好的,毕竟她与肖禀坤都不是无盐之人,可她却在他脸上看到饱经风霜的痕迹,好在他看上去身体健朗,这便是她此生最大的宽慰了。
“草民范良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范大夫跪在地上,那男子自然跟着跪在地上。
素日里给宫中内命妇请脉,都隔着帘帐,今日就这样正大光明见着梁太后,范大夫着实意外。
“范大夫请起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虚弱的关系,范大夫还是头一回听到梁太后这么温和的声音。
“谢太后娘娘。”范大夫起身后,说,“草民奉王爷之命前来给太后娘娘诊脉。”
且说且接过男子递上来的药箱,那男子便规规矩矩的立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可梁太后看到他的手在微微的抖,如此的诚惶诚恐让梁太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她心疼男子那一幕落在长公主眼里更不是滋味。
范大夫准备好给梁太后请脉,梁太后却眼含热泪看着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太后会问他话,所以没任何动作。还是方嬷嬷走到他跟前提醒,他才惶惶不安的跪在地上,“回太后娘娘的话,草民姓黄名水生。”
黄水生,一个很普通的名字,梁太后不喜欢,很想告诉他,‘你的名字叫肖瑢’,可是她不敢说出口,“为何会叫这个名字?”
黄水生磕了个头,“草民不敢欺瞒太后,草民阿娘说草民是在水边生的,故此取名水生。”
梁太后微微蛐了蛐手指,声音有些哽咽,但她本在病中,也并未让人听出异样,“你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回太后的话,家中本是务农,大半年前家里发生变故,父母俱去逝,草民领着妻儿进京安置了。”
进京安置,谁安置?他是苏瑜找来的,除却苏瑜,她想不到再有人会安置他们一家,“在京安置后,不知是以何手段谋生?”
“母后……。”宣珏适时打算梁太后的话,毕竟对方只是个药童,梁在诟再问下去,就该让人生疑了,能愿意这黄水生进宫见太后,已是她最大的容忍,“您歇歇吧,范大夫正为您把脉呢。”
梁太后深知这是长公主在提醒她不要贪心,可是面前站着的是她的儿子,那个只在她怀里呆了几个月的儿子,她此刻恨不能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然而,看到长公主痛苦委屈的表情,这也是她的孩子啊,她又怎么忍心去伤害这个?
黄水生便没机会说出自己在集芳馆一掌柜手下学习做生意的事,方嬷嬷亲自将人扶起。
范大夫也已诊完了脉,他眉色凝重的看向梁太后,“太后娘娘,您身上有伤,还是平躺着为妙。”
梁太后将目光从黄水生身上收回,听着范大夫的话,她说,“哀家知道自己的身子早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范大夫不必刻意避讳哀家的病况。”
“草民该死。”范大夫很不明白,梁太后的情况宫里的御医肯定都诊得出来,怎么还叫他进宫一趟?
“范大夫,还请你尽尽心力吧。”宣珏说。
范大夫点点头,“草民这就出去开调理的方子。”
范大夫一走,黄水生也擒着药箱跟上去。
梁太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好一阵揪扯,情急之下开口,“等等。”
第604章 原本就不是好人
宣珏瞬间回头看向她,眉宇间全是警惕和忐忑。
范大夫和黄水生自然也是驻步回身,只是他们的举动带着对权势的敬畏,所以微微躬着身子,“太后还有何吩咐?”
梁太后的目光始终贪婪的停在黄水生身上,因为黄水生一直低着头,不曾见到梁太后饱含不舍和慈爱的目光。
“母后……。”宣珏摒住呼吸喊了一声。
梁太后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和害怕,终是无奈的合上眼帘,叹道:“无事,去吧。”
梁太后的反应很奇怪,不由让范大夫心生狐疑。今日惟一的意外,就是身边这个药童,虽说曾与他一家有救命之恩,但让他做自己的药童却是摄政王府的意思。然这其中具体有什么意思,范大夫不敢深想,也不能深想。
“谢太后,草民告退。”
是夜,皇宫里敲响了丧钟。
梁太后的身后事全权交给了长公主处置,皇帝至头至尾都不曾露过面。朝廷上下对此事议论纷纷,有人解释说皇帝身子不好,可他却又在大丧之期叫嫔妃侍寝,干出这种打脸之事,弄得那些有心替他解围的人脸色不虞的闭了嘴。
一抬刻着凤舞九天的棺椁,满殿缟素的白绸,一拨又一拨前来叩拜的命妇和大臣,梁太后这一生也算是尊荣至极了。
苏瑜的身子尚未完全康复,但她还是到梁太后的棺椁前磕了头。
众人休憩时,长公主在棺椁前化纸,若大的灵殿中只有她们二人。
“母后临终前,让我问小皇婶一句话。”
苏瑜瞥着她将一张冥纸丢进火盆,问,“什么话。”
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宣珏重复丢冥纸的动作,“你不曾将那人的真正身世说与他知道,到底有什么企图?或许母后没料到你会亲自到她灵前来磕头,这话原本是让我问了你得到答案后再到她前灵告知的。”
这世间大多心里不干净的人,把别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想成别有用心。“长公主殿下觉得呢?你说我有什么企图?”
宣珏默了默,大抵能猜到些,“母后和肖家人那般算计你,你居然会放过他,说实话,我是不相信的,可事实如此,又容不得我不信。”
黄水生的身份先前在肖府就暴过一次,那次只是说是肖禀坤的私生子,但也在京城里掀起了一股风浪,若说他还与太后有关,就算摄政王府撒手不管,她那个心胸狭隘的皇弟,就决不允许他的存在。
黄水生的结局,必死无疑。
他能像现在这样安逸的活着,完全是拜他不知情的福气。
“你还让他跟在你的掌柜手下学做生意,你这是真为他的未来考虑?还是羞辱我母后的一种手段。”让自己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儿子在仇人手下求生活,再没比这更让太后觉得羞辱了的吧。
苏瑜看着梁太后的棺椁,轻声开口,“你怎么就不信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确没有恶意呢?”
宣珏不作声,她停手里丢冥纸的动作,望着苏瑜。
苏瑜了悟一般挑了挑眉,“哦,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是吧。”
上一篇:搞笑女穿成狐狸精,勇闯仙侠世界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