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成哥儿还小啊!”曾夫人哭着求道:“成哥儿还那么小,你忍心他失去父亲吗?宴哥儿媳妇,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愿意到亲家公面前说几句好话,不论是坐牢还是流放我们都认,只求你能活下他一条命,也好让成哥儿知道他父亲是活在这世上的,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苏怜的心像是被刮了一个大口子,痛得她无法呼吸。
成哥儿也被苏怜带走了,李三老爷得知后狠狠的训曾夫人,“你怎么能态她把成哥儿带走?万一她此去不复返,咱们儿子搭出去了,孙子还要搭出去吗?”
曾夫人伤心过度,哪里注意到这些,她这几天日日成泪洗面,眼睛都快哭花了,“成哥儿是她的亲子,又太小,哪里能离得了阿娘,离开就活不成了。倒是你,去衙门见到宴哥儿了吗?他说什么?”
李三老爷这几天没少为李宴的案子奔波,但人证物证具在,哪里容得了他狡辩?他也求到大哥,如今的黄国公面前去了,他还没说话,大嫂嫂张夫人便阴阳怪气的抖落前事,“当初我就不答应结这门亲,你们非是不听,上赶着害怕娶不上似的着急就娶了回来。瞧瞧现在,咱们宴哥儿也苏怜不睦,别说两人处在一堆说说悄悄话了,就是面都极少见到,这哪里叫夫妻,连个陌生人都不如。女婿为奸姨妹摔死丈母娘,这是多大的丑闻?我们黄国公府的脸面都被此事给败尽了,幸好我家哥娶了亲,否则有这么个笑话让人看在眼里,谁家还愿意把姑娘嫁进咱们家来?”
“行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张夫人说的是事实,字字句句都在正理上,所以黄国公心里也很恼火。但李三老爷求到他面前来了,他也不能任由张氏对他数落,也得给他留点面子,“你交待下去,府里的下人们不准谈论这件事。”
张夫人表情上恨恨的,心里却乐于看笑话。“是。”
张夫人走后,黄国公对李三老爷说,“此事的来胧去脉清楚明了,就算我想帮忙也无处着手。何况咱们皇帝新登基,哪里容得了案情如此清楚的案子办不明白?我纵使与京兆府尹有几分交情,他也要顾他头上那顶乌纱帽不是?”
李三老爷十分颓败的坐在圈椅上,面如死色,“难道真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此事若说还有回旋的余地,必在宴哥儿媳妇儿身上。”黄国公出主意,“亲家母已经没了,真让宴哥儿去死也救不回亲家母的命,苏氏既然已经是李家的媳妇,那么事事就该以李家为先。况且成哥儿还年幼,苏氏也没多大年岁,没了宴哥儿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们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要能说动苏氏求情,保下宴哥儿的命来,往后时日一长再作打算不迟。”
李三老爷把这话听进去了,也跟曾夫人做了交待。
曾夫人正要去找苏怜说话,不料苏怜无意间听了女使们嚼舌头,得知了事情真相。着急回苏家看看情况,刚到门口就碰到了曾夫人,才有了她下跪求苏怜活李宴性命那一出。
凤香怀里的哥儿不哭不闹,似乎在静静聆听车窗外的热喧嚣繁华。凤香忧心冲冲的看着苏怜,自从一上车,她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就算神魂离了体似的。
“姑娘,咱们匆匆回来,也没把哥儿的乳娘带走,一会儿回到苏府,还得立即找个奶娘才妥当。”
苏怜偏过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儿子,泪水止不住的涌落,“你说他怎么这么命苦?亲生父亲害死了亲外祖母,等到以后他长大了,知道这些事,会不会后悔投胎到我肚子里,成为了我的儿子?”
凤香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苏怜,这种荒唐的事儿落到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苏怜抹了抹泪,“是我被气糊涂了,一会儿到了苏府你再回趟国公府,接乳娘过去吧。我听府里的老嬷嬷说总换乳娘,孩子有可能会闹肚子。”
“是。”
九月份的天,秋老虎还很厉害,尸身不能在京兆府的停尸间搁太久。
徐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够精神操持这些庶务,苏盼又伤着未能痊愈,只能将二房一家请来操持何氏的丧礼。
苏府一片丧白,何氏的棺材就停在堂上,棺材前燃了好几天的香火。陈氏穿着素服忙前忙后,她与何氏相互不服一辈子,斗嘴挖苦,明嘲暗讽这些事更是没少干,到底来何氏的丧礼居然由她来操持。陈氏先是觉得可笑,可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来了。
何氏死了!
真的死了!
死得那样突兀,列得那样毫无预兆。
她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在老家时她是瞧不上她,在京城时她是羡慕妒忌恨她,可从来都没想过何氏会死,并且死在她前面。
自从来了苏府,没那么忙了之后她便时常坐下发呆,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总觉着和何氏好像才吵架架,相互看不顺眼还是昨天的事。怎么她就躺在棺材里了?怎么就阴阳相隔了?
呵呵……,这么好府邸,这么好的日子,她是没住上,可何氏又住了几天?
陈氏的心,前所未有的淡,仿佛从前那些与何氏争这样争那样的日子像是一场笑话。
“二太太,怜姑娘回来了。”那婆子腰上系着孝带,匆匆进到堂上禀报。
阴阳先生给选了明日的期入土,她来到苏府后也一直没见着苏怜,心里是奇怪怎么没见着她的,可一想到害死何氏的凶手是怜姐儿的丈夫,也就没好意思问出口。这都好几天了,苏怜才回来,“大老爷人呢?见着了吗?”
第664章 姐妹争吵
那婆子道:“大老爷和二老爷正在厅里接待客人,就怜姑娘自己抱着孩子进了府,这会子正往灵堂来呢。”
陈氏立即起身走出去,在灵堂外的连廊里将苏怜拦住了。
“怜姐儿,你怎么就自己一人回来了?”
苏怜看着陈氏的一身打扮,就知道她是来帮忙的。在门口落车时,看着大门口两旁挂的鄱,苏怜就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来气。进到府里,满目的白告诉她阿娘是真没了。她一直抑忍着悲恸万分的心绪,在看到陈氏时再也绷不住了,“二婶母,我阿娘在哪里?”
一见苏怜眼泪层出不穷的往外涌,陈氏也是心疼得不行,“你别着急着见你阿娘,灵堂阴气重,孩子太小,容易沾染邪气,你把孩子给那妈妈,我陪你去见你阿娘。”
同来的那妈妈接过孩子,她往后看了看,“姑娘,不知乳娘可有跟来?万一一会儿哥儿哭闹,得有个奶孩子的。”
“我出府时匆忙,忘了带乳奶,凤香已经回国公府去请了。”苏怜哽咽着声音说。
那妈妈往旁边退了退,陈氏拉着苏怜的手走向灵堂。
在灵堂门口,入目的棺材叫苏怜痛心不已。她伤心欲绝的迈过门槛扑过去,哭得惊天动地。
“阿娘,您怎么这么就去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嫁给了李家,您也不会白白送了性命。阿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啊……阿娘……。”
陈氏也忍不住落泪,她走过去想扶起苏怜,却怎么也扶不起来,扶不起只能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怜姐儿,别难过了,你阿娘要是看到你这么难过,她也会伤心的。”
泪水早已模糊了苏怜的眼睛,“二婶母,我好悔啊,好悔啊!!”
陈氏羡慕何氏有本事将苏怜嫁进黄国公府这样的簪缨世家,可细想来就算凭着宫里那位的庇佑,难道还能让人强行娶亲不成?所以她有意无意的打探过,苏怜是怎么嫁进黄国公府的经过也就清楚了。此事她一直憋在心里,就等着有朝一日何氏再与她斗嘴时好拿此事怼回去,结果现在没有机会了。
此时苏怜说她悔,陈氏莫名的感同身受,就是不知何氏听见了苏怜的悔后,她自己有没有后悔。
苏怜在灵堂上哭了好一阵子,直到眼泪哭干了才歇下来。
徐老太太知道她回来了,忙派康妈妈将她请到松龄院去歇息。
晚膳众人用得都不多,撤掉之后,苏宗耀先到了松龄院,苏盼由水仙搀着也进了门。苏宗明夫妇两个坐在老太太下首,也算是齐齐整整。
苏怜先看到父亲颜容憔悴,眼窝深陷,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看来父亲对母亲,也没她想象中那么薄情。
再看到苏盼,她有心起身去拉苏盼的手,苏盼却十分疏离的避开了。
苏怜尴尬的收回了手,更是不知所措的坐回原位,她看着妹妹又红又肿的眼睛,知道她没少难过和委屈。
“都坐吧,今日把你们都叫来,是想商议一下明日何氏下葬之事,既然怜姐儿回来了,也让她尽尽孝心吧。”
徐老太太声刚落,苏盼徒然冷漠的笑道:“孝心?阿娘明日就下葬了,这会子来尽什么孝心?”
听到苏盼如此冷漠绝情的话,苏怜心如刀割,“不是的,不是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国公府里的人在我面前瞒得很好,今日要不是无意中听到女使们嚼舌根子,我还被蒙在鼓里。”
“你骗谁呢?”苏盼不依不饶,“李宴都被关进京兆衙门好些天了,没见着他的面你就不闻不问吗?”
苏怜将唇抿得苍白无血色,“盼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嫁进黄国公府这一年里与他夫妻不睦,十天半月不见人影都是常事,哪里会知道他这次失踪竟是因为被关进了京兆衙门大牢?”
苏盼是知道的,可她做不到不去怪责苏怜。李宴是她的丈夫,如果不是他对自己起了歹心,阿娘也不会死掉?她做不到不怪苏怜,做不到。
陈氏听见苏怜说与夫君不睦,也不免心中唏嘘。
“阿娘的灵停了那么久,黄国公府就只派人送了三牲祭品过来,人是半个影子都没看到,你今日知道了,是想替阿娘喊冤呢还是替你的夫家说话?”
“够了盼姐儿。”苏宗耀声音一提,“你姐姐立场为难,你何必再说话刁难她?”
听了父亲的话,苏怜跪在苏宗耀面前哭诉道:“阿爹,我知道李家对不起阿娘,我也知道我没脸进苏家给阿娘磕头……。”
“你知道没脸你还回来什么?”苏盼难以遏制内心的痛和恨,只要一想到何氏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她就恨不能与天长啸,将阿娘的魂魄给喊回来。“一桩明明白白的案子,京兆府迟迟没有定论。李家三老爷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就想活他儿子一条命。怎么就放你回来了?你现在可是李宴那蓄牲惟一能活命的希望,我不相信李家就简简单单的放你回来,还把孩子给带回来了,你自己说,阿娘是被李宴害死的,要不要李宴偿命?”
苏怜捂着胸口痛欲生。
谁也没想到苏盼这丫头小小年纪竟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
谁也没敢搭话,连徐老太太都不知要怎么接这话来。
还是苏宗耀打了圆场,岔开话题,“盼姐儿,别逼你姐姐了,她已经够为难的了。”
“我几时逼她了,这件事实始终得有个落地的音儿,难道让阿娘白死了吗?阿爹,阿娘死不瞑目啊!”苏盼语声悲彻,字字句句是想为何氏讨个公道。
徐老太太见不得两个孙辈这样吵闹,她‘啪啪啪’连拍三下桌几面,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后,她道:“现在吵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眼下要紧的是明日老大媳妇出殡,谁给她抱灵位摔瓦盆?”
家里有长辈过逝,抱灵位摔瓦盆是儿子该做的事,可苏家大房没有儿子。女婿是半子,苏盼未出嫁,苏怜的丈夫倒可以代劳,可是那个半子正是杀害岳母的凶手,断然不可能放出来给她抱灵位摔瓦盆的。
苏宗明想了想,也顾不得苏宗耀会不会疑心他戳他的心,看着徐老太太道:“阿娘,要不让礼哥儿替他大伯母热抱灵位摔瓦盆吧。”
第665章 苏瑜还是知道了
苏家,就这一根独苗苗。
虽然不成气,一无是处,但他是苏家的独苗苗。
徐老太太不作声,把目光瞟向苏宗耀,“老大,你觉着呢?”
还有得选择吗?
没有!
苏宗耀默默的点了点头。
外面天已经黑尽了,在此大半个时辰前,皇宫。
苏瑜刚去了宣晗的寝宫,那孩子今儿练武练得狠了,拉伤了筋骨,御医瞧了叮嘱两个月内不准再练武。宣晗却不听话,今日偷偷练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特意过去嘱咐他不准不听御医的话。
回程时各宫廊沿下已有太监撑杆掌灯,袁嬷嬷神情复杂的等在不远处的花架下,今日她出宫去拿集芳馆的账本,想来也该回来了。
“嬷嬷,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袁嬷嬷曲了曲膝,“姑娘,苏府出事了。”
苏瑜闻声,神色一片晦暗,“出什么事了?”
“几日前黄国公府的三房公子李宴在芙蓉楼调戏姨妹盼姑娘,被何氏撞破,李宴与何氏扭打撕扯间将其从窗推出,何氏……当场摔亡。李宴此刻被关在京兆衙门,此案因有众多人证,物证也齐全,容不得李宴抵赖不认,但就是这样一桩明明白白的案子,京兆府尹也迟迟未有定案。”
何氏死了?
何氏竟然死了?
苏瑜对于这个消息无比震惊,想到何氏如今的地位以及她嚣张跋扈的脾性,竟然就这样死了?
苏瑜不相信,紧紧地盯着袁嬷嬷无声确认。
袁嬷嬷到底是服侍在苏瑜身边的老人,看姑娘此时的惊诧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又道:“秋老虎日头不小,尸身经不得久停,明日就要出殡了。”
这是真的了。
苏瑜徒然觉得脑袋一阵晕旋。
身边的蝶依和雪娇赶紧扶住,“娘娘,没事吧。”
苏瑜轻轻摇了摇脑袋,缓缓朝坤宁宫的方向走去,“在芙蓉楼犯的案,那就是满京城都知晓此事了,女婿调戏姨妹被岳母撞破,继而杀了岳母,这是何等的大丑闻。这几日苏府就没往宫里递过贴子吗?”
苏宗耀如此安静,苏家如此安静,苏瑜有些难以置信。
袁嬷嬷跟在苏瑜身边一步远的距离,“没有,奴婢适才一回宫去去查了,的确没有。”
父亲竟是如此沉得住气?还是说他本就对何氏没有感情,何氏的生死在他眼里无足轻重?苏瑜想不通此事时,另一桩事倒容易想得通。丑闻闹得这么大,苏府和黄国公府都是没脸的,消息不可能没传进宫里来,但她又的的确确不知情,只能说明某人是有心瞒着她。至于京兆尹那里也不难想通,迟迟未能定案,也是因为此案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不好定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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